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泰尚逐漸忽略了時厘的存在,他的表情變得越發焦慮,不斷地抓下大把大把的頭發。


    忽然,他推開椅子站起來,走到外麵。


    片刻之後,他拿著一瓶飲料走進來。


    飲料是白色的簡約包裝,沒有什麽圖案,上麵隻有一些介紹文字,顏色也有點像牛奶。


    喝完飲料,他的做題速度加快了許多,原本浮躁的氣息也變得更加內斂、也更加危險。


    手中的簽字筆握得很緊,仿佛要紮進誰的喉嚨裏,落筆直接劃破紙張,釘在了桌子上。


    時厘舔了舔幹澀的嘴唇。


    孫泰尚現在的狀態很古怪,她多說一句,都可能將對方的注意力重新轉移回自己身上。


    四十分鍾過去。


    卷麵才完成了三分之一。


    他沒有交卷,時厘也沒有催促。


    窗外飄起了小雨,雨勢逐漸轉大。


    其他直播間裏,還在外麵的天選者在雨剛落下時,用手遮住頭部跑向遮蔽物下躲避。


    雨水冰冷,滴在手背上卻是一種酥酥麻麻的灼熱感,過了好一會兒才逐漸緩解。


    補習班,那些跑進來的學生渾身濕透,像是從水裏爬出來的水鬼,渾身冒著森森寒意。


    “你們怎麽不打傘?”其中一個老師問。


    “我的傘壞了。”女生看向一旁的天選者,“老師,你摸摸我的額頭,我好像生病了。”


    【補習街規則】第七條。


    【高強度的學習下,部分學生可能會出現身體不適,你需要甄別它們的請假申請……】


    天選者不想伸手觸摸,但想到規則需要他問甄別,在那道視線的注視下顫巍巍地伸出手。


    手指碰到學生濕潤的額頭,像一塊寒冰,但沒有可怕的事情發生,這讓他鬆了一口氣。


    “體溫正常,沒有感冒。”


    他看見學生緩緩揚起了笑臉。


    下一秒,天選者的視野就從俯視變成平視,在驚恐中逐漸下降,最後“啪嗒”滴在了地磚上。


    他變成了學生身上的雨水。


    “可我真的生病了啊,老師。”


    天選者聽到了學生幽幽的語調。


    它讓天選者試探額頭的溫度,可生病又不止發燒一種,身體的,心理的,淋雨隻是詭異的借口。


    ……


    今天的家教結束,孫泰尚還沒答完題,時厘沒有說什麽,把剩下的部分布置成課後作業。


    “老師,外麵在下雨,你等等再走吧。”


    “老師帶了雨衣。”再不走你題都快做完了,萬一待會兒拿著題請教,她走還是不走。


    時厘換上雨衣,站在門口衝他揮手。


    她路過其他門牌號時,聽到裏麵的訓斥聲。


    “又不是少胳膊少腿,怎麽就不能上學了?”


    “你寫的日記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我偷翻你日記,你有什麽隱私,你吃的住的不是我的?”


    “比什麽吃穿,你不知道和別人比學習?”


    密集的雨聲混著訓斥聲,越下越大。


    她一路踩著雨水小跑到公寓外,春奈已經等在那裏,時厘一眼就注意到她袖子上的血跡。


    “受傷了?”


    “沒什麽大礙。”春奈已經貼了創可貼,“剛才倒垃圾的時候,袋子不小心紮破了。”


    雖然春奈迅速了移開視線,但還是不小心瞥見了一點,垃圾袋裏有很多糾纏的殘肢,有些已經腐爛得麵目全非,一具屍體咬住另一具屍體。


    一邊用手往上托,一邊用牙往下咬。


    就像聖誕樹上纏繞的燈帶,以那座巨大的垃圾山為基底,從底部一路糾纏著往上。


    僅僅是這一眼,春奈就感覺自己的左肩一陣尖銳的刺痛,被什麽東西襲擊了一般。


    時厘見她語氣不是作假,放下心。


    那些變成學生的天選者,正處於極度的焦慮之中,他們每三天就要進行一次測驗。如果考試成績不達標,就會被分到下一個等級的班級。


    他們基本都在倒數一二的班級,如果再繼續下滑,將會被踢出學校,連學生的身份都失去。


    不過,學生的身份也有好處。


    那些孩子當著老師的麵隻會聊學習有關的話題,隻有在同齡人麵前才會聊感興趣的事情。


    袋鼠國天選者無意中聽到他的同學們提到“白色飲料”,意識到可能是線索,立馬上去搭話。


    “你也應該試試,我們都是靠這個來提高記憶和專注力的,做題的正確率能提升不少。”


    這不就是類似他們國家有些運動員上場前使用的藥劑嗎?袋鼠國天選者心想,如果能拿到這種道具,肯定能在運動會上大幅提高成績。


    哪怕這東西存在很大的風險性,他們自己不用,也能偷偷加在競爭對手的杯子裏。


    這個副本,不正好是獲取資源的時候麽。


    他哭喪著臉:“我沒有,我買不起。”


    “可以免費領啊。”和他聊天的女生玩著辮子說,“就在放學的路口,有時候補習街也有,不過每次很快就領光了,下雨天他們不會出來。”


    天色完全變黑暗,雨也停了。


    春奈先下班,等在在甘晝月的店外。


    甘晝月今天沒有收到差評,心情不錯。


    甜品師提到暫時不能和她見麵,對方七點半上班,她七點二十九就站在門口,準時鎖門。


    牌坊上的燈光裝置亮了起來,每個字都是不同的顏色,霓虹閃爍,也比白天更熱鬧了。


    甘晝月把店裏的蛋糕打包帶走。


    這些蛋糕在半個小時後會融化變形,她拿給春奈鑒定,“你瞧瞧我們能不能吃?”


    春奈一看:“汙染程度25%。”


    可以有限度地食用,但沒什麽必要。


    大家一整天都沒有進食,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眼瞅著馬上就能回去享用商城的預製菜了。


    “分給那些小孩兒吧。”


    她們往外走,正好看到米腸攤的小孩。


    春奈招手讓他過來,“來來,有好東西。”


    小男孩站在原地,他看著春奈的眼神有些戒備,似乎被家長交代過,不要和她說話。


    甘晝月見狀,“不是她,是姐姐請你們吃的蛋糕,拿去分給你的小夥伴們。”


    男孩這才接過。


    見他吃得滿嘴奶油,甘晝月趁機打聽:“你知不知道這附近哪裏有那種白色的飲料賣啊?”


    男孩眨巴著眼睛,茫然搖頭。


    難道這種飲料暫時還沒有進入美食街?


    甘晝月繼續問道:“小朋友,我經常光顧你家的攤位,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孩含糊不清地回答:“孫......泰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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