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塵當初離開帝都的時候,倘若能預料到自己會從某天下午開始暗無天日的漂流生涯,那是說什麽也要拜托良嬸兒準備些暈船藥的,即便是榴蓮香菜口味加孜然泡菜夾心兒她都願意!


    一連在海上漂了六七天,這會子一上岸真恨不得仰天長呼,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啊!


    若此行隻為觀光遊玩,著地後第一件事肯定是先找家客棧好好歇上一歇的,可一來,秦亦然現在的情況可以說是性命攸關、刻不容緩,二來公子府那邊似乎也很著急的樣子,一行人還在船上的時候,對方就已經發信號求過幾次坐標了。


    因此上岸後連停下來喝杯茶緩緩的工夫都沒耽誤,直接分兩批踏上了驢車。


    啥?為啥是驢車而不是馬車?


    很簡單,用風揚的原話說:巴掌大的地方代步工具配置不宜過高,萬一一腳油門兒刹不住車直接栽海裏了,得有多鬧心啊!


    好吧,這也是為什麽在時間如此緊迫,某仙兒又暈船的形勢下,依然堅持穩穩當當走海路而沒有動用傳送卷軸的主要原因。


    再說此次的人力配置,成珺那邊說是一個護衛隊,其實連他自己算進去總共也就四個綠家弟子,據說這已經是納蘭家曆屆新任公子赴帝都蓋章時所配修士護衛的最高數目了。想想也是,一附屬國掛名的公子又沒太多油水可榨,有時間盯他還不如隨便從當地拎個富商呢。這回這一屆之所以斥巨資請這麽多人,據成珺手上資料顯示,貌似新任公子納蘭伯景患有輕微被害妄想症的樣子……


    那邊四個男人共乘一輛驢車,風揚因為跟他們不熟,自然而然就坐到了雨塵和成筱雅這邊。


    啥?秦亦然在哪兒?廢話當然一上岸就先收進隨身空間裏了啊!不然一路抬著個挺屍有夠紮眼的。


    驢車不緊不慢晃悠到了鬧市區。


    苔源島麵積不大,但與對對岸的整片大陸相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其經濟發展水平都可以說不遑多讓。其地方特色文化——賭文化更是受到大陸地區某些貪官汙吏們熱烈追捧,每年必要抽上一兩次空閑來這裏放鬆下,贏不贏錢是次要,重要的是洗錢……呸,是娛樂!


    除了賭坊,苔源島的另一大特色就是投行。這巴掌大的地方,要說農業、工業、旅遊業之類的實在沒什麽搞頭,所謂漁業也不過靠體力從鄰近地區換點兒糧食糊口罷了,偏偏這個時代的人又都很講究安土重遷,除非遭遇毀滅性的災難。想要他們全體移民到外麵撈金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一些頭腦靈活的商人於是就開發出了另一種生財模式:在本地融資,去跟外地人做生意,盈利後大家分紅。


    這種模式放在如今這樣一個資訊不算發達的時代裏。風險係數其實跟賭博差不了多少,好在這邊的大部分商人還是比較厚道的,再加上某些剛性需求的版塊上如煤炭、木材之類收益還比較有保障,長線投資倒有一定的利潤可圖。


    雨塵掀開一側簾子,望著主街上每隔一段兒便開設一家的投行。正想著自己當初從成珺那兒黑來的一筆爛帳,要不要拿出一小部分來撂裏頭碰碰運氣,忽覺身下車板猛地一沉。


    本來也沒什麽速度可言的驢車在車夫的一聲驚呼當中停了下來,前麵車門被人從外麵拉開,緊接著一個身影連滾帶爬跌到雨塵三人麵前。直到對方抬起頭來以右手食指放在唇上做了個噤聲手勢,“噓——有人打劫!”


    三人才看清那是個二十來歲。麵容清秀的男子。


    “不會吧,這光天化日的,還是鬧市區。苔源島治安也這麽差咩?!”


    雨塵皺眉個,探頭出去一看,果然車身後麵有三四個看上去就很有地方社團氣質的大老爺們兒,拎著刀正氣勢洶洶往這邊追來。縮回車廂瞄一眼正縮在風揚身邊求保護的男子,這是要走俠義路線。路見不平一聲吼了?!


    “目測就幾個普通人,要不給筱雅練練手?”某仙兒懶散打個哈欠。瞥眼看向成筱雅,貌似自打認識以來,這姑娘除了“透視”異能之外就沒展露過自己真正的修為。


    “我……”成筱雅正要婉拒,抬眼對上男子目光。


    大量“求你了、幫幫忙”之類的sos傳輸過來,難得激起了姑娘內心的一點熱血,成筱雅握了握拳,探身推門跳下驢車。彼時,後麵追過來的地方社團成員已經距離她不到十米遠了。


    八米,六米……對方終於在其對麵不足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成筱雅大義凜然與之對視片刻,一手摁在腰間,隨時準備著與對方拚個你死我活的樣子。


    卻不等掏出家夥,隻聽對方帶頭老大憤憤吐口吐沫,各種不甘罵道:“艸!對岸來的,撤!”


    於是成筱雅頂著一頭霧水在路人圍觀指點中重新坐回驢車。


    雨塵也奇了,咦了聲。風揚倒是早有預見似的,兩手抱著後腦勺倚在車廂板上悠閑解釋,“跟本地人打架最多是內部矛盾,跟大陸人動手那就牽扯到兩岸關係了,人家也怕麻煩。”


    “哦。”


    倆女人先後了然點頭。


    至於對方如何看出成筱雅是大陸人?這就跟歐洲人看亞洲人的臉普遍一個樣兒,亞洲人自己卻能一眼準確分辨中國、韓國以及日本人是一個道理了。就算頭飾、衣著這些都跟本地女子差別不大,五官和氣質上差別總還是有的。


    “賭錢賭輸了還是出千被發現?”


    風揚半眯著眼睛,饒有興趣看眼一旁男子,開口拉回了兩個女人的注意力。


    雨塵這才注意到對方手中還攥了個貌似牌九的東西,估計是剛從賭坊跑出來太匆忙忘扔了,當下生起一股坑爹感來,她就說這邊民風不至於這麽彪悍嘛!


    男子嘿嘿一笑,並沒有正麵回答風揚的問題,反而頗有江湖風範地拱了拱手:“多謝三位仗義相助,他日有機會定當報答!”


    接著問:“三位是往何處去的?”


    “公子府!”雨塵沒好氣地隨口答。


    “喲!”男子啪地拍下手,嬉皮笑臉地:“巧了,咱們順路!”


    這是要搭順風車的意思了,雨塵無語個,這人看樣是真輸的連回家路費都沒有了。抬眼與風揚對視個,對方攤手,“我無所謂的。”


    想想,“行吧,算他運氣好,就當為秦亦然積個德。”


    成筱雅倒是想說什麽來著,結果當然是毫無違和感地被無視了。


    驢車繼續晃悠出了主街,成珺那一架此時正停在前麵拐彎處,四人都下來車在路邊站著,終於見後麵跟上來了,成珺迎過去問:“什麽情況?!”


    “沒大事兒,碰上個窮鬼搭順風車的。”雨塵隨口答。


    “咳!”窮鬼尷尬清清嗓子,猶豫片刻打消了替自己申辯的念頭。


    接下來一直到了公子府門外,該窮鬼都沒有提出過下車的要求,雨塵幾人下來車子,本來想好人做到底的再多付些銀子讓車夫繼續把他送到目的地,卻沒想到人家扒著車門一個縱身,緊跟著也跳了下來。


    這家夥……雨塵投過去個莫名的眼神,不是想渾水摸魚跟她們進公子府蹭飯吧?!嘖嘖,太無鞋了,她們的通行文牒上可是寫了具體人數的!


    心念間,成珺已經走過去跟守衛交涉幾句,掏出文牒正要遞過去,卻見窮鬼先森一個閃身到守衛跟前兒,頗為熟稔地拍拍成珺肩膀,掛出一副暴發戶的臉譜從腰間掏出塊牌子。擠眉弄眼,無聲勝有聲地訴說著一股豪氣,好似兩個朋友一塊兒到超市收銀台結賬,前麵一個剛要付現的時候,另一個突然唰地掏出張金卡來相當牛逼說:“刷我的!”


    即視感。


    成珺愣了下。


    成珺身邊三人跟著愣了下。


    後麵雨塵三人也跟著愣了下。


    隻見那守衛往窮鬼臉上摟了一眼,都沒看他手中的牌子便忽地麵色一凜,恭然行了個禮道:“參見少公子!”


    “嘻嘻……”窮鬼第二次熟稔地拍拍看上去已經石化了的成珺肩膀,好像那地方有重新令成珺恢複活力的按鈕似的,“怎麽你不認識我啦?咱們小時候還一起到海邊兒挖過沙子呢!……快走吧,我妹妹可是等了你好長時間了。”


    接著又伸手朝後麵幾人指了指,對兩邊守衛道:“這些都是我從對岸請來的護衛隊,不必多加為難。”


    說完不理會後麵風中淩亂了的幾人,強行拖著成珺進去了。


    “納蘭,伯景?!”風揚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是個,賭徒?!”成筱雅若有所思地同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雨塵:“被害,……”


    夠了,這是在對春聯嗎?!


    少公子關照歸關照,對方作為守衛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完,起碼要把通行文牒上的人數和基本資料對上號不是。


    於是在門外這麽一耽誤,後麵幾人進了公子府大門兒才剛往裏走了一小段兒,便聽前方傳來一陣騷亂,中間夾雜著窮鬼,哦不,是納蘭伯景焦急的聲音:“快,快去找大夫來!”


    成珺!


    雨塵心下一緊,乘著一股氣息幾乎是飛過去抓住納蘭伯景衣領問:“我師兄怎麽了?!”


    “咳咳……”納蘭伯景連忙擺手,“沒事,真沒事,就是剛剛受了點兒小刺激,一不小心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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