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後世的文科生,霍子玉是對韓愈、柳宗元文集都熟讀了的,柳宗元文風隨和愜意而又曠達、韓愈文筆簡約艱澀而又規矩,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一世忘年交一般的接觸過後,他發現文如其人,柳宗元是一個很隨和的人,心胸寬廣,幽默風趣,愛跟人開玩笑,隻是偶爾老成些;韓愈性格沉穩老成,心胸寬廣包容,提攜後進,總的來說,是一個嚴肅認真的人,也隻有和朋友在一起時才會露出豪邁甚至天真的一麵。


    這二人性格區別也體現在家庭生活上,柳宗元將家庭和學問等分的很清,治家寬和,治文嚴格;而韓愈無論對待家庭還是學問,都很是嚴格,這也是李賀即使已經名聞天下卻依舊非常敬畏韓愈的原因,韓愈交代的課業,他絲毫不敢懈怠大意,因為一旦沒完成,韓愈說打就打,不僅打你,還要告知家長,回家後自己母親再打一遍!


    據韓老成說,韓愈治家甚嚴,對子女要求很高,對女兒韓美貞更是超出一般人家對子女的要求,從小就讀各種書籍之餘,《女誡》更是倒背如流。


    此刻他的女兒卻被李孿一番言語侮辱,甚至被說為“暗娼”,韓愈臉早就黑了,肺都快炸了!


    霍子玉掃了一眼正在一臉得意的李孿,暗暗在心內做了一個決定。


    很快,柳公權上得樓來,身後跟著一位姑娘,待柳公權閃身走開後,霍子玉也看清了姑娘相貌。


    不看則已,看到即是一驚,原來韓美貞乍看之下與後世的趙麗穎頗為相像,而此刻一襲綠色釵裙的韓美貞看起來更顯得嬌俏可愛。


    李孿看到韓美貞,也對其美貌頗為讚賞,笑著說道:“退之老兄,令嬡可真是明豔照人,嬌俏可愛令人難禁愛慕之情呀!”


    在民風彪悍豪放的大唐,對女子如此說話倒也沒什麽,但李孿剛才還在暗戳戳諷刺韓美貞是暗娼,此時再如此讚美,讓人聽來甚為刺耳!


    饒是韓愈沉穩,此刻也黑著臉肅然拱手道:“小女村色,何敢勞李將軍讚美!”


    “師父,什麽是暗門子呀?”李賀一臉不解地問韓愈道。


    “哈哈哈,臭小子,問這麽多幹什麽,等你長大就知道了!”李孿大笑道。


    韓愈本就已經氣得快七竅生煙了,聽到李賀問話和李孿的大笑,直接原地爆炸,但他知道他自己不能發飆,不然就正中李孿、李益之計了,更何況李賀真的還是個孩子,什麽都不懂,自己身為他的老師,更不能樹立一個遷怒於人的壞榜樣,於是強壓怒火對李賀道:“等會回去,給我抄《女誡》三十遍!不要問為什麽,問就是你需要學習!”


    李賀第一次見韓愈這麽嚴肅地說對自己的懲罰,他雖然年幼,但是感覺得到自己師傅的怒火。


    和韓愈相處的這段日子,他已經了解了韓愈的性格,如果他厲聲斥責地懲罰自己,那就沒什麽;如果他很平靜地說著懲罰,那就是真的生氣了!


    當下知道自己一定是亂說話惹得師傅丟人了,於是不敢再多言語,拱手回到了自己座位。


    柳公權低聲附耳道:“你呀,惹大禍了!!”


    李賀當然知道自己惹禍了,當下也不敢多說話,隻是默不作聲地望著自己師傅。


    “誰讓你來送食膳的?!”韓愈目光灼灼地盯著韓美貞,嚴肅地問道。


    韓美貞第一次見自己父親這麽嚴肅的模樣,嚇得囁嚅道:“我和紅姨到了宣平坊,坊裏說父親您來了這邊,紅姨說她不方便過來,就讓我……”


    “不要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她算什麽?!”韓愈怒道,花紅出身平康坊,得知韓愈來了平康坊,自然不方便再來平康坊,以免別人議論她出身,更防止以前的姐妹非議自己,韓愈自然懂得這其中緣由,但他此刻就是很憤怒,明明他知道不是自己女兒的錯,但他現在有點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我……”韓美貞見父親發這麽大火,不敢再言語,話到嘴邊也咽了下去,明明是自己父親告訴紅姨讓自己送食膳的,怎麽突然就發這麽大火?


    “你什麽你?還不快回家!淨給我丟人!”韓愈低聲斥道,頭都轉向了一邊不再看韓美貞。


    韓美貞不明所以,自從上樓來,先是被父親一番眼神嫌棄,然後就被當眾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委屈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扭頭就要逃走。


    “且慢走!”霍子玉見韓美貞轉身就要走,急忙喊住了她。


    韓美貞聽到有人喊住她,定身轉頭望來,隻聽韓愈道:“他就是你四叔,還不快快見過?怎麽今天這麽沒有禮數?!”


    韓愈話剛說完,韓美貞腦袋裏轟的一聲跟炸了一樣!


    什麽?這位就是父親提及的自己四叔霍子玉?那位名傳天下的詩神、武神,鐵麵無私、為民做主的天下第一少年--平西侯霍子玉?!


    他果然好英俊瀟灑呀,劍眉星目、唇紅齒白、麵潤如玉,眉眼間一股自信與英氣迸發,加上那瀟灑帥氣的臉龐,讓人禁不住有種喘不過氣的沉迷之感。


    “咳咳”韓愈見狀,低聲斥道:“美貞!”


    韓美貞聽得父親斥責,這才恍然醒覺,頓覺大羞,紅著臉低頭給霍子玉行禮道:“美貞見過四叔。”


    霍子玉聽到這一聲“四叔”,頗有種無奈和尷尬,畢竟韓美貞快十六了,比自己還大三歲,不過真要論倫理,確實要喊自己四叔,於是隻得應承下來。


    隻見他點了點頭,然後說道:“走什麽走,聽我的,過去跟長吉坐一席。”


    霍子玉說完,望向李孿道:“李將軍,添一雙筷子,沒問題的吧?”


    李孿不知道霍子玉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笑著說道:“自無不可,美貞妹子如此標致,也讓這平康坊百花黯淡、蓬蓽生輝了,李某巴不得妹子可以坐下來一起吃席!”


    韓美貞心地純良,不懂得李孿的話裏有話,口上拜謝後望向了自己父親韓愈。


    霍子玉也懶得理李孿,微笑著轉而問韓愈道:“二哥,可以的吧?”


    韓愈也不知道霍子玉想做什麽,隻是心裏的直覺告訴他,霍子玉可能想替韓美貞出氣,不然不會刻意留下她。


    自己這個四弟可是護短的人,從不吃虧,拐彎抹角也要找事主把虧給找補回來,想到這裏,韓愈反而心底暗爽,麵向韓美貞的語氣也緩和了很多:“還不謝謝你四叔?”


    韓美貞聽完父親的話,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也不敢看霍子玉,隻是語氣綿軟地對霍子玉道:“謝謝四叔。”


    霍子玉望著含羞的韓美貞粲然一笑道:“先不著急說謝,等回坊再說不遲。”


    李孿聞言調笑道:“侯爺,是回坊再說,還是回房再說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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