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葉想,難道真的會有這麽好的事發生在自己頭上嗎?


    他走著走著就停了下來,瞥一眼茫茫沙漠,心中帶著些許不安的情緒,手下意識摸摸口袋,什麽都沒有,而手上自然也沒拿著用來打僵屍的金屬棍子,更沒有別的武器了。


    “怎麽了三三?快過來呀——”


    柏葉邁開步伐走了兩步,有些奇怪自己今晚為什麽這麽婆婆媽媽的。


    也許過了今晚,他就可以過上不一樣的生活,所有人都會知道他是個可憐人,是個被改造的試管孩童,是在幾次考驗下活下來的唯一的幸存者,也許他們還會對館長進行聲討,要求還給死去的所有孩子一個公道。


    那關眠呢?


    柏葉定定站著不動,關眠走到他身邊,在他麵前揮揮手:“怎麽啦?回神——”


    柏葉說:“眠哥,不用這麽麻煩,你今晚帶我好好玩玩,明天和以前就還是一樣的生活,不要有什麽不同,天星館也不會發生任何事,對不對?”


    關眠呆住了:“你——你在說什麽呀——我回來就是為了改變這一切——”


    柏葉語氣激動:“不!不要改變!什麽都不會發生!這樣才是最正確的——!因為,後果呢?後果會是怎麽樣的呢?眠哥,你想過嗎?這會是很嚴重的!現在天星館是館長在管,他能管所有人,四五十個高知識分子啊!在他的帶領下,這個地方甚至有一片花田,花田裏還開著各種各樣的花,這種氛圍都是現在所造成的,每天人們都要收集各種數據來進行發明創造,來探索宇宙,來改變現狀,因為我們的世界現在千瘡百孔,各種地方都有核輻射,沒有核輻射也有別的災害,要怎麽辦呢?我們都不知道是誰幹的,為什麽要幹,幹了以後他們又能得到些什麽?這些我們都不知道,我們隻能日日夜夜搜集數據,他們為了算個數字,頭發都要禿了,天天都要頂著黑眼圈,即便如此,他們也依然會給你最大程度的溫柔……”


    夜風吹過,吹起柏葉額前的碎發。


    他滿臉通紅,感覺說話顛三倒四的,但還是努力說著:“可是你明天卻要說,要說館長和館長夫人害了那麽多條人命!那麽會怎麽樣呢,心高氣傲的高知識分子們會不安,會懷疑,會在想,他們都能對胚胎做這麽過分的事,對不滿一歲的嬰兒做這種事,會不會也會對他們做這種事?!那樣就會亂套了,大家一起建立起來的數據庫會在頃刻間坍塌!整個天星館都會分崩離析的,這樣是根本不對的,接下來的數據怎麽辦?誰來拯救世界……?希望都在天星館啊……但如果連他們都不算數學了,不算微積分了,不找自然規律了,這個世界就要徹底完蛋了!”


    關眠按住他的肩膀:“三三!別說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全都明白了,那我不說了,我現在不說了好不好!等到危機結束,世界和平,再次恢複成原來的樣子,我再告訴他們,好不好?我知道,那時候天星館會成為大功臣的,我父親會成為眾星捧月的那個人,但我知道,他不配呀,他不配的……到時候我再揭穿他!”


    柏葉愣愣搖頭:“眠哥,你沒資格,你沒資格,因為他愛你,你也接受著他的愛,是他讓你變成如今這副自信的樣子的,你不能這麽做,你一樣會被口誅筆伐的,何況——”


    何況這個世界真的會好嗎?


    數據收集到這個程度了,進行過那麽多勘測了,大人們依然固執的認為,會好的,可是柏葉心知肚明,核輻射的範圍隻是會有規律地越來越大,從他們國家最終席卷到整個世界,席卷到每一個有人的地方……最後,人們會經曆些什麽樣的結局呢?


    他打了個哆嗦:“眠哥,我覺得我要聰明一點,你說我是被液體喂大的,那麽……我想說,我們這個世界,不會好的。”


    關眠呆住了,嘴巴張張合合,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柏葉眼眶中淚水在打轉,但他強忍著沒哭出聲:“即便如此,在希望中死去,也好比在絕望中死去來的好,因為至少,人們會相信,有那麽一個叫天星館的地方,裏麵雲集了各種大佬,國內的,國外的,齊聚一堂,全都在用高超的技術和超絕的智商來幫助人們想辦法,來解決這場大災難……之後,一起陷入美好的沉淪夢境,一起死……”


    關眠忽然覺得眼睛一陣酸澀,他問:“你不恨他們嗎?他們那樣對你,可你想的卻是整個人類?你看看你多瘦小,這五年來你到底是怎麽過活的啊……你不是怪胎,你是天使,是我們的天使啊……是整個世界的天使啊……”


    他用力抱住柏葉,大聲放哭。


    柏葉第一次體會到被關愛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心裏就跟裹了蜜一樣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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