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樂下了樓,她特意選了個家中窗口看不到的角落,同侯弈見了麵。


    侯弈當然明白童樂的小心思,他早都把童樂調查個精光,眼下見麵的這個小角落,從童樂家的窗口,是完全看不到的。


    兩人麵對麵而站,侯弈上下打量童樂一番,他這會兒仍舊覺得,童樂在跟他裝蒜。


    不等他開口,童樂先言道,“我按著你的要求,下來見麵,侯總還有什麽話想要說嗎?我現在非常正常,鑒於侯總見義勇為揍了柯文傑一頓,還成功促成兩家公司的公平公正合作,我在這裏鄭重地,跟侯總道個謝,謝謝侯總!您辛苦了!”


    說罷,童樂有模有樣,衝著侯弈來了個九十度大鞠躬,直起身時,童樂的眼睛裏閃著光,她這會兒就一個想法,她還想再看看侯弈手機裏的視頻,好好欣賞一下,柯文傑挨揍的全過程,她不僅要反複看上兩遍,還要慢速度播放,仔細咂摸這其中的滋味!


    想著想著,童樂不自覺笑出了聲,她可太開心了。


    侯弈是真的懵了,他開口質問,“你剛剛說什麽?我見義勇為?我公平公正?你還……跟我道謝?”


    童樂用力點頭,衝著侯弈豎起了大拇指,“您是我此生以來,見過最英勇無畏的俠士!是正義的化身!是拯救蒼生的救世主!是巍峨!是高山!是人類的希!望!之!光!”


    說著說著,童樂聲情並茂,甚至比劃起了手勢,不知道的,以為她在高歌或是演講。


    侯弈不確定童樂是不是真的瘋了,但他是真的瘋了,如果他是人類的希望之光,那童樂就是傻逼之光。


    侯弈煩了,是真的煩了,他伸手打斷童樂,“我搞不懂你在發什麽瘋,但我怎麽覺得,你好像是在借用我的手,讓柯文傑消失?”


    侯弈忽然就反應了過來,他恍然大悟,表情變得玩味,“啊我知道了,你這麽巴不得你的丈夫送死,是不是想趕緊結束這段婚姻?”


    童樂覺得侯弈的猜測並沒有什麽不對,她挑挑眉聳聳肩,表情很隨意,“隨便侯總怎麽想啊,你說是什麽理由就是什麽理由,你就是聖旨!”


    侯弈的興致再次被挑起,他倒是小瞧童樂了,他朝著童樂家的窗口望去,隨即聯想道,“你應該是慣犯了吧?不然,怎麽連跟我見麵都如此小心敏感?是怕被你丈夫發現?發現你出軌的髒事?”


    童樂臉上的平和表情漸漸消退,她選擇在小區角落裏見麵,的確是為了避人眼目,但她不懂侯弈口中的這句“慣犯”。


    童樂不說話。


    侯弈繼續挑破道,“看樣子,我是說到你的痛處了,怎麽,要我提醒你嗎?我現在算是明白,你為什麽那麽痛恨你丈夫了,因為你有了更好的目標,是不是?”


    侯弈的笑容越來越挑釁,他如似看寵物一樣看著童樂,滿眼的輕蔑與玩味,他很喜歡這種揭穿人短處的感覺,把別人的情緒和命運掌控在股掌之間,隨意擺弄,隨意踐踏。


    童樂仍舊不語,但僵硬的表情暴露了她的情緒。


    侯弈故意看了眼童樂的肚子,提醒道,“懷孕了吧?誰的孩子?讓我猜猜,應該不是柯文傑的,不然,你怎麽會急著讓柯文傑送死?所以,應該是宗澤宇的,對嗎?”


    說完此話,侯弈陰笑出聲,他非常確定,這一局是他贏了,若是早知道,揭穿童樂和宗澤宇的奸情,會讓童樂如此難堪,他早點坦言出口就好了,他會戳著她的痛楚,一下又一下,直到她求饒為止。


    童樂目光堅定,倏然開口,“我和宗澤宇不是你以為的那種關係!你不要胡亂猜測!”


    侯弈朝著童樂靠近了半步,提醒道,“是嗎?可我記得,你們倆在家附近的麵館有說有笑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副嘴臉。要我幫你一把嗎?我幫你在圈子裏擴散擴散消息,說你和宗澤宇,是奸夫淫婦?”


    童樂瞬間認真了起來,眸光裏燃著怒火,“你敢!我和宗澤宇是清白的!你對我有怨氣,就衝著我發泄!憑什麽傷及無辜!”


    童樂忽然反應了過來,“你跟蹤我?”


    侯弈笑笑,“跟蹤倒是不至於,總之,別以為你做過的事,沒人知曉,一雙雙眼睛盯著呢,你和宗澤宇的那點破事,你以為你能瞞得住誰?”


    童樂心急,“我最後跟你說一遍,宗澤宇跟我沒關係!就算你看到我和他在某處單獨見麵,那也是我強迫的他!是我自己單相思一廂情願!宗澤宇他為什麽要跟我出軌?你用你的木魚腦袋好好想想!我一個已婚婦女糟糠之妻,我有什麽資本跟那麽優秀的人在一起!我自己不覺得別扭,宗澤宇還覺得惡心呢!所以,你少用這種事來威脅我!你也別想無中生有!”


    童樂說得麵紅耳赤,她真的搞出了一種要跟侯弈同歸於盡的架勢,隻要提及宗澤宇的話題,她瞬間變身戰鬥士,誰都不能毀了宗澤宇的聲譽,誰都不能去傷害宗澤宇,她童樂爛命一條了,阿貓阿狗都能來踩上兩腳,但如果侯弈傷了宗澤宇,她拚死也要拉上侯弈這個墊背的!


    侯弈有點詫異,剛剛還柔柔弱弱的小娘們,這會兒跟個冒煙的大辣椒,搞不好就會原地爆炸,炸他一身辣椒油。


    不過,侯弈倒是從這字裏行間中,聽出了童樂的偏袒。


    其實他沒那麽八卦,童樂和宗澤宇到底是兩情相悅還是一廂情願,在他眼裏並不重要,童樂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骨肉,也不重要。


    如今重要的,是他的勝負欲。


    他已經掉入了童樂的情緒陷阱之中,他倒是跟她杠上了,奇奇怪怪的女人,奇奇怪怪的情緒,從他認識她的第一秒開始,他在她身上栽了無數個跟頭,他以為她是這樣想的,結果完全不是,他以為她這次輸定了,結果是他輸得屁滾尿流。


    而眼下,這個蠢笨的女人,為了那個名叫宗澤宇的男人,跟發了瘋的小母雞一樣,見誰都要狠狠嘬上兩口。


    明明在他的印象裏,像童樂這種女人,都是在家相夫教子言聽計從的,可童樂完全不一樣,有時候,他覺得她很善良,有時候覺得她很天真,有時候覺得她腦子不好使像個傻逼,而有時候看著她做出的事兒,又覺得她玩火自焚,越界浪蕩。


    侯弈是越來越好奇了,他就是喜歡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像童樂這麽奇怪的,還是第一次見。


    童樂已無心繼續跟侯弈交涉,她轉身要走,侯弈即刻開口,“你那麽喜歡出軌,跟我玩玩怎麽樣?我比你老公大方,比宗澤宇也大方,我看你跟著宗澤宇混了這麽久,也沒得到什麽實質性的東西,我可以給你買包,買車,甚至買房,我倒是好奇,跟你這樣的女人在一起,會是什麽樣的感覺?”


    童樂惱火,但這種話出自侯弈的口中,似乎也沒那麽不好理解。


    她原本想甩他兩巴掌的,讓他清醒清醒,但想起侯弈這不穩定的性子,若是真的動了手,說不定侯弈掏出刀子,給她來上兩下子,可能會當場斃命,畢竟,侯弈收拾柯文傑的視頻,可不是鬧著玩的。


    童樂在心裏規勸自己,沒必要跟傻子置氣,傻子嘛,說出的話都是不過腦的,反正傻子也沒腦子。


    童樂直言開口,她故意把話說得特別直,就怕侯弈這個沒腦子的聽不懂。


    “你這個人是真的很輕浮,自以為是目中無人,是不是除了你之外的一切,都是玩物啊?你以為你是誰?比爾蓋茨,愛因斯坦?你是超有錢還是超有智商?我看你哪樣都一般,卻自負滿滿,把這世上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都當成你的玩物。你覺得你很有魅力是不是?身邊女人一大把,喜歡就抓過來,不喜歡就扔到一邊去,美其名曰給錢給車給房,還搞得自己挺有成就感?”


    童樂故意表露出灑脫的笑容,“實際上呀,你在那些女人的眼裏,也不過就是個暫時的提款機,或是連提款機都不如,可能……是一個床上功夫還不錯的p友?你不會真的覺得自己占了好大的便宜吧?”


    童樂嗤之以鼻搖搖頭,“no,no,no,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女生之間有個習慣,就是類似你這種次拋,或是日拋,或是月拋,或是季拋的男生,我們都是會私下裏議論你們,蛐蛐兒你們的,八卦一下你們哪裏哪裏不行,哪裏哪裏好差勁,我們壓根就沒打算跟你們認真相處的。”


    童樂的氣勢瞬間硬挺了起來,“所以侯總,你現在是想當我的次拋男友,還是月拋?雖然你比柯文傑好點,比宗澤宇差很多,但是你的身材還是不錯的,我爭取以後在群裏跟姐妹們偷偷議論你的時候,說你幾句好話,怎麽樣?”


    侯弈聽傻了,第一次,第一次!他被一個女人當成了玩物!不僅如此,他還通過童樂的嘴巴,知道了女人間的那點小秘密!他之前的確高高在上來著,現在看來,之前睡過的那些女人,指不定是怎麽在背後蛐蛐兒他的!


    侯弈今天已經發瘋了無數次,這一次最紮心!最致命!


    侯弈直接忍不住,他下意識伸出手,狠掐童樂的脖頸,童樂絲毫不畏懼,她仰著小脖子,光潔的脖頸,任由侯弈抽瘋。


    反正這裏是小區,人來人往,童樂不怕死。


    可侯弈倒是慫了,他收回手,眸光漸漸變得暗淡,漸漸地,失去了光。


    童樂有點意外,侯弈竟然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她回想起侯弈出車禍的那日,侯弈躺在她的懷中,滿身是血,嘴裏喃喃喊著媽媽。


    童樂學過一點心理學,她知道,侯弈的瘋不是無來由的,或許是因為童年家庭的缺失,她記得,侯弈的父母雙雙身亡,或許,侯弈的身後也有著漫長且痛苦的故事。


    一般來講,像侯弈這種喜怒無常的性格,都是有心理缺陷的。


    童樂默默深吸氣,語調平靜道:“與人接觸的過程,其實就是在照鏡子,你如何對待別人,如何給別人定位,其實都是你內心活動的一種映射。你心裏養著一朵花,便見誰都是需要嗬護的花朵,你心裏插著一把刀,便見誰都想拔刀弑殺。你把女人當玩物,那自然,偽裝成玩物來靠近你錢財的女人,就會越來越多,最後多到,你以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正常女人了。”


    侯弈抬起頭,一聲冷笑,“你在給我講人生道理?那你腳踏兩條船又算什麽?你把感情當成了什麽?不一樣還是玩物和消遣的工具?”


    童樂坦蕩,“我對柯文傑問心無愧,真心開場,背叛收尾。我對宗澤宇更是純粹,隻要宗澤宇需要,我的這條命送給他都可以。你不了解我,也不了解我的故事,就如同我也不了解你的過去。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可比性。”


    童樂說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回去了,日後童山地產和弈盛建築的合作,會由我來對接,我會認真負責,讓兩家公司都受益。或許這個過程中,侯總會刻意刁難我,不過沒關係,再醜陋的嘴臉我都見識過,侯總的攻擊也不算什麽。”


    說罷,童樂轉身朝著單元門走去。


    這一次,侯弈沒有阻攔,他默默看著童樂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遠。


    他覺得心口隱隱作痛,好似,心底有什麽東西正在一點點地被黏合,當年那碎了滿地的純真與向往,好像隨著某陣風,飄落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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