趙濟伯病了,被嚇的一病不起。


    刺史府門樓下掛著兩個人,七竅流血,四肢俱斷,就那麽軟塌塌的耷拉著。


    趙濟伯被丟到刺史府門口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這麽個景象,瞬間便暈死過去。


    城中風言風語滿天飛。


    刺史府中,劉文泰一身戎裝,大馬金刀的坐在正廳門口,麵前是已被解救下來的楊氏兄弟。


    這二人正躺在院子中間不斷掙紮,說是掙紮,不過是徒勞的輕微晃動。


    兩隊人馬分列兩側,一方為刺史府親兵,一方是鄴邱城差役,一個個噤若寒蟬。


    院中一片寂靜,隻有落葉的沙沙聲以及那兩道命若遊絲的嗚嗚聲。


    “司法參軍何在?”劉文泰沉聲嗬問,見府兵隊列裏跪下一人,便又望向一眾差役,“縣令是誰!”


    “下,下官鄴邱縣令,胡,胡,胡謙。”一個自稱,結結巴巴的說了半晌,


    劉文泰怒目圓睜:“北豫混亂,以至於別駕,長史,司馬諸職久未設立,刺史府所在之縣令便是如同上佐之官,同刺史協管各縣,如你這般德行,怎堪大任?”


    “下,下官知罪。”胡謙一頭冷汗。


    “哼!”劉文泰冷哼一聲,接著說道,“本將奉順天皇帝旨意,東征討賊,攻破鄴邱後對各級官員無不禮遇,依舊讓爾等盡歸本職,沒想到你們一個個不思國恩,毫無進取之心,竟能讓堂堂刺史在府內被擄走,更讓這一州主簿被人活生生的掛在刺史府門樓上!”


    正說著,突然一拍扶手,猛然站起。


    他被斷斷續續的嗚咽聲擾的不勝其煩,指著地上的二人罵道:“把這兩個丟人現眼的狗東西拖出去,扔到城外白玉穀!”


    白玉穀,鄴邱城南三裏外的一處河穀,原是一處清幽之地,百姓們灌溉農田的源水,兩年旱災使得河水斷流,餓死的災民太多,有許多都被扔到此地草草埋葬,以致後來白骨處處,被人起了這麽個雅致的名字。


    眼見二人被軍士如同拖死狗一般的拽走,院內大小官員無不臉色大變,一個個戰戰兢兢的跪伏在地,如履薄冰。


    “參軍!”


    “在!”


    “本將命你率府內親兵全城搜查,凡是那些嚼舌根傳閑話的賤民,一個不留的統統下入死牢!”


    “下官領命!”


    發完第一道令,劉文泰便靜靜注視著縣令胡謙,足足盯了他半刻多鍾,直看得他汗流浹背。


    “胡謙?”


    “下,下下官在。”


    “三日!”劉文泰的聲音很輕,卻威嚴盡顯,“本將給你三日,查出來凶手是誰,如若不然,白玉穀會有你的一個位置。”


    說完話,未等胡謙有所回應,便闊步向院外走去。


    ……


    城中大亂,項小滿卻很是悠哉,正躺在院子裏的長凳上曬著太陽。


    赫連良平剛剛送走了四位管事,回來後看到項小滿的樣子,便想出言挖苦兩句,不料卻被他搶了先。


    “嘖嘖,人家好端端的回來了。”


    赫連良平置若未聞,從項小滿身邊的果盤中撿起一顆葡萄扔進嘴裏,“回來還不好?你還真想讓他們自盡?”


    “這是你說的!”項小滿坐了起來,“你說那老匹夫不答應,就讓他們自盡。”


    “但他答應了。”


    “你難道一早就猜到他會答應?”


    “沒有。”


    “若他不答應,那四個管事真會自盡?”


    “自然會。”


    “你……”項小滿看著對方,欲言又止。


    “想說什麽?”赫連良平淡淡一笑,又拿起一顆葡萄,“想說我不近人情嗎?”


    項小滿不置可否。


    “你要記住,他們在外是掌櫃,是富商,但在赫連家就隻是奴仆,他們忠於赫連家,一切就會以赫連家的利益為上,不隻是他們,赫連家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


    赫連良平坐到項小滿身邊,沉默了片刻,才又繼續說道:“數萬大軍所需的糧草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那老匹夫開口就是每人一萬兩銀子,若這次給了,他下次必會變本加厲,賀氏商行的錢還有大用,不可能這樣交出去。”


    項小滿倒吸了一口涼氣。


    每人一萬兩,四個人就是四萬兩,那得能買多少糧食了。


    二成,那也有八千兩了,眼睛眨也不眨的就拿了出來,賀氏商行這麽有錢嗎?


    他再看赫連良平,倒也不覺得冷血了。


    “那個,良平大哥,咱商量個事兒行不?”


    “什麽?”赫連良平嘴角一勾,連忙繼續說道,“先說好,你在家裏有吃有喝,需要什麽會有人給你置辦,想要錢可沒有。”


    “得,越有錢越摳門,古人誠不欺我。”項小滿腹誹心謗,翻個白眼又躺了下去。


    “別歇著了!”赫連良平拍了拍項小滿,“城裏熱鬧起來了,要不要去逛逛?”


    “有啥可逛的?”項小滿翻了個身,“沒錢瞎逛什麽?”


    “楊主簿兩兄弟死了,刺史府大亂,正全城抓人呢?”


    項小滿一下站了起來:“抓什麽人?”


    “去看看就知道了!”


    二人出了家門,直奔前幾日去過的那家酒樓,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小菜和酒水,樓下的景象卻與之前大相徑庭。


    軍士,府兵,衙役三個隊伍,在城裏大肆搜捕,但凡有個交頭接耳,便會被認定成可疑之人,哪怕是相貌醜陋一些,都會成為他們抓捕的對象。


    項小滿一杯接著一杯,酒越喝越苦,眉頭也越皺越深。


    “大哥,那個楊主簿真死了?”


    “死了。”赫連良平微眯著雙眼,注視著樓下差役的暴行,“還有他那個兄弟楊林州,就是那日哄騙我們要賣宅子的人,一起被劉文泰扔到亂葬崗了。”


    項小滿心頭一顫。


    要真是這樣,那這些百姓今日受難,豈不都是因為我們了?


    原還想著救那些孩子,這下倒好,孩子沒救回,還連累了那麽多無辜的人。


    “大哥。”項小滿指著樓下,“我們不能幫幫他們嗎?”


    赫連良平轉過頭來,直勾勾的盯著項小滿:“你想怎麽幫?”


    “這,我也不知道,可總得想個辦法吧,畢竟……”


    “畢竟什麽?”


    “畢竟是因為我們,這些人才……”


    啪的一聲,赫連良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的碟碗盤子灑落一地,酒水濺在項小滿臉上,讓他冷不禁打了個哆嗦。


    “把他人的過錯轉嫁到自己身上,你可真是項公的好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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