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安安,19歲。”


    “我叫李念娣,今年25歲。”


    聽到這話,裴姒錦開行李箱的手頓了一下,目光朝著說話那人看了過去。


    隻見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衣服,麵容有些滄桑,頭發也有些淩亂,雖然說自己25歲,但或許是在鄉下的時間太長了,又沒有找人結婚,所以看起來有三四十歲了。


    她將那些報了自己名字的人跟臉都記了下來,然後繼續開著自己的行李箱。


    在大家都介紹完自己的名字後,突然一道輕嗤聲響起:“裝模做樣。”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所有人聽見。


    裴姒錦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隻見一個短發女孩坐在距離她隔個床位的上鋪,眼神輕蔑地看著下麵的人。


    她的皮膚呈小麥色,五官還挺精致,穿著普通的灰衣黑褲,但顯得十分清爽幹淨。


    “孔蓉,大家不過是互相介紹一下,你說誰裝模作樣呢?”趙春香氣憤地質問道。


    “誰應說誰唄。”孔蓉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笑容,目光瞥了眼坐在下鋪的趙春香。


    兩人同齡,都是71年下鄉來到這裏的,本來趙春香的下鋪位置是孔蓉的,結果她說她睡相不好,怕會從上麵翻下來,於是哄著孔蓉跟她換了位置,讓孔蓉睡上鋪去了。


    本來兩人關係還挺好的,每天一起上工、一起下工、一起去供銷社,幾乎形影不離。


    但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兩人之間突然變得針鋒相對,不再像以前那樣親密無間。


    趙春香眼睛一下子就紅了,聲音哽咽著說:“我不就是睡了個下鋪嗎,當時也是你自己願意讓給我的,現在對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幹什麽啊,我又沒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你針對我幹什麽!”


    季安雅連忙放下手裏正在繡的鞋墊,走過來安慰趙春香,同時不忘譴責孔蓉。


    “大家住在一個屋簷下,沒必要鬧得太難看。”


    “我就說了四個字,就成我鬧了?”孔蓉從床上下來,走到趙春香和季安雅麵前。


    趙春香看到孔蓉走近,立刻害怕地縮進季安雅的懷裏,顫抖著問:“你……你想幹嘛?”


    孔蓉看著她,不屑地笑了一聲,說:“懶得看你在這裏裝。”


    說完,她轉身打開門離開了房間,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裴姒錦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幕,心中暗自琢磨著。


    或許她之前想要去外麵建房自住的計劃,可以提前提上日程了。


    如果她們天天按這個頻率吵架的話……


    好事啊!


    低頭從行李箱裏麵拿出一塊用破衣服裁剪的抹布。


    季安雅鬆開趙春香湊了過來,目光在她的行李箱裏看,就看到了一個搪瓷盆塞滿了四分之一的行李箱,然後搪瓷盆裏放了搪瓷杯,搪瓷碗,熱水壺這些,不過她熱水壺很小,看起來就夠她一個用。


    搪瓷盆旁邊是衣服毛巾牙刷什麽的,都是日用品,就那點位置,估計也沒帶幾件衣服。


    另半邊看起來應該是被子,整整齊齊地疊在一起。


    季安雅忍不住咂舌:“你就帶這點東西過來啊?”


    “別的郵寄過來了。”裴姒錦解釋。


    季安雅點點頭,又問:“你這是準備收拾床鋪嗎?”


    “對。”裴姒錦忍不住在心裏歎了口氣。


    不收拾床鋪怎麽睡?上麵都是灰塵,這問的不是廢話嗎?


    “外麵水缸裏麵有水,用一點點擦床跟桌子沒關係,不過不能用那裏的水洗衣服,洗衣服要去河邊,那些水是用來洗菜做飯跟洗澡的。”季安雅說。


    “好,謝謝。”裴姒錦從行李箱把搪瓷盆拿了出來,搪瓷盆是兩個疊在一起的,一個大點,一個小點,她將抹布放在小的搪瓷盆上,出門去水缸裏弄了點水。


    回來把床上的灰塵全擦幹淨後,看著硬邦邦的床板,又去把床單拿了出來,直接套在了床板上,她行李箱的東西還是太少了,隻是帶了點必需品,衣服也隻帶了四套,兩套睡衣,兩套日常穿的衣服,然後一件外套,還好明天還有時間去公社買東西。


    下午在路上的時候,高佑材就說了,明天會給他們一天時間采購需要用的東西,後麵開始上工。


    床單鋪好後,便把被子抱了上去。


    季安雅捏了下她被子的厚度,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你這被子是不是太薄了?這邊白天雖然不是很冷,穿長袖長褲幹活還會熱,但是晚上溫度會低不少呢,可別凍感冒了啊。”


    “沒事,我的被子也在路上了,這個先將就幾天。”裴姒錦說。


    她從床上爬下來,將衣服都拿出來,放在床尾處放好,又將要用的東西都拿出來,這才把行李箱合上,放回角落裏。


    “你要是不嫌棄的話,我哪裏還有一床薄被,疊在你被子的上麵,晚上也不會太冷。”季安雅說著,從床底下拖出自己的麻布袋子,把薄被從袋子裏掏了出來。


    她用完是洗幹淨才收起來的,看起來雖然有些泛黃,但也不算很髒。


    裴姒錦沒有潔癖,也不知道這晚上能有多冷,便沒拒絕她的好意,從她手上拿過薄被,放在自己的床上,然後從小布兜裏掏了兩顆大白兔出來,轉身遞給季安雅:“謝謝你的被子,這是謝禮。”


    季安雅連忙擺手:“不用不用,這個糖很貴吧,隻是我暫時用不上的被子,哪裏就用得著給謝禮呢。”


    趙春香看著裴姒錦手裏的大白兔奶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她已經很多年沒吃過這個糖了。


    之前家裏買這種,輪都輪不到她,她有一次去偷偷拿了一顆吃,還被她媽吊起來打了一頓,但這個味道是真的很好。


    她也好想吃。


    眼睛轉了一下,她立馬開口問裴姒錦:“我也有多餘的被子,要不我把我被子給你,你把這個大白兔奶糖給我?”


    這時,外麵傳來一陣敲門聲,是盛霖來喊大家吃飯了。


    “飯好了,快出來吃飯吧。”


    “知道了,馬上就來!”裴姒錦沒搭理趙春香,將大白兔塞進季安雅手裏,便直接出去了。


    趙春香的目光落在了季安雅的手上,可憐兮兮地說:“安雅姐,你能分我一顆嗎?我很久沒吃過這個了……”


    季安雅見她這樣,也不好意思拒絕,於是便給她分了一顆。


    “謝謝你,安雅姐,整個知青點,就你最好了。”趙春香開心地把糖塞進自己的口袋裏。


    趙朵朵跟孫安安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意思,也就季安雅愛在這裏做好人。


    兩人相攜離開了宿舍。


    李念娣羨慕地看了眼季安雅手中的大白兔,低著頭什麽也沒說,出去了。


    周靜才剛把床鋪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爬下床穿鞋出門。


    廚房的灶台邊也有個水缸,中間放了兩張八仙桌,還有長板凳,導致整個廚房看起來都擠擠的,但沒辦法,如果不在廚房吃,就隻能去房間了。


    女知青原本9個人就有些擠了,現在又多了兩個,就更擠了。


    盛霖將三個碗分給新來的三個知青,碗裏都裝了米飯,顯然是直接把米放碗裏,然後加水蒸出來的。


    “這個碗是跟隔壁那家的嬸子借的,你們等會吃完,洗幹淨後給人家送回去,再把自己的碗拿出來,每天要吃多少,自己洗好米,放好水,放在那個鍋裏就行,每天做飯的人會幫忙蒸好,如果你們自己沒放碗米進去,那就沒得吃了。”盛霖說。


    “好。”三人捧著碗乖乖點頭。


    裴姒錦低頭看了眼米飯,還能看到邊上有顆石子,顯然是沒洗幹淨。


    看來等會兒吃飯的時候得小心點。


    “還有就是,我們做飯都是輪流來的,兩個人一組,你們兩個新來的,就一組吧,排在這一期最後麵,你們看門後這張紙,上麵都寫清楚了,因為男知青要劈柴挑水,所以不參與做飯分配,知道了嗎?”


    “知道了。”裴姒錦應下。


    “嗯嗯。”周靜也乖巧點頭,然後探頭去看門後的紙,隻是天色晚了,隻有兩張八仙桌上點了兩盞煤油燈,那邊的光亮並不能照到這邊來,她看也是看了個寂寞,什麽也看不見。


    “吃飯吧。”一個裴姒錦沒見過的女知青將菜放在桌上,提醒道。


    周靜看著坐滿人的兩張八仙桌,有些無措地看了裴姒錦一眼,低聲問:“這怎麽辦,我們沒地方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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