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人看了一眼懷裏的小女孩。


    “我們沒有機會了。”


    看到周圍人臉上的神色依然猶豫不決,裴望星接著說道:“明天不遠了,我可以保證。


    你們不會在今日的處決中死去。”


    正說著,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觸碰鎖扣的聲音,緊接著開門聲響起,甘晝月走了進來。


    她微抬下巴:“跟我走一趟。”


    裴望星起身,最後回頭低聲道:“不遠了。”


    她在犯人們憂慮的目光下離開這裏。


    這邊,時厘悄然觀察著四周布局。


    隨意行動容易引起哨兵的注意,但這裏的木排屋密集擁擠,還是能找到一些視域盲區。


    隻要動作足夠迅速,可以做到不被察覺。


    時厘在心裏勾勒出行動路線,借助周圍的遮擋物掠過,悄悄將部分鎖頭替換成仿真粘土。


    遇到寬敞的空地時,她就放慢腳步,如往常般走過,偶爾還叫住經過的囚犯盤問幾句。


    時厘也看到了介於兩棟樓之間的那麵牆。


    正是幻覺之中出現過的槍決地點。


    不過那裏此時空無一人。


    她抵達毒氣室旁的脫衣室,地圖上這裏也對應著更衣室,就是個光禿禿、什麽也沒有的房間。


    裴望星、葉戈爾、春奈幾人已經等候在此。


    大家在【欲望種子】下完成了變裝。


    成員幾個沒時間說幾句話,春奈在這附近尋找煙花,其他人先去拔掉哨塔上的眼睛。


    按照現在的時間線來看,對應這場戰爭的末期階段,漢斯國節節敗退,盟軍逼近集中營。


    前線死傷無數,營地裏安逸舒適,有遊泳池和足球場,漢斯士兵們很樂意來到集中營。


    許多人已經從元首的謊言裏清醒過來,時厘認為,他們不再堅定的意誌是可以被利用的。


    *


    天選者全都分散開,反而更利於動員囚犯。


    在采石場勞動的那批天選者,被監工一刻不鬆懈的嚴密監視著,洛根隻好讓可以石化身體的腐國天選者故意犯錯,遭到嚴厲的鞭笞。


    剩下的人在他裝出的慘叫聲裏接收官方信息。


    而天選者和周圍的其他犯人接觸時,洛根注意到其中一個矮小男人的表情有些奇怪。


    他不動聲色地盯著那人,注意到他搬運石塊到一半時,忽然鬼鬼祟祟地往監工方向走去。


    砰!


    矮小男人瞬間倒在地上。


    洛根握著工具站在他身後。集中營的犯人並不是全是互幫互助,也存在不少告密者。


    這些人認為反抗行動不可能成功,害怕自己也被牽扯進去,還不如告密來換取自己離開艱苦的采石場,在這裏過上相對舒適的生活。


    確認他沒死,其他天選者用地上的麻繩將男人捆起來,臭襪子塞嘴,藏在推車下帶走。


    其他犯人看到這一幕,沒有說什麽。


    ……


    ……


    甘晝月和裴望星已經來到哨塔附近。


    哨塔下的那道漆黑的鐵門上掛著一把鎖,隻有等到下一輪站崗的士兵來才能打開。


    懷表顯示,現在時間是下午4點34分。


    按照每班崗兩小時的話。


    下一次換班應該會在整點的時候。


    換崗的時候,哨兵們麵對麵交接,眼睛會短暫地離開下方——那是她們的機會。


    這一次,天選者陣營的運氣不錯。


    原本預計六點才會等來下一輪換班,沒想到接近五點時,她們就看到了前來輪崗的哨兵。


    哨兵打開外麵的鎖,打開門進入。


    門虛掩著一條縫隙,裴望星將臉弄髒,估算著對方交接的時間,抓住時機溜進了哨塔。


    眼前是一條陡峭向上,狹窄陰暗的樓梯。


    裏麵漆黑一片,不見半點光亮,兩側都是堅硬的牆壁,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噠、噠、噠。


    頭頂已經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如果錯過這次機會,隻能等待下一次換班。


    基本等同於計劃失敗。


    裴望星來不及多想,迅速摸索起兩側磚石上的凹凸不平處,踩著借力爬上了牆頂,四肢扣住牆縫,身體緊貼著牆壁,仿佛於環境融為一體。


    其中一隻手上緊握著懷表。


    替換下來的哨兵已經走了下來,樓梯過於狹窄,它身形高大,是佝著身子行走。


    哨兵的頭頂險之又險地剛剛擦過去,裴望星嚇出了一身冷汗,差點就按下了懷表。


    腳步聲逐漸遠去,她才輕巧地跳下來,趁著對方關門落鎖的時候,快步走過去。


    伸手抵住了門,阻止對方落鎖。


    哨兵感受到門後超過普通人類的力量,驚訝後冷聲道:“你竟然擅自離崗,我有權……”


    裴望星站在黑暗之中,隻有一隻眼睛迅速從門後晃過去,刻意壓低聲音,語氣嚴肅道:


    “我想我還是有必要提醒你,如果你接到命令讓你去醫院,你需要謹慎一些。”


    對方被這話吸引過去,追問:“為什麽?”


    裴望星將聲音壓得更低,身體也順勢往漆黑裏藏匿:“那些醫官們認為我們之中也存在血統不正者。你知道的,我們之中已經有很多人被指控……我可不希望你死去。剩下我一個人守塔。”


    她隻透過門縫提醒,不曾邁出哨塔半步。


    意猶未盡的話語,反而讓對方有些相信了。


    哨兵的長相也並非標準的雅利安人。


    鼻子稍寬,微勾。


    而漢斯國的瘋魔在於,他們不僅對某一種族進行淨化,連本國人民和現役士兵的長相也會被懷疑是否為純種血統,有沒有混入劣等的基因。


    眼球的顏色、鼻子的寬度。


    都有著嚴格規定,比照著遊標卡尺測量。


    為了避免被抓走,不少人選擇割掉自己的鼻子,一旦被判定為低劣人種,就是死罪。


    即使長相符合標準,也不一定能逃開被淨化的厄運,是否為純正血統,由長官和上級決定。


    一眼定生死。


    隨意得堪比市麵上的服裝尺碼。


    “當然,我們是忠誠的士兵,無法違背上麵的命令,希望你還能準時來交接……祝你好運。”


    裴望星最後撂下這句話,就關上了鐵門。


    哨兵原地呆立了一會兒,才想起繼續鎖門。


    恰在此時,一位女性看守走了過來。


    “主醫官先生有新的任務交給你。”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落在頭上,哨兵似乎都看到了對方眼裏迅速掠過的一絲憐憫。


    “什麽任務?”下意識問。


    “這是你的任務。”女人的語氣仿佛地獄索命的厲鬼,尾音透著邪異,“但,祝你好運。”


    “……我知道了。”


    哨兵的臉灰白如牆粉,甚至忘記了鎖門。


    甘晝月望著那道越走越快的背影,那個方向不像是前往醫院,倒像是逃出營地。


    戰場後期的漢斯逃兵可不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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