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世界之中,始終存在著一種困局。


    罕見病患者買不到救命藥,而由於銷售渠道和成本問題,又有數量龐大的藥品積壓在藥廠的倉庫裏賣不出去,一旦過期就必須銷毀處理。


    市場銷量太少,就會麵臨停產的危機。


    這類特效藥一旦停產,真正急需這些藥品的患者更難買到藥。即便想方設法聯係上藥廠,涉及運輸物流環節,藥品送到也往往無能為力。


    人們困在一個個繭房裏,無法打破信息困局。


    就像網上經常有人提出的質問:超市的水果買不起,爛在地裏沒人要的水果又在哪兒呢?


    六區的天選者比想象中更有韌性,不難理解【調查員】這一身份會落在她們身上。


    副本世界分配身份的時候,也會將天選者的天賦考慮進去,不會存在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不過,她們這次也賭得實在太大了。


    圖書館裏所有書籍的顫動,就是在識別天選者屬於哪一類入侵者,以此做出應對措施。


    規則裏強調了很多次“兩隻眼睛”。


    六區的兩名【調查員】被綁定在一塊,隻要其中一人的隔膜損壞,另一個天選者的位置也會暴露,隻能選擇摘除受傷的那隻“眼睛”。


    自殺、或者被隊友殺死。


    就算這麽做了,存活下來的天選者承受的壓力倍增,很可能陷入易感染狀態,難以保持認知的完整性,那整個六區離團滅也不遠了。


    六區天選者在公共頻道說完調查結果。


    六區天選者身上的隔膜消融了太多,哪怕她們現在什麽都不做,最多還能撐兩天。


    學生的屍體還留在圖書館,警員們遲早會調查過來,六區天選者現在連居民樓也無法待下去了,還要先想辦法將今晚熬過去。


    工廠蜿蜒平折的煙囪,像是一節節巨大的導管,格外高大壯觀,伸進了低垂的雲層之中。


    春奈注意到製藥廠上看不見煙囪,隻有一間間方塊狀的灰色廠房,忍不住開口:


    “厘姐,這些藥廠是幹什麽的?”


    春奈在這個副本裏養成咬了指甲的習慣,實在是生物苦手,“不會是生產激素的吧?”


    “應該差不多吧。”


    時厘也不是很確定,她隻記得激素好像是對免疫係統具有一定的調控作用。


    入侵者一到白天就沒了蹤影。


    賞金獵人們需要采樣和消滅的詭異,就在這些戒備森嚴的工業園區裏,他們光是想辦法怎麽悄無聲息混進去,就是一道棘手的難題。


    附近的工廠較多,來往都是大型貨車。


    前方的交通指示燈變化,她們停下等待。


    等候的空閑裏,兩人拿出一支營養劑。


    濃烈的化學合成物的味道在口腔彌漫開,直接起到了一個抑製食欲的效果。


    天選者們晚上不敢發消息,趁著白天報複性地刷屏,安利自己覺得不錯的藏身點。


    夜晚就是城市躲貓貓,有幾個天選者昨天躲進了醫院,偷藏在了救護車的底盤下。


    春奈本來在低頭看公共頻道。


    忽然,心裏升起一絲難言的異樣。


    她直接抬起頭,看見對麵一群身著亮橙色連體工裝,手裏提著塑料袋的工人正在過斑馬線。


    工人說著話,眼球卻沒有完全聚焦於前方的道路,反而微微偏移,滑向了她們這邊。


    明明周圍還有其他車輛,卻能感覺到它們是在盯著自己,時厘和春奈被盯得渾身不自在。


    坐在車內,沒有說話,等待它們走過去。


    這群工人的外貌與正常人無異,身材比例也協調,五官端正,表情略顯僵硬且缺乏生氣,也可以解讀為上班上久了的社畜臉。


    但時厘二人是人類,是活人,她們對於死亡和異類都有著本能的排斥和直覺。


    這些工人不是入侵者,就是感染者。


    而且春奈已經進行了偽裝,班主任都不一定能認出她,這群詭異卻好像認出了自己。


    “它們衣服上的字,好像就是馬路對麵那家工廠,叫什麽……柏瑞製藥。”春奈壓低聲音。


    時厘微微皺起眉頭,越來越多的入侵者在白天出現,證明機體的狀況現在不算好。


    很多病毒細菌都有著強大偽裝能力,會不斷進化變異,比如引發黑死病的耶爾森菌。


    這時候,白細胞會采取自我爆炸的方式釋放出蛋白質,以此來抵禦細菌的入侵,並向其他免疫細胞發出警報,稱為“細胞焦亡”。


    她們沒有蛋白質,也不能爆炸。


    即使選擇報警,也沒辦法在電話裏描繪入侵者的相貌特征,還可能會被認定是報假警。


    這些入侵者有恃無恐。


    時厘有些點頭疼,如果入侵者真的藏在製藥廠,總不能直接不管不顧地將廠子炸了吧?


    它們能把一切城市建築當成籌碼,肆無忌憚地破壞,原住民和天選者卻不能無所顧忌。


    天空中的雨淅淅瀝瀝下了起來,雨水衝刷在灰暗的地麵上,抹去一切塵土的痕跡。


    路邊的樹木已經不剩多少葉子,在大風下吱嘎搖晃著枝幹,顯得那樣無力,任憑風雨擺布。


    雨幕隔斷了她們觀察的視線,周圍不見其他車輛,空氣裏都是沉悶壓抑的氣息。


    甘晝月開始了第三輪的采訪工作。


    她征得同意以後,走進了忙碌的接線大廳。


    接線大廳是這裏最明亮寬敞的地方,被分割成了一個個狹小格子工位,僅能容納一人將手臂搭放在桌麵上,每張桌子上都擺放著一盆綠植。


    有的長勢綠意盎然,有的已經蔫黃掉葉了。


    保守估計,這裏至少上百名紅衣接線員。


    紅衣接線員忙得不可開交,手指飛快地敲打鍵盤,不停地在各個屏幕之間快速切換。


    電話鈴聲此起彼伏,隨時隨地地響起。


    一個掛斷,下一個立馬響起,這些接線員恨不得能長出八隻手,來應對這繁忙的局麵。


    “你好,這裏是報警服務台,請講。”


    “這裏是服務台,請問有什麽可以幫你?”


    “你好……”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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