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飯點,炒米與肉湯的香氣飄散半空中。


    二樓被人群塞得滿滿當當,人頭攢動。


    通過檢查的民眾拿著大小不一的鍋碗瓢盆聚集在此,他們大聲呼喊著擠散的同伴,高舉手臂示意,手中的餐具不可避免地與旁人碰撞,各種聲音形成一片震耳欲聾的嘈雜聲浪。


    而偌大的公共餐廳早已水泄不通。


    “快!這有位置,過來占著!”


    “別擠!這有人了!”


    “再來點米!再來點!”


    出餐窗口處人疊著人,他們的臉緊緊貼在玻璃上,用惡狼撲食般的饑渴眼神盯著裏麵打飯的廚子。


    古川滿頭大汗,手臂不斷重複相同的動作。


    接碗,打飯,盛湯,推出窗口.....


    接碗,打飯,盛湯,推出窗口......


    他的手臂酸得不得了,抑製不住地直哆嗦。


    “別抖!你敢抖老子進去弄死你!”


    古川一聽,隨手把碗一撂,嗬聲道:“誰說得站出來!”


    被丟了碗的男人急聲道:“哎呀你管誰說得,快盛吧,孩子餓的嗷嗷直哭....”


    “孩子!”古川眉頭一橫,攔住打飯的姐姐,叫停石不移等人,“都不準動。”


    他隨即看著說有孩子等著的年輕男人,沉聲道:“把你小孩給我叫過來,不著急,我有的是時間,你磨蹭多久都可以,大家全等著你。”


    “如果有孩子,我給你打雙份,再送你一道甜品,倘若沒有....”


    古川抽出菜刀重重劈在木製案板上,嚇得男人一激靈。


    古川冷哼一聲,用陰沉的眼神掃視人群。


    當看到有一人心虛地低下頭時,抬手指了過去,“你給我進來。”


    “我....我.....”剛才還口出狂言的長發男人這會兒徹底軟了,臉漲成了豬肝色,“對不住啊,我餓得慌,就....”


    “進來。”古川重複道,“別耽誤大家的吃飯時間。”


    人群開始推搡長發男,“趕緊吧,誰叫你嘴賤。”


    長發男被許多手硬生生地推入廚房,杵在角落打擺子。


    誰能想到這白衣廚子的話語權比穿軍服的還大,說讓停就全停了。


    這腳算是踢到鐵板了,也不知周磊哥能否救得了他。


    正想著,一飯一湯出現在眼底。


    “吃,吃完幹活。”古川道。


    長發男微微一怔,迅速伸出雙手接過遞來的碗。


    他就地蹲坐,沒有絲毫拖遝,徒手抓著炒米往嘴裏塞。


    僅僅過了數秒,他像是突然回過神來,用極低的聲音,近乎呢喃般地小聲道謝。


    古川點了下頭,隨即給撒謊的年輕男盛炒米,舀湯,推出窗口。


    隻見男人把濃鬱的肉湯倒入炒米中,用簡易餐具快速攪拌了幾下,抬手把空湯碗遠遠地拋給同伴,轉身就走。


    “站住。”古川敲了敲鐵勺,“說謝謝。”


    年輕男身體一僵,他翕動嘴唇,像是要說什麽難以啟齒的話,遲遲張不開嘴。


    許久後,“謝.......謝你***逼**!傻逼!裝尼瑪呢!”


    他“哈哈”大笑著撒腿就跑,沒一會兒結結實實撞到一梆硬的東西彈了回去,手中的飯灑了一地。


    “哎呀!”年輕男心疼地不能自已,急忙蹲下身用手裹著飯和湯水送進碗中。


    “你在罵誰?”


    “罵傻....”男人抬眸的瞬間閉上了嘴。


    如果殺氣能夠具現化出顏色,那麵前這人的周身鐵定被濃稠的血霧覆蓋。


    男人吞咽著唾沫,盯著對方手裏的泡麵桶,艱難扯出諂媚的笑:“我我幫您泡泡泡泡吧...”


    “不用。”許弘文垂低雙眸,眼神冷漠:“你剛才是在罵我嗎?”


    他隻看見男人一邊嘴賤一邊衝他跑,雖不知哪裏惹到了,但都無所謂。


    “不是.....”


    許弘文目視前方,望著臉色鐵青的古川,“那就是他咯。”


    男人:“......”


    古川見許弘文的手悄mimi摸刀了,大聲道:“算啦!”


    “算你好運。”許弘文繞過男人把泡麵精準甩入窗口,“泡一下,給齊緒吃的。”


    “好。”


    .......


    三樓。


    齊緒趴在欄杆上平靜的俯瞰著樓下的熱鬧。


    民眾們身上的衣服破舊不堪,早已褪去了原本的顏色,呈現出一片單調的灰白。


    他們緊緊地簇擁在一起,好似成群結隊的沙丁魚,彼此之間幾乎沒有絲毫空隙。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氣味,本就酷熱難耐的溫度因眾多的人群急劇攀升,不少人都開始脫衣服,這下,異味更加濃鬱。


    若要形容,那就是撒了孜然和大量鹽的燒烤,然後浸泡在餿水桶裏涮一涮,接著放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裏晾幹,再拿出來埋進濕地任由腐爛,大概就是這個味兒。


    “給。”許弘文將一碗豪華雞湯泡麵伸到齊緒眼皮子底下。


    心想對方要是再不領情,矯情個沒完沒了,那他就!


    就得把那毫無尊嚴的三個字憋出來,老老實實求得原諒。


    齊緒接過碗,望向聞著味走上來幾名陌生人。


    他們的膚色被陽光曬得烏漆嘛黑,眼神中充滿渴望,不斷地吞咽著口水。


    年長男人攥著空鐵碗躊躇道:“小兄弟,餐廳人太多了,實在擠不進去,能不能分....”


    “不能。”


    “可以。”


    許弘文怒臉瞪著齊緒,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齊緒甚至聽見了“咯嘣咯嘣”地咬牙聲。


    齊緒無視許弘文的臉色,拿起叉子卷了一大半麵。


    “嘿!”坐在房間門口抽電子煙的王騰大喝道:“這是官兵的居住樓層,民眾不準隨意上來,下去!”


    那幾人忙不迭地平舉著碗由齊緒分麵,眼裏隻有冒著熱氣的明黃色麵條,嘴裏敷衍道:“馬上馬上!”


    待齊緒平均分罷,他們點頭哈腰地連聲道謝,就近坐在空曠的樓梯大口進食。


    齊緒把剩餘的麵連帶著湯水一口氣喝光,對許弘文亮出空碗,“行嗎?”


    許弘文深深吐了口氣,側頭使勁扒拉了一下後腦的碎發,極不情願道:“行吧。”


    “你吃了嗎?”齊緒問。


    “還沒。”


    “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聞言,許弘文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又極力壓下。


    他提起領口抖動著驅散熱氣,平淡道:“麵魚會做嗎?涼皮也行,總之涼調的都可以,我不挑。”


    “那就麵魚。”齊緒緩步下樓,堵在樓梯的幾人立刻讓開位置。


    年長男人想了想,連忙抬起聲音:“小兄弟等一下!”


    許弘文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肯定還會索要其他東西。


    不想分飯的理由便是如此,別人看你好說話,就會再三再四,不知足。


    齊緒返身蹲在男人麵前,“還想要什麽?”


    “不不不,我不要東西。”男人急忙擺手,捧著碗低聲說:“是這麽個回事,我們都是島民,從小就在島上生活,這海上的環境啊,怎麽說呢,強反....反光....呃....”


    他想不起李睿淵說的那個文縐縐的詞兒了,支支吾吾半天,卡了殼。


    齊緒:“強光反射麵較多。”


    “誒對!”男人露出欣喜之色,可笑意很快消散,神情凝重道:“反正我們大多人眼神都不太好,呂統領就把人隔出去了,我瞧那架勢不對。”


    “小兄弟,我尋思著你不像個小兵,勞煩你幫忙跟呂統領說說。”


    “要有事這五千人早死光了,你們來了誰都見不著,隻有蝸牛對吧。”


    “這中間肯定有誤會,大家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盼星星盼月亮盼到救援了,瞪眼瞧著要脫離苦海,你們可別錯殺了呀,到時真是死不瞑目,冤死了!”


    男人苦口婆心,他認為是團體就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他是沒事過了檢查,可不能就這麽拋棄其他島民不管了。


    起碼把被寄生的證據亮出來,這他沒話說,人各有命。


    若是不清不楚的,隻憑近視就說有事,絕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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