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清走走停停間來到滅絕師太的禪房前,她輕拂著自己的心口,略微有點喘息!心中暗道還是記不太清路啊,特別是這幾層大殿,不敢進去,那些高大的佛像似乎是有生命的!但是繞路就有些亂亂的感覺。總算是回到師父這裏了!她平靜一下心情推門進入。


    看到師父坐在雲床上,嘴裏還在呢喃細語:


    “從來處來,往去處去;來無所來,去無所去;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阿彌陀佛,你究竟是誰?六如居士?二百年前你來了,把我們從大明帶到了這裏,就走進了畫裏!畫外留下那部《金蟬本記》。


    當初的你把那《金蟬本記》帶入桃花庵裏,隻要我們打開本記,小小的桃花庵原本那三間草堂,瞬間變得金碧輝煌起來!成了如今這副模樣!可我知道,這裏的金身佛祖,金剛菩薩,羅漢伽藍應該都是畫筆下虛幻的的你!山門外的畫中世界變得真實起來!卻是你風流才子畫裏畫外的局!六如居士,我卻還是當初被你騙入畫裏世界的那個我。


    你離開後守著這本打不開的《金蟬本記》傻傻等著你的回歸。我不老的少女之春就是庵外不落的桃花!我的心就像是本記中那個被壓在五行山下的小猴子!盡管山門外的世界看上去越來越真實漂亮,但我一直不敢走出去,怕是要迷失其中!再也找不到後來此方世界的你!你是書中仙、畫中仙、酒中仙、花中仙!


    直到山門外麵的世界裏來了智清,才知道外麵天地的廣闊妖魔鬼怪的數量遠非《金蟬本記》中的可比!整整二百年後那個身影又來了,帶著的還是那個畫卷!他卻不再記得我!我明明穿著他給畫像中的衣……難道要我喊出來他的那個名字,才肯讓我跳出這畫中的局?


    ‘貧僧從東土大唐而來去往西天拜佛求經……’那句女兒國國王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填滿我心裏的空冷……


    他在看了那部《金蟬本記》後表情豐富而怪異,絕不是對內裏記載的故事情節入迷的那種單純讀書的感覺。倒像是對這部書裏的內容十分熟悉的樣子!這就不是他忘記了這部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書!原本就出自他自己的手筆!難道唐僧寫的就是他自己?明天倒要當麵問你可還記得那個為你甘願滅絕塵緣的公孫離恨……”


    就這樣一直到天明!


    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紗照在自己的臉上!滅絕師太笑了,對著正在蒲團上跪著打著瞌睡的智清說:“施主怎麽說?”


    “施主說讓徒兒與我佛無緣,讓徒兒和師父商量,商量……還,還俗!”


    “那你快去請施主到禪房來!”


    “是!”小尼姑快速出門,連阿彌陀佛都不喊了,快速向藏經閣走去。


    此時此刻唐寅已然回到藏經閣,坐在案前心裏在想:“真想看看這個桃花世界的外麵,可是這個世界很危險,若是金大大的倚天世界還好點,畢竟我的唐門暗器還算獨步天下;就算是唐伯虎所在的大明,也可以用贗品唐寅的身份在江南混出個才子風流!


    怕隻怕這裏好死不死的是那個吳承恩筆下的西遊世界。


    隻是我那個世界裏唐僧西行的十萬八千裏路上所遇到的妖魔鬼怪,就夠讓人害怕了,那裏麵的妖怪是真吃人的!傳記裏的場麵拜佛求經的取經人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貧僧自東土大唐而來,去西天求取真經……這句經典台詞激勵感滿滿!雖然唐寅是六如居士佛學也算高深之輩吧,可我不是啊!


    念經不如肉體凡胎的唐和尚,打架比不了一路上降妖伏魔的三個徒弟,人家可是有著三位好徒弟再加一匹白龍馬!先不管了誰知道這《金蟬本記》裏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可以重合西遊世界呀?如果是真的可麻煩了,這個世界太危險,我可得想辦法回去。若想回去,還是想想我怎麽來的吧!”


    他也沒大心思抄寫經書了,把抄好的半部《心經》放到書桌上用鎮紙壓好,走到窗前向遠處眺望!這裏是七層藏經閣的最頂層視野很好能直接望到山門外。視線落在自己走過那片桃花林其實不大!山門外左右兩側的區域裏桃花竟然花期不同!此時山門左側已然凋謝!竟然連樹葉也開始飄落!那凋謝落地的殘花被風吹起向著右側揚起自天空落下,紛紛飄落,下方的樹卻正在綻放著花朵!天空飛揚的殘花落在右側林間卻成了片片飛雪!可是雪裏花枝正紅!這,這不是桃花是梅花!山門右側一幅梅花傲雪圖。山門前左側桃花凋零樹枝光禿禿……


    可是記得自己在山門外可是轉了好久也沒看到有梅林啊!這裏他的視線專注看上去時,梅林的花也在盛開著,而且還時不時的飄著的像是雪花!當他視線移到左側桃花林時,看到桃花剛好盛開!蝴蝶蜜蜂在花間起舞。他左看看桃花開,右看看梅花開!最後索性直接閉眼睜眼左眼看左右眼看右……隻是感覺一陣風周而複始的刮過來,刮過去!庵前花海一會左邊桃花正濃春無限;一會右邊雪裏梅花迎新年……


    “哎!這是什麽事兒啊!我還沒睡醒吧,這絕對不是真的都是夢中幻象,這山門門口的桃花林一定是存在著幻陣。可是我唐家隻是暗器名家,卻不善陣法之道啊!”想罷也是一時間鬱悶無比。


    “施主,主持師太有請。”


    唐寅正鬱悶呢,聽到智清的聲音,抬頭一看果然,那小尼姑來到跟前還雙手合十施了一禮說,“施主隨貧尼來。”


    語罷走在前麵,又說了聲施主請!


    “真客氣,我可不是什麽施主,倒是討擾多日萬分感激!唉,能在尼姑庵借宿總比和尚廟舒坦啊!雖然出家人不喜妝容,不是粉黛,可是看上去總是比禿驢順眼……呸,罵錯了,好像尼姑也是和尚啊!不能同著和尚說禿驢!”


    就在他心裏暗自糾結和尚禿驢禿驢和尚的時候!


    “施主請進,主持在禪房內恭候大駕。”


    隻見智清打開麵前的房門,正側身請他進入,一手為他打起門簾。


    唐寅點頭道聲:“謝謝”進入禪房!隻見禪房內陳設簡單,對麵粉皮牆上寫著一個巨幅的“禪”字!眼睛猛地一凝,因為那個禪字就是出自唐大才子之手!這錯不了那款兒、那章!他自己還親手仿過。而禪字前的雲床上端坐著的正是那個滅絕師太!他感覺她還是那麽的美豔不可方物?她為何帶發修行?難道除了佛祖之外她還有著其他什麽守候?都做了主持的人了,還不剃除那三千煩惱絲?是在為誰留著?佛祖麽?唐寅心裏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隻想知道如何回到原來的世界!


    此時此刻那滅絕師太一雙美目正凝視著他。見他目光先是注意那個“禪”字上心就猛地一提,是他麽?他!二百年前看不清他的臉,總是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氣!二百年後他的臉是如此的美就像他那桃花深處鬥酒狂生圖!那張畫裏的臉清晰可見,就是你!原在畫本中才可相見的真容今天當麵看到時,感覺到了你的呼吸、你的溫度,都在揪著我的心!再也不是那張沒有生命的冰冷的畫卷!二人四目相對的刹那,不由自主的一起流露出一絲慌亂……


    滅絕小師太首先打破了尷尬指著地上的蒲團說:“施主請坐,吃茶!”


    蒲團前的矮幾上有一杯蓋碗兒茶!旁邊有一個紫檀木魚,一本發黃的經書赫然是《金蟬本記》!封皮上清晰的落款兒,六如居士著。


    唐寅也學著雲床上的坐著的滅絕師太,在蒲團上來了一個觀音坐蓮。盤起雙腿五心朝天地喝了口茶後,開門見山的向這個桃花庵主、滅絕師太、提出很想問的問題:


    “這裏是……”


    可是還不等自己問下去,對麵的師太,低聲飲泣,抽抽噎噎地問道:


    “貧尼法號滅絕,施主從何而來?”


    “噗!”喝進去已然咽下肚的茶水又被自己給噴出來了!唐寅運了一口氣,也不和她打啞迷了。直接開口不答反問:


    “師太從何而來?往何而去?”


    “阿彌陀佛,貧尼從來處來,往去處去,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


    “師太可知有多少如來?”


    “阿彌陀佛,眾生皆是如來!貧尼是如來,施主亦是如來!”


    “唐寅?你來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站在山門裏可以看到你在桃花中狂飲高歌的身影!


    “桃花塢裏桃花庵,


    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


    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隻在花前坐,


    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複日,


    花落花開年複年……


    念到這裏清冷的佛前美人,已然泣不成聲……


    我在山門裏看花看了二百年!等了二百年!


    三天前你如約而來……


    “誰叫唐寅,唐寅是誰?還有二百年前的唐寅?這都什麽跟什麽!更何況我姓唐名寅不假,可是我真的不是明代大才子唐寅!”


    唐寅有些不知道怎麽回答了。


    “咦?二百年來,搏泥雅玩,也逐清風黃土。當是秘府。問幾度花晨,幾番月午。巧樣光瑩,為誰妝鏡伴眉嫵。雞缸盡堪儔伍,愛鮮花點染,酒徒摩撫。輸與深宮,塗脂搓粉,小匣封紈藏貯。人間買取。須姹女金錢,泥他頻數。攜並香奩,綺窗吟麗句”


    “唐寅,你還是那個狂生!我在佛前不忘初心,你還好也沒有迷醉在那世汙濁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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