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夜確實有祈福法會。


    晏望星一連睡了七年,如今和各位大人物走出去頗有些不習慣。


    大抵是天川宗做的好事格外多,一行人每走一段路,便有人湊近笑著打招呼。


    也就一會兒的功夫,晏望星手裏的糖水都多了好幾碗。


    “仙長好!”


    “仙長安康!”


    這群人太過熱情,將一條寬敞大路擠得水泄不通。


    晏望星迎著眾人善意的視線,眉眼恣意揚起,笑著大喊“你們也好”。


    不過越往前走,身側圍著的百姓就越發隨性。


    “仙長生得真好看……”


    “漂亮得很呢……”


    晏望星到底臉皮薄,聞言紅了耳根,將臉埋在糖水碗裏死活不出來。


    尚正言見狀哈哈大笑,手一撈搭在晏望星的肩膀上:“出門就得大大方方的!”


    聞淵和葉連華走在他們身後,不禁勾唇笑了起來。


    祈福法會陣仗甚大,皇城的雪夜被映得亮如白晝。


    遠處的鍾鼓鳴聲震耳,仙樂穿梭在整個皇城。


    四處是分外祥瑞的氣氛,晏望星笑得眉眼彎彎,走在路沉生身側,任他牽著自己的手。


    街道上樓閣鱗次櫛比,房屋和門楣上都貼著火紅色的對聯。


    晏望星扯了扯路沉生的手,踮起腳在他耳邊低聲道:“我們回雲外後,也要在宮裏貼春聯。”


    路沉生偏頭看著他笑,眸中映了雪光,還有晏望星的倒影。


    “好。”


    他牽著晏望星慢步往前走,隨後笑著問道:“星星要親手寫嗎?”


    “自然。”


    晏望星頗為驕矜地仰起臉,嘿嘿笑道:“你要和我一起的。”


    “好。”


    路沉生眉目舒展,唇邊是遮掩不住的濃厚笑意:“還有呢?”


    “哈哈哈哈……”


    尚正言勾著明程的脖子,賤笑著湊上來:“自然還要備好爆竹與煙花,那東西亮堂堂地在天上炸開,可和星星一般好看呢!”


    大街上鍾鼓齊鳴,晏望星聞言笑出聲,偏頭看向路沉生:“聽著了嗎?”


    路沉生黑眸一眨不眨,也輕笑道:“聽著了。”


    “除夕那天便吃年夜飯,”晏望星一件一件地說給路沉生聽,“然後不能睡覺,那晚可是要守歲的。”


    他眨著眼睛湊去路沉生身邊,眸中漾著溫軟的笑意,問道:“雲外也是這樣的嗎?”


    路沉生抬起指尖,拂下他碎發上沾著的細雪,輕聲道:“不太記得了。”


    他看著晏望星雀躍的眉眼,倏地展顏:“星星往後要一件一件,悉數說與我聽。”


    晏望星在通明燈光下看著他,萬分珍重地點了點頭。


    “好。”


    近處人聲鼎沸,都在念著祈求庇佑的經文。


    高僧站於高台之上,渾厚的鍾音響徹雲霄。


    路沉生從後將晏望星整個攬住,俯身吻他掩在裘毛之下,那截溫熱白皙的後頸。


    他喟歎一聲,輕聲低語,更像在虔誠祈求。


    “星星要陪我歲歲年年。”


    ……


    晏望星說過幾日回雲外,當真在三天後啟程出發。


    平日裏葉連華的臉色尚且不錯,可一到這種時候,就成天都是一副黑臉。


    尚正言等人今日不敢在師尊麵前晃悠,生怕他發起火來傷及無辜,禍及池魚。


    直到臨別之際,除去天生鈍感的聞淵,和眉眼遮掩不住愉悅的路沉生,所有人都是一副嚴陣以待的神情。


    仙輦緩慢升起,晏望星將頭探出窗外,看著地下那幾道越來越小的黑影,輕聲道:“師尊他們還在那看呢。”


    他知曉師尊是舍不得自己,秀眉微微蹙起,一拍窗沿,一錘定音:“師弟,明年我們便去乘風山過除夕。”


    除去某些事,路沉生一向是依著他的。


    “好。”


    他站起身,將趴在窗沿邊的晏望星抱下來,垂眼細細親著他瑩白的耳側。


    路沉生與晏望星獨處時,動作總是略顯放肆。


    耳邊是細密的親吻聲,晏望星聽得喉結微動,卻被他卡住脖頸動彈不得。


    喪彪在窗外夾著聲音喊“大爹,二爹”,隨後和樂見一起,振翅猛地紮進仙輦裏。


    晏望星見狀身軀一顫,抬起雙手抵住路沉生的的胸膛,細聲細氣道:“別親……別!”


    他頸上那粒喉結被路沉生含住,正用齒尖輕輕啃咬。


    酥麻酸脹的感覺蔓延全身,晏望星軟了四肢,一轉眼正對上喪彪眨巴著的黑色眼睛。


    它一雙細爪蹦躂著,繞在二人身側飛了一圈,隨後將嘴裏銜著的紅梅,送去晏望星的鬢邊。


    路沉生抬眼,自喉間溢出一聲輕笑。


    懷中人眉眼昳麗,此刻被吻得麵頰緋紅,鬢邊也正巧落著一朵極豔的紅梅。


    他俯下身,輕吻晏望星的鼻尖,唇瓣一路去到了那紅如血玉的耳垂旁。


    “漂亮。”


    晏望星不禁抿唇笑起來。


    他抬起指尖,將自己鬢邊的紅梅摘下,指腹捏著那花骨朵,也送去了路沉生的鬢邊。


    這人眉眼冷硬,此時被這紅梅襯得更為清冷。


    “哈哈哈……”


    晏望星樂不可支,見了路沉生這副與平日完全不同的模樣,更是喜歡得不行。


    他雙手捧起路沉生的麵頰,欲蓋彌彰般,又輕又快地在那溫涼唇瓣上落下一吻。


    樂見在一旁,忽地起身叼住喪彪的頸毛,帶著它一瞬飛出了仙輦。


    晏望星看著那兩道飛出的白影,偏頭向路沉生說道:“過會兒將仙輦停在天梯上吧。”


    路沉生垂眸看他,俯下身又想含他的唇。


    晏望星輕“嘶”一聲,頗有些羞惱地伸手,輕輕推開他的臉,道:“我們去看看‘晏望星和路沉生到此一遊’。”


    ……


    那幾個字自然是好好地留在那裏。


    不僅留著,周遭還覆蓋著一層靈力。


    晏望星蹲下身,看也不看便知曉這股靈力出自誰手。


    七年間經過天梯的人數以萬計,這一段黑石階卻如同新建成的一般,在半空中熠熠生輝。


    路沉生眉眼平靜,唇邊輕描淡寫地說著,聲線卻藏了些許不滿。


    “我曾試過萬種方法想將它帶回幽宮,可天梯之階宛若磐石,任憑我如何嚐試也紋絲不動。”


    晏望星聞言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狐疑地蹙起眉,低聲問道:“你搬它做什麽?”


    路沉生垂眼,淡然道:“這是你留下的東西,於我而言珍貴非常,自然是想存於身側日夜相伴。”


    晏望星沒太聽進去,腦中忽地想起一件事,便立馬陷入一陣沉默。


    七年間來往雲外的有那麽多人,皆是從天梯中走上走下。


    況且這一塊石階亮得猶如拋了光,豈不是每個人都瞧見了這上頭的中二大字?!


    晏望星心中羞愧,不禁蹲下身雙手掩麵。


    想當年他抱著一副能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態,師弟說留個印記,他便順著心意寫下這句話。


    可如今複活蘇醒,他不免尷尬得腳趾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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