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耳邊溫柔的男聲在輕輕哼唱。


    雖然聽不太懂他歌詞裏所映射的含義,卻依舊覺得曲調悲傷無比。


    若愛意短暫,而遺忘漫長……


    那大概,是一段悲傷而無望的愛情吧?


    不由有些好奇,這樣的感情會是怎樣的?


    我緩緩睜開眼睛,然後就那麽望進了比深海之隙更深不見底的柔情裏。


    似乎沒想到我會醒,湊近的臉突然就慌亂了起來。


    可是眼下再躲閃,明顯已經來不及了。


    他有些無措的站在原地,似乎不知道該怎麽應對眼下的情況。


    可是我看著他藍白相間的衣服,卻突然想起我醒來那天,洞口片刻出現的衣角。


    會是……你嗎?


    但是我沒有問,因為他那時候沒有出現,大概現在也不想被拆穿吧?


    我安靜的看著他,他似乎也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沉默如水般靜靜流淌。


    我們四目相對,卻誰也沒有移開視線。


    他的目光注視著我,帶著我看不懂的複雜情愫,而我看著他,一臉的懵懂好奇。


    “你叫什麽名字?”


    我看著他,打破了沉寂。


    他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眼中閃過一抹沉痛,令我不自覺的微微側頭。


    在海底,其實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名字的,比如我,也比如小藍和小紅。


    也許,他也沒有名字吧……


    我好像問了個失禮的問題。


    我暗暗思索著,該怎麽道歉才好,畢竟……眼前這個,好像就是之前幫過我的“好心人”,雖然他似乎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


    可是別在他腰間的笛子和相同的衣角,甚至他的聲音都跟我當初被我拙劣法術砸到時的一樣……


    如果這都猜不到他就是那位幫助我的好心人的話,那我未免也太笨了些……


    雖然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算不上多聰明,可是還好……眼前這位“好心人”好像也跟我差不多的笨拙。


    “我是深海之隙的女巫,沒關係……我也沒有名字。”


    他聽到這話,眼神卻更加悲傷了,那潸然欲哭的樣子,讓我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他的頭……


    我有些納悶的看著自己下意識伸過去的手,看向他同樣震驚的眼神。


    “公主……”他的聲音帶著哽咽的哭音。


    雖然他並沒有真的流淚……


    可此刻,我似乎更希望他能哭出來,也好過這樣的壓抑,看的人心裏酸澀不已。


    我輕輕的歎息,將手收了回來。


    可是他卻在我的手離開他的瞬間,伸手拉住了我。


    我有些不解,也很奇怪。


    海洋生物一向都不喜歡碰觸我,他們說會有一種奇怪的令人厭惡的黏膩。


    就好像某種海洋植物爛在了泥裏的感覺。


    如果踩上去,一定會黏一腳,甩都甩不掉……


    可是他卻那麽深情的拉住我,一雙眼睛認真的在我臉上描摹,好似我是什麽珍貴的寶物。


    很奇怪,其實我也不太喜歡別人的碰觸。


    就連小藍和小紅在我旁邊玩鬧時碰到我,我都會不自覺的想躲閃,可是他……


    似乎不一樣。


    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而這時,我一向沉寂的心似乎鼓動了一下……


    我有些疑惑的摸了摸心口。


    大概,沒人知道吧,我其實沒有心跳。


    雖然沒有傷口,但是所有來找我看病的海洋生物,都有著鮮活無比的心跳。


    隻有我……


    安靜的像一潭死水。


    那是種很奇怪的感覺,因為他的碰觸,我好像有了心跳?


    然而那鼓動很是微弱,甚至緩慢的掙紮了一下,就漸漸摸不到了。


    祁煜看著我,緩緩將手拉到了他的胸口。


    “你聽……”他用依舊有些微啞的聲音,對著我說。


    在他的胸口處,我感受到了生命的脈搏……


    那是洶湧而澎湃的波動,一下又一下,蓬勃而有力!


    我不由的有些羨慕,因為……那是我所沒有的東西。


    “遲早,你也會有的。”他突然衝著我笑了起來……


    那動作,那姿態……


    突然與我那破碎的記憶碎片串聯了起來……


    我張了張嘴,仿佛就要脫口而出他的名字!


    可是,張開的嘴巴停在了哪裏,空白的記憶再次襲來……


    我就像一條脫了水的魚,無力的張合著嘴,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他哀傷的笑容再次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不知所措的收回了放在他胸口的手。


    他看著自己空落落的胸口,脆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碎了!


    我緊握著雙手,有些無措的看著他。


    可他卻再次抬起頭,晶瑩的眼中重新帶上了笑容,那是一種破碎的美,就像琉璃花瓣墜地瞬間,四射的光暈。


    “深海的女巫閣下……我叫祁煜……”


    “祁煜的祁,祁煜的煜……”


    “這次,希望你別再忘記了!”


    隨著他笑眯起的眼睛,眼角的晶瑩最終順著臉頰滾落海底……


    那一瞬,好像恍惚有人在我耳邊說過……


    “死亡是海洋的祝福,從海洋誕生的生命最終回到海洋中去,與大海成為一體……


    如果有一天你想我了,你的眼淚滴落海中,與大海融為一體,那我一定會感覺到你的思念,從而回到你的身邊……”


    無聲的淚水自我眼角落下……


    我茫然的伸手去觸摸……


    看著手中濕潤的淚,這不是每日陪伴在我身邊的海水……


    我不明白眼淚的含義,可是這淚卻川流不息……


    對麵名叫祁煜的男子,看著我茫然落淚的模樣,心疼不已。


    他的指尖輕輕點在我的額心,我的意識隨之漸漸模糊。


    看著軟倒在貝殼小船中的我,他伸手將我抱起,緩緩拭去我眼角的淚滴。


    被詛咒的生命,被他珍而重之的擁在懷裏,一如往昔。


    海浪無聲的翻湧,像是在做著某種抗議。


    而他卻輕輕的踏上我的貝殼小船,帶著我緩緩自海平麵降了下去。


    “今晚的滿月結束了,你該回去休息了……我的公主殿下……”


    貝殼小船緩緩的下落,無數的海水在我們四周環繞,然而祁煜依舊安靜的抱著我,任由海浪衝刷在他的身上,也絕不讓我被碰觸分毫。


    那一夜,我睡得很安穩,但是除了知道好心人的名字叫做“祁煜”外,別的記憶卻好像被海浪衝刷過的泡沫一般,破碎的仿佛從未出現過……


    “祁煜……”


    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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