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燁最先反應過來,臉上掛起熱情和煦的笑容道:“原來是五皇子,快請。”


    彤月則是淺淺一福,半垂了臉道:“五皇子。”隨後對三位兄長們請辭,“妹妹出來許久,也該回去了。”


    說罷從容而去。


    朱景曜則懵懂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半晌方“啊”了一聲:“你是東璃國……的……”


    這是句廢話。但總算沒把“送來的質子”這樣的事實宣之於口。


    皇甫君霆不卑不亢的應道:“正是。此番我國遭此大劫,我父洞察先機,提前將我送入西琉,以求陛下庇佑。”


    明明是個可有可無的皇子,無奈送來當質子的,卻被他說得好像他是東璃國皇帝最為疼愛的兒子似的。


    朱景鑠饒有興味的看著皇甫君霆。


    說的倒好聽,其實不過是寄人籬下而已。瞧他身上穿的,忒地寒酸。東璃果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哼,父皇真是老糊塗了,居然會答應出兵相救?不過也好,我正好缺個玩意兒。吃我一個下馬威,看你還敢不聽話!


    朱景曜喃喃道:“你一定走了很多路,快坐吧。”


    朱景燁則是麵色和煦:“孤聽聞東璃四季如春,氣候宜人,不似西琉這般炎熱,果真好山好水出好人!”


    “太子謬讚。”


    朱景燁看著皇甫君霆,他身量與朱景曜相差無二,但一身蜜糖色肌膚。雖一身布袍,滿麵風塵,仍不失風度。


    這個皇甫君霆,絕非池中物。


    朱景燁猜得沒錯。


    東璃比起西琉來說,氣候更為涼爽,依山傍海,十分宜人。東璃國而最大的特別之處卻是沿海多有海灣,特別適宜蚌類生存,由其是珠蚌,每年的產珠量豐厚,體大質美。鮫人以此為生,國家也因此多了份進項。


    皇甫君霆身為東璃皇帝的皇子,少時並沒有得到太多寵愛。隻因他上有兩個哥哥均已成年,個個年青有為,下有稚齡幼弟,嗷嗷侍哺,哪個都比他搶皇帝眼球。


    此番南權犯境,東璃皇帝急的嘴上起燎泡兒。向西琉求助,朱世勳不置可否。好吧,有求於人,總得拿出點誠意!不然人家憑什麽為你出兵呢?


    林林總總搜羅了幾十車財物,東璃皇帝總算保著一絲清明,沒有將美人納入禮單。


    可誰知西琉大使見了禮單卻冷笑道:我西琉軍隊又不是雇傭兵!


    不要錢財,不要美人。西琉到底要什麽誠意?


    東璃皇帝甚至想:這是不是西琉和南權的陰謀,目的是瓜分我東璃的土地?難不成朱世勳要的,是朕的江山?


    卻被尚書一句點醒:莫不是……要質子?


    東璃皇帝下了朝,把兒子們都叫到身邊。看著小的,舍不得,再說那麽小,能不能平安到達西琉都是個問題。看著大的,又害怕,萬一折損了,或者……生了二心,配合西琉幹脆自立了,那該如何是好?


    禦書房內十歲以下的皇子都被皇帝手一揮各找各媽了,留下滿地的青少年。


    “父皇!”東璃太子一馬當先,上前一步,“兒臣願為父皇分憂!”


    諸位皇子心下鄙視:東璃再不經打,也沒有把堂堂太子送出去當質子的道理。這個乖賣的真劃算!


    果然皇帝沒答應,還好生安撫了一番。


    太子順位以下的各皇子們心中騷動:父皇會選誰?會是自己嗎?


    各人心中打著小算盤,頭卻越垂越低,恨不得皇帝看不到自己才好。


    隻有宮人所出的九皇子,立在角落,但麵色未改。


    東璃皇帝接觸到九皇子坦蕩的目光後不由一震。


    這個兒子……叫什麽來著?此時東璃皇帝滿腦子全是軍事打仗,帝術權謀,猛一看自己這麽多兒子,除了幾個常見麵的,別的……還真不太認得出來。


    “你可願往?”


    “兒臣願往。”


    八個字,決定了一個少年的命運。


    為了彌補他這個自願請命為質子的兒子,更是為了安西琉的心,東璃皇帝當晚令內侍們將九皇子生母,一個不知道被擠到哪個犄角旮旯裏的無名宮人找了出來,沐浴更衣,檀宮華服的妝扮了送到自己麵前。


    “朕封你為……”東璃皇帝心下一片空白,這個宮人,家世相貌無一出色,自己當初怎麽看上她的?還平安生下了皇子?


    “皇上,皇上?”內侍見東璃皇帝發起了呆,忙上前提醒。


    “封你為,柔妃。”


    他想起來了,在他初登基沒多久,某次因政見不合和大臣們吵了一架,跑到偏殿去生悶氣。這時一個麵目平凡的宮女嫋嫋娜娜走到他麵前,為淚濕滿襟的他淨麵更衣……


    後來……後來他嫌自己軟弱的一麵居然被一個下等的宮女見著了,隨便封了個宮女子便任其自生自滅。


    自欺欺人了一段時間就把這個性格柔順,身段姣好的宮人拋在腦後。而這名宮人因為生育過,又沒有得到良好的保養,就連這唯一拿的出手的身段都消磨在歲月裏。變成了一個更加平凡無奇的中年婦女。


    柔妃,朕賜你此號,說明朕還是記得你的,你也莫讓朕失望。女子當以溫婉和順,貞靜大方為好。


    新晉的柔妃果然沒讓東璃皇帝失望,她極為消瘦的身軀裹在並不合身的錦緞裏輕輕發抖,晉升帶來的丁點喜悅並不能掩蓋她即將與兒子分離的巨大悲傷。


    她自然是不想和兒子分開的。


    可是……新晉的柔妃看著高高在上的東璃皇帝,看著一臉平靜的兒子,終於柔順的拜下身去謝恩。一如她十幾年來卑微的每一天。


    “母妃。孩兒此去定會照顧好自己,為國分憂,為父分憂。還請母後多多保重!”十三歲的少年剛剛開始拔高,微仰著頭看著溫柔的母親,神色平靜而堅定。


    “好,好……”柔妃淚眼滂沱,卻隻喃喃說出個好字。


    少年環顧眾人一眼,轉身提韁上馬,背挺頸直,再不回頭。


    那日送行的人群都已散去,柔妃還癡癡的望著宮門。新撥來伺候的宮女心有不忍,輕聲勸道:“娘娘,起風了。”


    宮妝婦人慢慢轉過身來,臉色哀傷,淚痕宛新。這一刻,所有柔軟和堅強奇妙融合,在她身上結為一體。


    身後,殘陽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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