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報道裏,老板被殺害肢解後過了半個多月才破案,在這期間,凶手一直偽裝成老板的朋友,謊稱對方去大城市培訓,自己幫忙看店。


    若鸚鵡目睹了全過程,


    凶手為什麽還會留下它?


    也許,不是不想殺,而是殺不了。


    鳥籠既是桎梏,也是原主人的保護,一旦它被男人詐得開口說話,這層庇護就會失效。


    甘晝月暗下決心,絕不開口說話。


    這個業務板塊,她老熟悉了。


    她拚好碎報紙塊,開始拉扯那些已經與肉長在一起的紙條,這些紙條上也都寫滿了字,但掩在羽毛裏,很難看清上麵的內容。


    她一點點把身上的紙條都薅下來。


    部分紙條還和羽毛緊緊粘連在一起,強行扯下來還會帶走幾根脆弱而珍貴的羽毛。


    肉疼,心更疼。


    她從來沒有這麽禿然過。


    【寵物周邊店規則】


    【1.寵物周邊店的老板不會撒謊。】


    【2.寵物周邊店內的鸚鵡不會說話,如果你聽到鸚鵡說話,請不要相信並馬上告知老板。】


    【3.不要隨意打開冰櫃。】


    【4.周邊店和狐咖的老板是同一人。】


    【5.鸚鵡需要勤曬太陽防止抑鬱。】


    【6.每位遊客都能在本店找到遺失的東西。】


    【7.本店拒絕一切盜竊、破壞公物等行為。】


    【8.各位遊客請勿在周邊店內停留超過15分鍾,如果老板拉下卷簾門,請立即藏好,不要回應任何聲音,直到15分鍾後卷簾門再次打開。】


    這間周邊店很受遊客的歡迎。


    目前已經有兩批遊客光顧過。


    第一批是一群五六十歲的大爺阿姨,他們抱著嗷嗷狂叫的邪惡搖粒絨,一次性購買了很多寵物用品,圍在收銀台要求老板給個優惠折扣。


    第二批是有意向在寵物世界裏開一家類似周邊店的商家,假裝普通遊客進店考察。


    這兩撥人現在都散落在冰櫃裏。


    甘晝月目睹了殺人的整個過程。


    飆射的鮮血幾次險些濺到她身上。


    老板時不時地會抬起頭望向她,似乎是想用相似的血腥場麵刺激得她開口說話。


    這種畫麵對甘晝月來說已經習以為常,扮演一隻癡呆鳥,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前兩次遊客進來時。


    甘晝月斟酌著扔下了兩條規則。


    其中一人撿起來看了一眼,就隨手扔掉了。


    更多人一腳踩過去,留下個漆黑的鞋印子。


    這些人都是普通遊客的殘念。


    但凡裏麵混入了一個天選者,也會走到她的籠子下方,獲得更多的線索。


    甘晝月不再指望這些遊客助她脫困。


    她就這麽幾條規則,丟完就沒了。


    而且她發現,她的鳴管和舌頭的存在開始變得模糊,口腔裏有種空落落的缺失感。


    鸚鵡正在失去說話的能力!


    甘晝月嚐試用自己的喙去啄開籠門上的鎖扣,鸚鵡的嘴巴過於彎曲且短小,幾次嚐試都險些被卡住,必須要有人從外麵把籠子打開。


    在她嚐試的時候,老板在下麵也肢解得差不多了,起身撥打了一個電話,話裏話外是讓那些人趕緊過來搬走,不然冷藏櫃快放不下了。


    阿坤和巴頌進了後屋,不時傳來說話聲。


    正準備拉下卷簾門,又走進來了一對情侶。


    女生的麵容暗沉憔悴,四肢異常纖細,似乎生過一場大病,但精神頭意外的不錯。


    老板本來準備關門,又重新躺回了躺椅上。


    這對情侶走進店裏,好奇地在貨架上挑揀。


    發現店裏的每個小掛件長得都不一樣。


    女孩兒拿起其中一個鑰匙扣,是一隻狗狗的圖案,還掛著一個精致的金屬銘牌。


    刻著“太陽”兩個字。


    “那是義犬太陽。”


    老板頭也沒回,卻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


    “一百多年前甲午戰役,鄧世昌在黃海戰役裏下令全力撞擊‘吉野號’,誓與敵人同歸於盡。


    船沉之際,鄧公落入水中,打定主意以身殉國,而他的愛犬太陽跳入海中,用牙齒緊緊地銜住了他的發辮……據說最後打撈起來時,太陽也依然咬住主人的辮子,至死不曾鬆開。


    憑一犬之力,就想將主人從海裏拖出來……”


    老板的語氣似感慨,又似在說不自量力。


    女生沒聽過這個故事,但知道故事的時代背景,驚訝地“啊”了一聲,小心地鬆開手。


    再次看向這個鑰匙扣的眼神就不一樣了,還伸出手幫忙擦了擦上麵的灰塵。


    男生看著女友的反應有些好笑,稍微提高了音量和老板交談:“老板,你也是華國人?”


    老板搖晃著扇子,“這裏很多華國商家,其他國家的店鋪也不少,你們仔細瞧瞧逛逛。”


    這時。


    女生又看到了一隻夜光閃蝶的吊墜。


    藍紫色,翅膀上布滿了亮晶晶的細小鱗片。


    右下角的金屬銘牌寫著“禮物”。


    “季禮,你看這裏的蝴蝶都有名字欸!”


    女生驚喜地叫著男朋友的名字,又接著問老板:“老板,這蝴蝶又是什麽典故啊?”


    “莊生曉夢迷蝴蝶。”


    老板的語氣裏透著幾分意味深長。


    見女友這麽喜歡,季禮說道:\"不如我買給你吧,正好夏天到了,就當是給夏天的禮物。\"


    女生的名字正好是夏天。


    結完賬,男生的手機快沒電了。


    “老板,能在你這裏充會兒電嗎?”


    “充電去裏麵。”老板指了指後屋。


    夏天玩了會兒蝴蝶吊墜,十分難受地抓撓著皮膚,皮膚上不斷掉落白黃色的碎屑。


    “早知道不去蝴蝶穀了,那些蝴蝶扇動翅膀掉下來的粉末,我現在身上更癢了。”


    寵物世界的蝴蝶穀,其實是一個巨大的溫室玻璃房,裏麵養著上百萬隻蝴蝶。


    與其說是蝴蝶穀,不如說蝴蝶園更貼切。


    裏麵分為蛹房和蝶房,各種奇珍的植物花卉,蝴蝶就在這裏覓食和繁衍,偶爾藏匿在花草之間,遊客一靠近就翩翩飛舞,不做停留。


    室內燈光昏暗,上方鋪著一層黑色網罩,時不時自動噴灑出一些水霧,氣溫十分潮濕。


    夏天的皮膚本來就不舒服,進去一趟更覺得渾身上下難受,像是有數億隻蟲子爬過。


    所以兩人進去沒多久,很快又出來了。


    夏天的肘關節和膝蓋關節都被她撓破了,露出裏麵的血肉,打濕了自己和男友的衣服。


    季禮看著她的傷口,皺起眉頭:“應該是水土不服,我們出去的時候,去買點藥膏擦擦。”


    他輕握住夏天的手,阻止她繼續抓撓。


    夏天卻沒有停下,掙脫男友的手,露出自己的掌心,“好熱啊,你看我手心又出汗了。”


    甘晝月就站在兩人的上方。


    她的視角可以清楚看到,女生整個手掌心的皮都潰爛掉了,流出混著血絲的淡黃液體。


    顯然已經超出了水土不服的範疇。


    是那個蝴蝶穀的原因?


    莊周夢蝶。


    蝴蝶很可能會讓這些無知無覺的殘念們,慢慢地回憶起自己的死因。


    季禮拿出一包紙巾,幫她擦拭掌心的膿血,神情專注認真,似乎也不覺得哪裏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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