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迎被撞了。


    在下班後去醫院看望外婆的路上。


    人飛出幾米遠,臉和四肢多處有擦傷,血也流了不少。


    所有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她自己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到最近的診所包紮完、拿了一筆賠償金,咬著牙繼續頭也不回地趕往容安醫院的住院大樓。


    到病房外時,守在那裏的妹妹木婉欣一眼就看見了姐姐的傷。


    小姑娘的眼睛頓時紅了,淚水不受控製地往下滾,“姐,出什麽事了?”


    “沒事,不小心摔了一跤。外婆呢?”


    木婉迎輕描淡寫,探頭望向病房。


    木婉欣眼裏寫滿了疑惑和不信,胡亂抹了一把淚,聲音壓得很低,“睡了。醫生說需要盡快手術。可是……”


    晶瑩的淚珠再次從小姑娘臉上滑落,她眼中恨意翻湧,“可是舅媽死活不願出錢,姐,怎麽辦?”


    “沒事,我來想辦法。”


    木婉迎的話聽不出什麽情緒。


    進病房陪外婆呆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剛抬頭,一道胖乎乎的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是劉翠英。


    她們的舅媽,外婆的親兒媳。


    “你還來做什麽?這裏不歡迎你!”木婉欣一看見劉翠英就衝了上來,橫在劉翠英的麵前怒瞪著劉翠英。


    劉翠英反瞪她一眼,“不是來找你的,叫喚什麽?”


    目光轉到木婉迎身上時立即轉了笑,甚至還有些討好的意思,“婉迎,舅媽是專程來找你的。走,出去說,別吵著你外婆。”


    “姐,她沒安好心,不要和她去!”


    木婉欣急忙扯住了姐姐的手。


    劉翠英又是一個冷眼掃過來,肥厚的嘴巴已經開始蓄力。


    木婉迎冷瞥一眼,在劉翠英還沒罵出聲之前及時終止了她的施法,“我勸舅媽三思。再罵婉欣一聲,別怪我不客氣!”


    她周身散發著森森冷意。


    將妹妹的手剝離。


    丟給劉翠英一個眼色,已經邁出了艱難的步子。


    劉翠英莫名感覺有點冷。


    搓了搓手,快步跟了上去。


    一到住院部樓下就迫不及待地湊到木婉迎麵前,親昵地拉著她,“婉迎,這些日子照顧外婆辛苦你了。看,都瘦了。”


    “有事說事。”


    木婉迎神情冰冷,直接甩開對方。


    ‘沒事滾蛋’四個字在喉嚨裏溜了一圈又咽回去了。


    劉翠英臉色微僵,依舊堆著笑,“當然還是談你和永年的事。婉迎,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我知道你負擔重,又要付房租,又要養外婆,還要供妹妹讀書。


    你放心,隻要你肯嫁給永年,我立馬砸鍋賣鐵籌錢救你外婆!往後養你外婆和供你妹妹讀書的事情,我和你舅舅也管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木永年,你兒子,我表哥,你讓我嫁給他?還用外婆來威脅我,瘋了嗎?”


    木婉迎扭頭就走。


    劉翠英急忙追上。


    攔在木婉迎前麵。


    “什麽表哥?你是永年他姑姑的養女,和永年根本沒有血緣關係,永年又那麽喜歡你,你們在一起怎麽就不可以了?要是他姑姑還在,估計也是願意的。”


    “你沒有資格提我媽!”


    木婉迎喝了一聲。


    周身的冷意更濃。


    劉翠英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但並不死心,咬了咬牙,繼續圍堵木婉迎。


    “那你不想救你外婆了?你早就和你親爸、親媽斷絕了關係,永年他姑姑也死了,你那個養父更不要提,不吃了你們姐妹都算他還有點良心。


    這世上除了我和你舅舅,誰還會幫你?誰還能幫你?木婉迎,你不是最孝順嗎?難不成你想看著你外婆死?”


    “閉嘴!”


    木婉迎急斥。


    雙眸射出兩道寒光。


    猶如兩把出鞘的利刃。


    劉翠娥從未見過這樣的木婉迎,目光對視的瞬間,後背竟然冒出陣陣冷汗,“你、你、你……”


    “我什麽?你不想好好做人,我也就沒必要給你做人的機會。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打擾外婆養病,我木婉迎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一刀幾脖子,統統都死個幹淨。”


    她周身的寒意逼近了頂峰。


    眼中寒芒透著殺意。


    劉翠英嚇得不輕,再也不敢多說什麽,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木婉迎看著她那樣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但更多的卻是悲哀。


    外婆為了家庭、為了兒女、為了兒孫後代幾乎犧牲了一切,到頭來卻病倒在床上誰也不管。


    究其原因,隻因為沒錢!


    那看似不多,她在一時之間卻怎麽也拿不出的十來萬塊巨款,像座大山一樣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木婉迎渾身的力氣都泄了。


    星空下。


    月影中。


    她孤獨地靠在醫院的長廊下,仰頭望著天空的星星點點,將這些年的點點滴滴過了一遍又一遍。


    一麵是外婆的生死。


    一麵是自己的尊嚴。


    孰輕孰重?


    三歲的孩子都知道!


    沒辦法……她還是做了那個決定。


    木婉迎狠狠地扇了自己兩巴掌,然後才掏出手機,將通訊錄裏備注為‘虞清雅’的人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鼓起平生的勇氣撥通了那個號碼。


    那頭很快接聽。


    是一道激動到帶著泣音的中年女聲。


    “婉迎,你終於肯原諒媽媽了?你終於願意給媽媽打電話了?孩子,你怎麽樣?過得好嗎?”


    “我要錢。十五萬!”


    木婉迎沒再像從前一樣,對著電話那頭的女人失控地咆哮‘你不是我媽,我媽媽已經死了’。


    當然,她也沒有喊出那句對方期盼了整整二十三年的‘媽媽’。


    那頭一聽,連半秒鍾的猶豫都沒有,“好,好,你要多少錢都行。把卡號給我,我現在就轉給你。”


    “謝謝。”


    這兩個字木婉迎說得很艱難。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翻出卡號,正準備給對方發過去,電話那頭卻傳來一道中年男人的聲音,“等等,你要這麽多錢做什麽?”


    是薑尚儒。


    她生物學上的親生父親。


    二十三年前嫌她是個女兒,和虞清雅合謀將繈褓中的她丟給別人的那個男人;同樣也是十年前為了他的另一個女兒和她三擊掌斷絕了父女關係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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