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感覺自己應該有輛車,言杉守著三摞半米厚的審計底稿,站在路邊上發愁。


    別說是一次性扛走三大摞,抱一摞她都夠嗆。有點後悔,剛才眼鏡男說幫她送家裏去的時候,不拒絕就好了。


    每次遇見困難,言杉都要習慣性的回憶林姝會如何處理。


    如果是林姝的話,大概要找保安幫忙。可是言杉不好意思開口,沒有林姝那種說來就來的“嘴甜”技能。


    思來想去,甚至有些後悔把白蘞嫿攆回去住。早知道今天有這種令人為難的體力活,應該明天再攆走她。


    原本做不到的事情,最後咬著牙做到了,例子非常多。難以消化的黃謠,最後消化了。難以戒掉的姐癮,最後戒掉了。言杉使勁擠出一些極不自然的微笑,讓保安小弟幫她把堪比巨石的三摞資料弄回了家。


    攆走白蘞嫿的原因,有好幾條,這三摞資料就是最重要的一條。


    白蘞嫿有點話多、有點吵,愛打聽的毛病最讓言杉頭疼。如果不是看在她全身上下的手感格外好,由內而外都容易被拿捏,言杉也許上個月就火速分手了。


    反正耿爍依舊是消失狀態,反正言杉身邊不能空著,反正視線範圍內暫時沒有合適的目標,有個白蘞嫿就總比沒有強。


    也許是因為家裏太安靜、床上太空蕩,或者是因為驗證秋燁的鬼祟伎倆太繁瑣,言杉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2點多。


    驗算結果還沒出來,言杉還拿不準自己對秋燁的揣測是否正確。這麽大的工作量,她一個人搞下去的話,估計還要持續好幾晚。


    躺回床上,用力揉著眉心,言杉噗嗤一下笑了出來。笑著笑著,眼角又沁出兩滴久違了的眼淚。


    借助審計底稿去窺探一家企業的秘密,這麽小眾的招數,還是當初林姝教給她的。用林姝教的招數去暗算林姝的現任,很有些趣味。


    想到偷審計底稿的主意後,言杉花了好幾天才弄清楚給秋燁做審計的事務所是哪家。又輾轉問過好幾位同學,才有幸搭上了恰巧在這家事務所供職的本科同學。


    攪黃江海集團合作了好幾年的審計事務所,一手運作眼鏡男簽到又肥又大的合同,她前前後後忙了三個多月。


    從床頭櫃上抽過一張紙巾,言杉輕輕擦走那兩滴眼淚,不肯承認自己還在為林姝哭泣,安慰自己是電腦看多了、打哈欠打的……


    第二天早晨,可以睡懶覺的星期日,熬了半夜的人一睜眼就是10點多。


    不想起床,肚子裏又實在餓出了響雷。


    “姐姐,你醒啦!”白蘞嫿聽到臥室裏掀被子、穿拖鞋的聲音,趕緊湊到門邊探進頭來:“次臥書桌周圍堆的那些都是什麽東西啊?昨天晚上加班到很晚嗎?”


    “你怎麽又來了?”言杉無意冒犯,隻是不喜歡被人打聽來打聽去的。


    “外邊天氣特別好,我想讓你陪我去寫生……”白蘞嫿臉上掛滿被嫌棄的委屈感。


    即便是言杉,也會覺得自己剛才有些過分,趕緊重新換上做女朋友應當應分的那種語氣:“想去哪裏寫生?”


    “去北海公園吧!”白蘞嫿最擅長的就是楚楚動人:“會耽誤你加班嗎?不去也可以。”


    言杉晃了晃發僵的脖子,有點啃不動那些底稿了,欣然答應:“今天懶得加班,陪你去寫生。”


    “真的?”白蘞嫿又笑又蹦又拍手,明明二十幾歲了,還是喜歡故作少女的姿態,特別是在言杉麵前。


    看著二十幾歲的大齡少女,言杉眨眨眼睛,有點後怕:<難道我在林姝麵前,也是這種傻瓜的樣子嗎?>


    坐在餐桌前吃傻瓜帶來的早飯時,言杉似乎又有點享受這種被人捧著貢著的感覺。


    白蘞嫿舀一勺皮蛋瘦肉粥過來,她就張嘴。給她送一顆炸南瓜丸過來,她也張嘴。替她收筷子洗碗,她還懂得饋贈個不鹹不甜的吻到白蘞嫿的額頭上。


    忽然間白蘞嫿又開始直女癌發作,言杉簡直想把剛才那個吻從她額頭上摳回來。


    “姐姐,你知道嗎?以前每年春天我都是和閨蜜們一起去踏青寫生,今年就沒辦法啦……我不敢帶著你去見她們……”


    “嗯。”


    “你知道為什麽嗎?”


    言杉照本宣科:“因為你現在和女孩談戀愛……”


    “但是我真的更想讓你陪我,所以我就一口拒絕了她們。姐姐,我是不是很愛你?”


    “嗯。”言杉很清楚,耳邊的這番說辭,就是回應她那天晚上因為父母而拒絕和白蘞嫿同居的回旋鏢。


    果不其然,白蘞嫿開始陰陽起來:“你就沒這麽愛我……”


    言杉感覺自己不可能拿捏不住這隻小白兔:“既然你覺得我不夠愛你,那你為什麽還使勁往我身上貼?”


    小白兔就是小白兔,一時半會兒長不出小白狐的心眼子,隻能使出一劑甜蜜暴擊:“因為我色迷心竅……”


    理智,在甜蜜暴擊麵前,不堪一擊。言杉可以對白蘞嫿的身體三天熱度,但對白蘞嫿的嘴甜持續愛聽。


    北海公園的小船上,白蘞嫿嘴裏哼著“讓我們蕩起雙槳”,懷裏抱著素描畫板,眼裏飄著羞答答,做作有餘,清純不足。


    言杉和她麵對麵坐著,在湖麵上隨波逐流,嘴角有含蓄的笑意,眼神裏全是玩味。


    那塊又沉又笨的素描畫板,在言杉看來,隻不過是美術生喬裝文藝女青年的道具而已。


    以前就很好奇,美術生們為什麽去哪裏都愛背著這玩意兒。別人的素描畫板空不空,言杉不知道。反正自從和白蘞嫿在一起後,言杉從來沒見過她真的在上邊畫過什麽東西。


    至於白蘞嫿到底會不會畫畫,對言杉來講,就像ufo一樣,聽過沒見過。每次看著她背著白紙出發、背著白紙回來,言杉都會強忍住想打聽的衝動。畢竟是裝修設計師,再怎麽不濟,多少也能畫幾筆吧……


    偶爾特別質疑白蘞嫿美術生背景的時候,言杉也會順便譴責一下自己。挑設計師,隻懂得看臉、看身材,隻顧著評估好不好撩。既沒認真多看看設計師以往的作品,也沒評估設計師的美學功底。


    果真,人一好色,智商就會被幹擾。


    可是好色時被幹擾的又何止是智商,還有孝心和母愛。


    這是姝媽第一次來北海公園,第一次體驗傳說中的“讓我們蕩起雙槳”,不過心情並不愜意。因為要一邊搞定劃船的事,一邊看住不老實的苗苗。


    眼前的一切都和姝媽出發時想象的不一樣!林姝隻顧得上陪秋燁,秋燁更是顧不上搭理苗苗。一條船明明可以容納4個人,林姝和秋燁偏偏要租兩條船,而且一進湖就溜得找不見人影。


    姝媽沒心思去看岸邊的白塔,也沒心思去看水中的倒影,滿腦子都是“水有多深”“小孩子掉下去會不會淹到”這些揮之不去的問題。


    北海公園的湖麵足夠大,大到能讓林姝和秋燁安心的享受獨處時刻,能攬著彼此的肩膀說一會兒在家裏不方便說的話,能在動情的瞬間接個無所顧忌的吻。


    北海公園的湖麵確實足夠大,大到言杉和白蘞嫿的船在隨波逐流的一下午裏都沒能偶遇林姝和秋燁的船。


    也許偶遇過,隻是船上的人太全神貫注,船上的人太心不在焉,沒有發現對方,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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