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沉可怖,日光卻自厚重的雲層中隱約透出,將山巔攏上一層朦朧光亮。


    瘴氣困於封印中厲嚎,這是眾人為世間贏得的一條生還路。


    葉連華不禁放聲大笑,朝眾人鼓舞道:“為時未晚,請諸位隨我竭力應對瘴氣!”


    眾人身形一震,無一不看著自地底緩慢升起的雲外陣法。


    那維持封印運轉的靈力強橫肆掠,其中席卷的氣息更是萬分澎湃。


    秦雅誌見此不禁屏息,隨後斂聲低喃:“這實力,怎會低於大乘後期……”


    且不說到底是不是大乘後期,單論路沉生目前表現出的修為,相比起百年前便已嶄露頭角的聞淵,怕是不遑多讓。


    年少有為莫過於此。


    眾人心中不禁唏噓一聲,提起精神著手處理被封印著的瘴氣。


    一時間此處光芒大盛,巨龍匍匐於山巔之上,方才透出的日光也逐漸黯淡。


    時間竟已至深夜。


    再往後便是晝夜交替,整整兩天一夜,現今天空又浮現出暮色。


    當真過了許久。


    晏望星自半空掠過,春辰色的眸子在黑夜裏暈出溫和光澤,偏頭看向不遠處的眾人。


    除去天空中未見愈合的裂縫,此時這場戰役已近尾聲。


    天空中夜色漸濃,晏望星眸中盛了封印的光亮,方才殺得酣暢淋漓,熱血沸騰。


    他麵容溫軟,眼神卻是堅毅,提劍又要往前殺,卻被路沉生扣住腰,隨後半抱了回去。


    一隻溫熱大手轉瞬覆上晏望星的後頸。


    他不明所以,任由路沉生將自己前前後後,上上下下看了個遍,隨後問道:“怎麽了?”


    路沉生漆黑長睫略微顫動,虎口卡住他細瘦的脖頸抬起,俯身親了親他的眼尾。


    晏望星眨眨眼,耳根瞬間紅了徹底。


    他麵皮薄,不太好意思地摸摸耳朵,此刻悄摸抬起眼看了看周遭的人,又仰臉在路沉生下巴上猛親一口。


    算作回應。


    緊繃一天的神經終於得了機會放鬆,晏望星右手執劍,虎口處與手筋酸疼,鼻尖也洇出汗珠,透明雪水順著柔垂的墨發尖端緩慢滴落。


    整整一天,到底是累壞了。


    路沉生虛虛抱著他,指腹輕撚他略濕的發尾,隨後輕聲道:“去到師尊身邊後切莫亂跑,我稍後便回。”


    晏望星被他靈力暖得犯困,此時聞言抬起眼,長眉一挑,問道:“你是做什麽去?”


    路沉生垂眸輕笑,指腹摁著他酸疼的虎口,在那處打圈按揉。


    他眼底神色難明,心中似乎藏了顧慮,但並未隱瞞:“是去勘察那道天裂。”


    似是那裂縫一日未消,他便不得安寢。


    晏望星聞言點頭,並未問這是為何,隻是想了想蹙眉叮囑:“我不會亂跑,你一定要小心些。”


    他又覺得憂心,低頭悶悶踢著靴邊的落雪,眉眼懨懨,輕聲道:“是師祖叫你去的嗎?”


    “他會和你一起嗎?”


    “你的頭不疼了,可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


    晏望星渾然未覺,指尖無意識摳著劍柄上懸掛的劍穗,蹙眉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細雪隨風落上他烏黑的長睫,轉瞬又被路沉生溫柔拂去。


    “星星。”


    耳畔落下一道饜足輕笑,晏望星抿緊唇瓣,收起眸中憂慮,隨後稍稍抬眼看他。


    路沉生探出指尖,指腹撫平他微蹙的眉心,極近溫柔又格外耐心。


    “是我自己想去看看。”


    “師祖不會和我一起。”


    “頭不疼了,身子也沒有哪兒不舒服。”


    他在晏望星眉心處悄然落下一道護身印記,漆黑眼眸看向藏匿在黑暗中的數萬死靈。


    隨後薄唇微啟,依唇形來看隻是說了三個字。


    “守著他。”


    “他”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晏望星渾然不知,癟嘴輕輕點頭,眉眼耷拉著應了一聲:“好哦。”


    路沉生自喉間溢出一聲笑,俯身將人攬進懷裏,抬眼看著遠處正在收尾的眾人,放低聲音哄道:“現在親一下。”


    晏望星不禁垂眸沉思。


    他如今在這方麵長進不少,踮腳在路沉生下唇又快又輕地咬了一口,隨後撤開身子,卻釣得師弟追上來親。


    晏望星見狀正經神色,右手蓋住他的嘴,將他往後抵開,隨後嚴肅道:“你快些回來,回來再親。”


    路沉生垂頭低低地輕笑,俯身在他瑩白的耳垂上啄了一口:“得了空就早些休息。”


    暮色深沉,此時各處喧鬧非凡,滿山火光連同陣法的光亮一同映出天際輪廓。


    晏望星和一眾狐朋狗友背靠大樹,看著各位仙尊收拾戰場,時不時還屏住呼吸,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本是躲懶的態度,但用尚正言的話來說就十分冠冕堂皇。


    他輕咳一聲,一番話講得義正言辭,有理有據。


    “咱們之所以在這待著,一是怕擾亂仙尊收尾思路,二是怕耽誤仙尊做事速度……”


    李今知聞言輕嗤一聲,飛身過來,手一抬揪住尚正言的耳朵,扯起晏望星的衣領,邁開腿帶著兩人往葉連華那邊去。


    蓬樂安謹慎地從樹幹後探出臉,聽著尚正言為此哀嚎一路,隨後又將頭縮了回去。


    這邊吵吵鬧鬧,秦雅誌正在葉連華身側,此時忙得手臂肌肉凸起,聞聲一抬眼,看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愛徒,頓覺天都要塌了。


    他濃黑斂眉皺起,嚴肅喊道:“明程,你眼裏就這麽沒活嗎?”


    明程聞聲趕忙從樹上翻下來,腳底抹油菜般往自己師尊所在的方向跑。


    眼看遊修時都被靈成仙尊叫走,蓬樂安不禁轉頭和方強商量,說等會兒回宗,到底是燜地瓜好,還是烤地瓜好。


    方強這幾天都是吃素,現在並不是很想吃地瓜,也就沒怎麽理他。


    靴底踩上細雪的聲音輕微,方強看著不遠處火光連綿的山頭,知曉這是在封印芮元的屍體。


    他又偏頭看了周遭一眼,還是覺得這個地方眼熟。


    武東抻著懶腰走來,打著哈欠說道:“這不就是我們瞅見貝哥的地方嗎。”


    方強恍然大悟,低頭想了片刻,又撓了撓後腦勺。


    “那時貝哥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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