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紮店...香燭店...


    我意有所指的看向了司淵。


    他神色如常,仿佛早就知曉一般。


    “你是不是來過這兒?”我皺著眉頭問道。


    司淵還未開口回答我。


    身後便傳來熟悉的呼喚。


    “桑桑!”


    蘇若?


    我沒看錯的話,她是從閻羅殿裏走出來的。


    在我百般疑惑下,司淵這才告訴我。


    酆都確實是鬼城。


    隻不過白天是活人的地盤。


    晚上地府的鬼便能自由在這裏出入遊蕩。


    但沒有孤魂野鬼,來者都是鬼差。


    那些紙紮店與香燭店便是他們購置物品的地方。


    鬼差不能踏足於這鬼城之外,所以一些告假的鬼差便會在這裏麵最為豪華的客棧裏喝酒吃肉。


    也就是我們所住下的那間客棧。


    是通陰陽之人所開。


    不僅賺活人的錢,也賺死人的錢。


    那些冥幣會在他們死後計入賬上。


    鬼也分窮鬼和富鬼。


    能在晚上做鬼差生意的自然也是不一般的人。


    司淵閑暇時間也會來此處待會兒,感受一番人間的氣息。


    路引這個東西還是存在的。


    但隻限於鬼差使用。


    沒有路引便來不了這人間酆都。


    “那你不事先告訴我,千裏迢迢來這裏不如回地府。”我輕輕捏了一下司淵的手掌。


    “也是有些地方不一樣。”司淵解釋道。


    “比如二十一碗的孟婆湯...”塗山淮嗤笑一聲。


    “孟婆湯還要錢?”蘇若不解的打量著我們。


    我隻好將那橋頭擺攤的事情告訴了她。


    “你還真是什麽都想嚐嚐鹹淡...”蘇若忍住沒笑,她身旁的君南燭倒是沒忍住吐槽。


    我瞪了他一眼努力辯解,普通人見到這麽有意思的東西肯定是想嚐嚐味道啊。


    何況我做了那麽久的人。


    自然也好奇。


    拿著路引出來的鬼差倒是有幾個臉熟的。


    其中就有從幽冥沙漠退休的那倆。


    他們拿著工資去紙紮店抱著一個惟妙惟肖的紙人出來。


    有買仆人的,也有買老婆的。


    身為鬼差,他們的早已在地府待了許多年。


    一代一代流傳下去,親近的人早已不在人世,自然也沒有人繼續給他們燒紙。


    隻得自食其力靠著每個月的俸祿自己購置所需。


    “我這是來體察‘民’情了嗎?”我不禁歎了口氣。


    整座鬼城一晚上的時間就已經玩遍。


    也不知道我到底來這幹啥來了。


    於是瞬間沒了興致,拉著司淵就要回客棧休息。


    打算下趟行程不那麽草率了。


    此時忽然注意到河邊有人在燒紙點燭。


    我能確定她是活人。


    這一舉動也引起了君南燭他們的注意。


    淡季的鬼城有個陰陽默認的規矩。


    子時後是鬼的活動時間。


    活人回避。


    “這是在幹嘛?”我不解的看向司淵。


    “招鬼。”他麵無表情的答道。


    君南燭繼而做出解釋。


    不過是人間的傳說罷了。


    在忘川寄托哀思,便能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準確來說,應該是鬼。


    我就靜靜地看著紙錢灰燼隨風而散,香燭燃盡。


    女人呆呆的等了好一會兒。


    卻始終沒有見到心中所想。


    周圍有鬼差駐足。


    搖著頭歎了口氣:“她又來了...”


    “你見過她很多次嗎?”我詢問道。


    他先是一愣,隨後向我們行禮。


    看到君南燭的時候差點跪在地上。


    才緩緩說起這個女人身上的事情。


    她這種行為大概有四五年了。


    隔三差五的就會在子時之後來到忘川河邊燒紙點燭。


    出來采買的鬼差幾乎都認識她。


    聽說她是來尋自己兒子的。


    但稍加打聽便能知道那些紙錢與香火的去處。


    猶如平白將錢扔在地府一般。


    誰人都能撿去。


    地府沒有她兒子這個人。


    已經四五年過去。


    大家都猜測她兒子要麽已經投胎,要麽成為了忘川裏眾多孤魂野鬼裏的一隻。


    若是在地府當差的話,那些紙錢與香火自然能收到。


    先不說能不能見麵,至少托個夢也是沒問題的。


    鬼差講述之際,她失望的一瘸一拐離開了。


    那落寞的背影不禁令人心生憐惜。


    她的腿...是個殘疾人。


    “我忽然想知道她兒子到底去了哪。”也許是同為人母產生的共鳴。


    我心裏隱秘的那一角被觸動。


    “簡單。”君南燭回答道。


    “一問判官便知。”


    “在這裏的判官殿能找到他嗎?”我詢問。


    “當然。”司淵牽著我便往判官殿的方向去。


    隻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搭理我。


    不管了,天塌下來我也沒錯。


    隨著踏入判官殿的大門,裏麵的場景瞬間變換成我熟悉的地方。


    判官老頭正一臉嚴肅的坐在書案前辦公。


    見我到來他深吸一口氣指著我就一頓數落。


    我挺害怕他的。


    害怕他年紀大了氣壞身體。


    對於他講的大道理我隻好心不在焉的敷衍著。


    眼下求人辦事態度自然要卑躬屈膝些。


    判官說的口都幹了,端起旁邊的茶壺似要一飲而盡。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認真的表示我聽進去了。


    隨後向他打聽起那個女人的兒子。


    姓名鬼差有提過。


    畢竟散落在忘川河邊任由他們撿去的紙錢上有署名。


    謝滄瀾。


    判官明知我此時的態度完全是因為有求於他。


    但還是沒忍住翻找起生死簿與平生冊子。


    隨後將生死簿拿到了我麵前。


    他死於五年前,二十三歲,自殺。


    家境勉強夠維持生計,生前飽受病痛折磨。


    “自殺而死的人不入輪回是真的嗎?”雖然這話沒少聽,但我從未真切的見過。


    “是。”君南燭回答道。


    所以判官在找到他的生死簿時並沒有再繼續翻找他的生平冊子。


    “輕生之人連陰間的方向都尋求不得,或消散於世間,或四處遊蕩。”


    “也有些偶然闖入的,也隻能在忘川河裏當一隻孤魂野鬼。”


    “時間一長,便會忘記自己的前生。”


    判官仔細的解釋其中的原因。


    難怪謝滄瀾的母親這麽多年都沒有見上他一麵,哪怕是在夢裏。


    她既能知道這招鬼之法,自然也嚐試過找人喊過自己兒子的魂魄。


    如此,謝滄瀾的魂魄定然已經不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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