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趕到後,童樂看著醫護人員把受傷的司機抬走,現場仍舊一片混亂,燃燒的汽車幾次發出爆炸聲,消防車和警車展開了滅火及疏散,童樂恍神站在路邊,整個人已是灰頭土臉。


    童樂沒有跟著救護車去醫院,她避開了人群,一個人默默撿起包包以及剛剛被她扔掉的烤紅薯,朝著小區走去。


    她直到現在都是麻木的,直至她走進小區,周圍變得靜謐,她回過身,看著那仍舊未滅的火光,一陣陣的後怕感遲緩襲來,她開始腿軟,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經曆了多麽危險的事情。


    不過還好,司機活下來了。


    隻不過,那輛急速逃逸的貨車,不知道會不會被警方抓捕。


    童樂回了家,一進家門,她還沒有意識到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狽。


    張慧芝從臥室走出,看到童樂的瞬間,以為是要飯的流浪漢闖入了家門,她抓起立在牆邊的拖把,就要朝著童樂打去。


    童樂大吼道,“你幹嘛!”


    張慧芝一聽是童樂的聲音,甩手將拖把扔在地上,斥責道,“你掏大糞去了?還是掉糞坑裏了!我的天啊你看你髒的……你到底幹嘛去了!童樂,你現在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童樂換鞋進屋,繞到鏡子前,她差點看笑了,臉是黑的,腿是黑的,頭發險些燒焦了,漂亮的裙子被鮮血染浸,她受傷的手臂更是慘不忍睹,被車玻璃劃開的口子,一半結痂,一半仍在緩緩流血。


    她這會兒才覺得疼,她呲牙咧嘴大聲喊,“啊疼疼疼疼……好疼啊……”


    張慧芝在一旁罵罵咧咧,“真他媽是瘋了!你瘋了!你到底幹嘛去了!”


    沒一會兒,柯文傑也回了家,柯文傑看到童樂這幅樣子,同是一副難堪的臉色,有其母必有其子,柯文傑的第一反應不是擔憂與心疼,而是質問童樂到底經曆了什麽,怎麽會搞得如此狼狽難堪。


    童樂隻覺心寒,她隨口搪塞說自己順路救了個人,再無多言。


    童樂在洗手間裏處理傷口,柯文傑滿眼嫌惡地遞來了消毒工具,嘴裏的嘮叨說個不停,無非在說童樂無理取鬧沒事找事,有危險的事為什麽要上前,把自己搞成這樣還把家裏人嚇個好歹。


    柯文傑最是好為人師了,直接在洗手間門口給童樂上起了思想教育課,說童樂不夠成熟穩重,說童樂傻到了家,他還警告童樂,以後再冒冒失失去救人,就別回家了。


    童樂把手臂上的傷口做了包紮,她完全屏蔽掉了柯文傑的責怪,她不禁聯想,如果此刻是宗澤宇站在她的身後,會同她說什麽樣的話?應該不是責怪,她覺得,宗澤宇會幫她包紮。


    處理好傷口,童樂忽然察覺自己的右手腕上少了什麽東西,她定睛一看,那條戴在手腕上很多年的紅色編織手鏈不見了!那是媽媽留給她的遺物,亦是護身手鏈,不見了!


    童樂扭頭便衝出了家門,柯文傑衝著童樂的身影發怒大吼,“你大晚上的又抽什麽瘋!你眼裏到底還有沒有我,有沒有這個家!”


    童樂沒有回頭,更沒有回應,直接衝進電梯便下了樓。


    柯文傑站在家門口惱得喘不上氣,他剛在藍青青那裏吃了一肚子火,外加一個莫名而來的大巴掌,回了家,還要受童樂的氣。


    他揚手把家門口的簡易衣架推倒在地,怒火衝天,“有本事就別回來!”


    柯文傑扭頭回了臥房,哐當一聲關合房門。


    張慧芝坐在沙發裏看著好戲,她得意洋洋地笑,她最喜歡看柯文傑生童樂的氣了,最好是兩人大吵大鬧一番,直接離婚!


    張慧芝起身走去柯文傑的臥房門口,小心翼翼道,“兒子,別生氣了,媽給你做點宵夜吃?”


    柯文傑隔門冷聲道,“我休息了!如果她回來了,讓她去客廳睡!次臥也不許她進!”


    張慧芝掩嘴偷笑,應著聲,“知道了兒子,你趕緊休息吧,跟她那個精神病生氣犯不上!”


    張慧芝笑臉盈盈,哼著小曲兒走去了次臥,直接將房門上了鎖,也忘了是從何時開始,童樂跟她兒子早就分床睡了,張慧芝一直覺得童樂矯情,說什麽一起睡影響睡眠,她倒是擔心童樂影響她兒子的睡眠!


    次臥的房門用鑰匙鎖好,張慧芝動起了歪主意,她走到家門口,又將家門反鎖,她想著,就把童樂關在家門外一晚上,好好治治童樂那個臭脾氣!


    家樓下,童樂尋去了車禍現場。


    現場被撞毀的車子已經被拖走,環衛工人正在收拾衛生,童樂四下尋找那條紅色編織手鏈,可現場混亂,手鏈實在是太不起眼,根本尋不見。


    童樂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她詢問環衛工人,工人隻說,剛剛那麽大的火,應該是燒毀了。


    童樂想著,應該是在救人的時候不小心扯掉的,手鏈掉進了熊熊大火之中,早都化成灰了。


    童樂放棄了尋找,順勢坐到馬路邊,她發著呆,對街的行人來來往往,夜裏依舊熱鬧,好似剛剛的那場車禍就像沒發生過那般,現場很快就被打掃幹淨,因為不能造成交通擁堵。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受傷包紮的手臂,又摸了摸空蕩蕩的手腕,這世上的很多人和事,就跟剛剛的那場災禍一樣,說不見就不見了,說消失就消失了。


    她覺得老天爺真的很殘忍,她明明做了一件好事,可換來的結果,卻是丟失了母親留給她的手鏈,連她最後的念想,都要一並奪去。


    童樂失落苦笑,垂頭喪氣回了家,可掏出鑰匙開門時,卻怎麽都擰不開。


    她準備敲門,卻在伸手的一刻反應了過來,家門被反鎖了,是屋子裏的人故意而為的。


    她站在家門外,走廊裏的聲控燈跟著熄滅,漆黑沉重,跟她的人生一樣,暗無天日。


    人生混到如此境地,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奇跡了。


    她沒有任何念想,轉身便下了樓,還好她隨身帶著手機,打車去了宗澤宇借給她的那處新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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