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煜也順勢站起身,活動著受傷的左臂。


    “包的不錯,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這裏也已經是第三個路口了。”


    “等一下,那個……”


    不管“奇遇”是什麽人,但是能讓我離開金絲籠,到外麵享受一個自由的夜晚,那對我來說,他就是好人!


    “那以後,你還會再來王宮嗎?”


    而凡事有了第一次,就會奢望第二次,第三次……


    我終究還是不能免俗,產生了這不切實際的奢望!


    “如果你還會來的話……那你能不能再來找我?”


    我越說聲音越小,實在是心虛到沒什麽底氣……


    不過萍水相逢,我又能以怎樣的理由,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煩人家呢?


    對了……


    “不是為了什麽私心,是……是為了還你錢!公主是不會虧欠她的臣民的!”


    祁煜看著麵前嬌小的身影,表情卻像是被我拙劣的借口擊敗了……


    他輕輕歎了口氣,上前一步握住了我的手。


    “公主殿下,你真的不記得我是誰了嗎?”


    在我震驚的神情裏,他做了一個合上又打開的動作。


    “當年送你的那條小魚,還在麽?”


    我被他問的一臉茫然,可是他看向我的目光那麽的專注認真,我心裏竟有一瞬的恍惚……


    這雙眼睛……


    我是不是曾經在哪裏見過?


    就在我因為思緒翻湧而愣神的時候,祁煜卻突然鬆開手,隱入了暗處。


    而後娜莎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公主殿下!”


    我茫然的回頭,看著娜莎一臉焦急的向著我跑了過來,而在身後是一隊因為找到我而鬆了口氣的王城守衛。


    我再看向“祁煜”的時候,陰影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今晚發生的一切,都好似一場夢那般不真實……


    娜莎看向我旁邊的藥酒和紗布,緊張了起來。


    “殿下,您受傷了嗎?”


    她連忙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的圍著我檢查了起來。


    被他這麽一攪和,剛才的那種古怪氛圍頓時散了……


    可我總覺得自己好似忘記了點什麽,或許……也跟我身上這顆心髒有關?


    當看著我被娜莎和一眾王城守衛簇擁著走向內城時,祁煜隱藏的身影才從黑暗處走了出來。


    他的目光看著我的背影許久,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有些不舍的離開。


    當祁煜踏著夜色,拐回小巷時,一個蒼老的身影倚在牆角。


    顯然安蒙已經等候他多時了……


    “我剛才看見你們了,是她嗎?”


    祁煜停下腳步,輕輕“嗯”了一聲。


    “怎麽沒動手?”


    “還不是時候。”


    祁煜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恍惚。


    “你以前從來不會猶豫的。”


    祁煜卻不再答話,沉默的走著。


    安蒙不禁起身追上前兩步……


    “祁煜,你想清楚,她不是以前那個女孩,你也早就不是什麽海神了!”


    看著痛心疾首的安蒙,祁煜的腳步慢了下來。


    “你上了年紀,話也多了。”


    “火種就要熄滅了!……你還有多少時間?這是利莫裏亞最後的機會!”


    當利莫裏亞四個字從安蒙口中吐出的時候,祁煜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他攤開掌心,上麵升騰起一簇火焰!


    然而那火焰卻是黑色的,隻有焰心還有一點餘光……


    “但她的力量還沒有複蘇,對自己的情況也一無所知。現在貿然動手,隻會打草驚蛇,引起王室的提防。”


    在安蒙的沉默聲中,祁煜的手緩緩合上,那黑色的火焰也隨之消散。


    “別忘了,我們需要的……是一顆完整的海神之心。她必須心甘情願把心奉上。”


    隨著說起正事,祁煜的語氣也漸漸恢複正常。


    “那下一步……你打算怎麽做?”安蒙無奈的歎息著。


    祁煜緩緩抬頭,看著那輪墜在樹梢上的白色月亮,不知怎的,他便想起剛才集市上,我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


    漸漸的祁煜有些心不在焉……


    “她喜歡小沙鼠……”


    “我想帶她去城外抓小沙鼠。”


    原本還一臉正經的安蒙在聽到這個回答時,頓時感覺自己整個人……不,是整條魚都不好了!


    可是看著祁煜恍惚的神情,再一想到這些年大家所經曆的一切,以及他身上所背負的重擔……


    安蒙竟然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開導這個明明很聰明,但有時候卻過分偏執的學生。


    月色皎潔,祁煜的心情卻難以言說。


    安蒙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


    他卻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洗月湖旁邊……


    夜很靜怡,曾幾何時,那個眼中有光的少女,就那麽輕易的將自己這珍貴禮物,輕易的還回了水裏。


    時間實在過的太久太久了,久到很多事情都記憶模糊了。


    可是她的那雙眼睛……


    祁煜卻始終都記得。


    懵懂的愛戀,炙熱而濃烈,像燎原的野火……焚燒一切!


    年少的自己,甘願為了那一顆真心,獻祭自己的一切,可如今的她……


    哪裏似乎都與曾經端莊嫻靜的公主不同。


    自己觀察她這麽多年,這個頑劣卻懂事的女孩……始終讓他感到陌生。


    比起自己心愛的公主,她有時候似乎更像自己那不服管教的小時候。


    安蒙經常對他說,她已經不是自己愛的那個人了……


    他自己有時候也信了,可是明明契約還在……


    自己還能感知到她。


    愛……究竟是什麽?


    我愛她的又是什麽?


    祁煜坐在湖邊,望著水中月,心中一片迷茫。


    沒想過要這樣與她建立交集的。


    可是在水中看到她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卻先於頭腦去保護她……


    他也在告訴自己,海神書的預言已經是利莫裏亞的最後機會了。


    她已經不再是自己心愛的少女了,隻要取走她身上的那顆心,就可以重新喚醒海洋。


    這麽久的時間過去了,他早已經不再是那個心中隻有情愛的少年了!


    他明明一遍一遍告訴自己,自己隻是為了取回她身上的那顆心!


    可唯獨那雙眼睛……


    當自己的視線與那雙眼睛對視時……


    他聽到了自己,所有堅硬心防都在坍塌的聲音!


    “公主殿下……”


    “你是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祁煜安靜的望著水中月的倒影……


    幹涸許久的眼中,一滴清淚憑空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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