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便過了半個月。


    “喪彪呢?”


    明程從院裏大步跨進門,一眼就看見被埋在雜物裏的晏望星。


    他這會兒陷在滿屋的雜物裏抽不出腳,明程拉了他一把才得以脫身。


    “一大早就在那撲扇翅膀,一不留神摔下窩現在還暈著呢。”


    明程聞言毫不客氣地大聲嘲笑:“真樂死我了,趕緊讓我看看,可別給喪彪一張鳥嘴摔歪了。”


    鳥嘴倒是沒摔歪,隻是橫看豎看都覺得喪彪長得一點都不喪彪。


    它是在晏望星泡完冷泉回去的當天夜裏破殼的,剛出來時伸著腦袋朝空氣一連“啾”了好幾聲。


    不像鳥,倒像是一隻被拔了毛的雞,聲音又細又弱。


    晏望星見狀十分擔憂,便當即為它取了個狂霸酷拽的名字,意在鳥如其名。


    可半個月過去了,喪彪除了食量見長,其餘各項都像在遵循達爾文退化論。


    更何況它今天一早就將自己摔得七葷八素,那雙豆豆眼裏的癡呆竟比以往更甚。


    “幫我拿一下。”


    晏望星忙得滿頭大汗,不願再去提自己養的傻兒子,便將手裏好幾罐特製的鳥食遞給明程。


    “怎麽做了這麽多?喪彪它能吃得完?”


    明程抱著滿懷的鳥食,又看了一眼院裏各式各樣的大型豪華鳥籠麵露震驚:“難不成你是要開個養鳥場?!”


    晏望星艱難搖頭。


    一個喪彪就夠他好受,再多來幾個可不得折壽。


    他看著滿院的穀物、蔬果、花蜜和鳥籠麵露微笑,站起身用衣袖擦拭額前和汗珠,語氣聽起來十分驕傲。


    “昨日下山我買了許多,院裏的這些都是給路師弟準備的。”


    明程一聽這話倒是想了起來,路沉生確實也養了一隻叫樂見的羽靈鸞。


    他輕“嘶”一聲,看著滿院的東西斟酌開口:“你這鳥食過於精細,路師弟應該不需要吧?”


    明程迎著晏望星探究的視線緩緩開口。


    “樂見前幾日還在林子裏轉,人家飛得可高,躥得可快,一爪子能撓禿草皮,還能自己抓樹上的蟬吃。”


    晏望星:“……?”


    這才半個月,它不應該也是喪彪那副弱不禁風的德行嗎?


    弱者難道不配做男主的鳥?!


    他覺得十分荒謬,卻沒想到更荒謬的還在後頭。


    明程輕咳一聲,持續拋出重磅炸彈:“好像就是昨日,我看見它飛去了天川宗後山的瀑布,還在那逆著水流練了一下午。”


    晏望星:“……?”


    不是哥們,樂見它現在毛都沒長齊吧?


    有的鳥嬌生慣養,有的鳥馳騁沙場?


    “羽靈鸞這種鳥啊,能力差異猶如雲泥之別。特別是像喪彪這種腦袋缺一根筋的,你這麽精細養著更好。”


    明程安慰般拍了拍晏望星的肩膀,語氣是忍不住的嘲笑。


    “此鳥可避災厄,驅陰魔。就算喪彪這些都幹不了,至少等到它成年,也算長得好看。”


    晏望星聞言皮笑肉不笑:“再陰陽喪彪小心我要你好看。”


    他將準備好的東西全部放進儲物袋,屋裏卻響起一陣淩亂的扇翅聲。


    喪彪從門裏撞出來,飛得七拐八扭,跌跌撞撞一頭栽上晏望星的肩頭。


    虛弱得猶如要立馬墜機。


    晏望星嚇了一跳,用手指將它托起往前方輕拋,看它能在空中穩穩飛起才放下心,隨後熱得用袖子扇著風跑了出去。


    明程見狀趕忙喊住他:“路師弟昨日不是下山去了嗎?這會兒院子裏有結界,你過去豈不是白跑一趟?”


    晏望星頭也不回,滿不在乎地朝後揚手:“沒有吧?我今早去過了,能進去的。”


    明程:“……”


    這不對吧?


    他昨日正巧路過路師弟的寢院,周遭分明布下了靈力禁製。


    況且今早樂見都飛不進去,晏師弟這是在哪裏打了個洞?


    明程一臉難言,覺得不是晏望星瘋了就是晏望星瘋了。


    他一邊搖頭一邊歎氣,長腿一邁,換個方向找尚正言去了。


    晏望星這邊倒是瀟灑自在。


    天氣逐漸涼爽,秋風灌滿林間,樹上的綠葉現在被吹得略微泛紅。


    他步伐輕快,靛藍荷包隨著動作在腰間晃來晃去。


    “嘰喳嘰喳!”


    喪彪飛在他身後像是喝醉了,一會兒鳥頭紮進草裏,一會兒爪子踩進水裏。


    “你毛都濕了。”


    晏望星轉身折返,將喪彪從泥水窪裏解救出來,用衣袖給它“呼嚕呼嚕”擦著毛。


    誰料喪彪在晏望星掌心劇烈掙紮,鳥喙叨住他輕撫自己羽毛的指尖,拚命扇動翅膀,拽著人原地不動地向後猛竄。


    晏望星覺得可愛,便依著它往後走了幾步。


    可下一瞬喪彪竟在手中消失不見。


    他當即繃緊神經,耳尖微動,在捕捉到遠處轉瞬即逝的聲音後,腰腹弓起,身形快速穿梭於林間小徑。


    晏望星腳下步伐輕盈,此時幾乎與林間的風融為一體。


    再往前,就是乘風山最靠後的涼亭。


    他倏地停下腳步,側耳傾聽,周遭水聲潺潺,期間還夾雜著幾聲淒厲的鳥鳴。


    “呀。”


    一道男聲幽幽落在耳畔。


    晏望星循聲躍上涼亭,將其中景象盡收眼底。


    在偌大空地中央,竟赫然坐著一名玄衣男子。


    那人聲音又沉又緩,指尖輕輕撫弄著喪彪新生的絨毛,勾起唇角眼中柔意萬千:“我可沒弄疼你,怎麽喊得這麽大聲。”


    他像是覺得喪彪很好逗弄,便一把掐住它,跟個物件似的捏在掌心把玩。


    “放開!”


    晏望星厲聲喝止,身形向前刺探,指尖撚訣試圖將喪彪用靈力包裹住,可下一瞬卻被那人悠閑躲開。


    “望星?”


    他看向晏望星時的神情既不驚訝也不作偽,像是在回憶什麽似的笑得開懷:“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晏望星:“……”


    你就是抱過我老祖也沒用。


    喪彪還在那人手裏,他沉下心來毫不泄氣,腳下踩著靈力猛地向前躍起。


    眼看距離逐漸逼近,男人卻看著晏望星忽然勾唇輕笑。


    他動作散漫,衣袖輕飄飄地上揚,將在手中掙紮的喪彪往空中一甩,身形驟然向前猛竄數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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