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塵登時一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轉身看向門口處,見一青衣長袖,年輕的白麵書生正順著夕陽的灑照進來的光線,不疾不徐地行至大堂中央。站定後拱手朝她作了一揖,又將方才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姑娘,此言差矣!”


    雨塵撇嘴,看那書生麵容清秀,氣質也稱得上溫文爾雅,靜態畫麵無疑是美好的。隻是,單純不喜歡那種壓根搞不清狀況,為了反駁而反駁的語氣。


    小幅度地頷首個算是回應,正要轉過身去繼續上樓,卻見那書生從背上卸下書簍,擱在其中一張桌子上,隨後在桌子附近踱起步來,並搖頭晃腦道:“所謂鍥而不舍金石可鏤、鍥而舍之朽木不折,若世人皆如姑娘這般,遭遇些許挫折便輕言放棄的話,怕便不會有愚公移山、精衛填海的感人事跡了。”


    雨塵一手搭著樓梯欄杆盯了他三秒,“這位兄台,確定不需要幫您找個大夫嗎?”


    “姑娘客氣了”,那書生嗬嗬一笑,再一拱手道:“在下乃苔源島第一才子、即將在本屆科考中一舉拔得頭籌,人稱‘苔源一支筆’的納蘭帆,字梵玉,號苔莊居士。目前為止並未察覺身體有任何異樣……對了,姑娘方才似乎要打聽某個村莊的情況來著?”


    完全沒注意到雨塵指甲摳進樓梯欄杆裏,出離抓狂地來回撓著,給本就有些腐朽的木頭表層又添了幾道淩亂痕跡這一細節,那書生說完兀自轉向櫃台,走過去朝一手扶著櫃台邊緣、正格外努力想要走回後院兒的老頭拱了拱手,溫言笑道:“在下乃苔源島第一才子、即將在本屆科考中一舉拔得頭籌,人稱‘苔源一支筆’的納蘭帆,字梵玉,號苔莊居士……”


    雨塵嘖嘖歎了兩聲,正考慮要不要上前結識下,而後把他介紹給同樣喜歡在自我介紹前加一大串亂七八糟定語的秦舒心認識時,隻聽納蘭帆繼續對老頭兒道:“敢問這位老人家,方才那位姑娘所提到的林莊村,老人家是否有所耳聞呢?”


    老頭兒頓住顫顫巍巍的步子,雙目在睜與未睜之間快速朝書生打量眼,認真點了個頭讚道:“年輕人怪了解行情啊,嗯!住一宿是三十文!”


    雨塵默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納蘭帆喉結蠕動兩下,吞了個口水跟著也默了。


    於是老頭兒一如先前誤解雨塵的反應那般,毫無懸念地誤解了納蘭帆的沉默,蒼老的麵龐不加掩飾地流露出許多類似於不以為然的神色,連帶著又將音量提高了一個檔次:“年輕人你可以去打聽打聽,十裏八鄉就沒有比我這兒更便宜的!……看在你是書生的份兒上,我老人家再搭你一頓晚飯!唉,我這麽跟你說吧……”


    納蘭帆顯然沒料到自己頭回出趟遠門,剛剛踏上代宗這片大陸的邊界,就遇上了在話嘮領域與自己好有一拚的對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兩手下意識地捂了捂耳朵,麵上仍維持著良好的修養,客氣笑道:“那便煩請老人家為在下開一個房間。”


    老頭兒頷首,“自然是先給錢的!”


    繼而語重心長地:“年輕人啊,我這也是沒辦法!以前吧,都是先住後給錢,可就有些個不講究的,欺負我老人家腿腳不利索,住一夜不給錢,第二天連個話都沒有就直接跑沒影兒了!你說說,你說我找誰評理去?!”


    “噗――”,雨塵扒著欄杆,都快憋出內傷了。


    本以為接下來會看到納蘭帆不堪麵對有人在話嘮方麵底蘊比他更加深厚的現實而暴走一幕,可要麽說人家修養好呢,也不知是否出於惺惺相惜的角度,納蘭帆竟一改隨口反駁的慣例,拱了拱手,很是認真地對老頭兒的牢騷表示了下理解!


    接著四下張望一番,回過臉兒來很是認真地與老頭兒進行起了專業切磋:


    “老人家此話確有一定道理,然則在下打量這店內的環境,確是令在下不敢恭維。回想在下在家鄉苔源島時――中間省略一千字――,因此綜上,在下煩請老人家再慎重考慮下,看在在下遠道而來的份兒上,便是撇開在下滿腹的才華不談,能否單從促進兩岸關係的角度出發,在三十文的基礎上,為在下打個五折?”


    老頭兒渾濁的雙目,終於閃過幾絲名為關心的光芒,努力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納蘭帆,“年紀輕輕怎麽也能骨折?哪裏骨折,要不要我老人家幫你找個大夫?!”


    納蘭帆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深呼吸同時連做n遍“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心理暗示後,頹然垂下肩膀,雙手掩麵,徹底敗了。


    “哈哈哈……”


    雨塵扶著欄杆盡情笑了半晌,終於受不了納蘭帆滿是憤懣憋屈的目光,縮手至袖中掏了一小塊碎銀子出來,衣袖輕擺間,碎銀劃過一道漂亮的曲線,被空心投進了對麵桌上的書簍中。朝那年輕人莞爾一笑,“作為促進兩岸關係的經費吧!”


    接著不再理會納蘭帆反複嘀咕著“姑娘此言差矣!在下身負苔源島第一才子之名,又怎可受嗟來之食”之類的話,上樓東拐,開門進了第三間房。


    關緊房門的同時,迫不及待地在元神中對競易發問:“有沒有覺得樓下那書生身上透著古怪?”


    競易沉吟個,“你是指他可以在門外將你的自言自語聽個一清二楚?!”


    雨塵“嗯”了聲,聽得外麵有“噔噔噔”的腳步聲傳來,又貼在門上默了片刻,道:“我剛在那塊碎銀子上縛了道印,卻感知不到他身負任何修為!”


    “唔”,競易不以為然地打個哈欠,“未免是你太小心了,也許隻是天生的耳力好些。我看他彪呼呼的,難說能有多深城府。”


    “嘻嘻,防人之心不可無嘛。”雨塵走到床邊,拂袖間掃去上麵灰塵,而後卸下肩上的包袱,坐下來思忖道:“想想那老頭兒跟他說話時,他確有兩手捂住耳朵,皺眉等不適反應……嗬,若真隻是一項被動技能,倒要活的比普通人更痛苦些。”


    一路舟車勞頓,歪在床上仍覺天地一陣晃悠,迷迷糊糊便睡了過去。


    再說雨塵上樓進屋後,房門關上不久,樓梯西邊第二間裏一身形消瘦,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眼珠子軲轆兩圈兒,視線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嵌在門上、具有折射鏡功能的偷窺法寶,轉過身去忍不住兩眼放光道:“今兒哥們兒點子正,保不齊能釣上條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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