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時間,一個人究竟可以變化多大?


    一天之前,兩位亭亭玉立,麵容姣好的妙齡少女,又能經曆怎樣超乎想象的事件?


    一天之間,整個雲魔崖都沉入到了悲傷肅穆的氣氛之中,連走禽走獸都不敢接近這個陰怖之地。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又是誰導致了如今的這一切?


    “蓮兒~”


    高樓之中,一聲聲悲鳴自房間之中接連傳出,幾名女弟子守在門外,不敢有絲毫動靜,頂多隻能用眼神交流,臉上盡是茫然與疑惑。


    視線一轉,兩位風塵仆仆的女子一前一後來到房間門前,看守弟子見狀連忙俯身行禮:“戚師叔,葉師叔,你們終於來了。崖主在裏麵哭了許久,我們都不敢進去安慰,還是您二位出麵吧!”


    沒錯,此刻來到房間跟前的不是旁人,剛旬不久之前才從破屋之中蘇醒過來的戚如雪與葉如頁。二人一經恢複行動之後,便立即返回雲魔崖,卻不想半路之上便聽到了昨夜發生的種種大事。來不及細問,便趕到了崖主房間。


    打開房門,屋子這中狼藉一片,沿著視線向前尋去,隻見一個蓬頭亂發的人影赫然坐在地麵之上,周圍還散亂著一些衣物。讓你感到奇怪的是,這些衣物並不是成人所穿,而是孩童的衣服。而那人正捧著其中一件暗自神傷,眼淚已將手裏的短衫浸濕了大半。


    “蕭師姐,你這是……”


    戚如雪剛要說話,葉如頁對他使了他眼角,示意他不要出聲。戚如雪生怕自己的話觸怒了蕭如吟,隻得將到嘴邊的話語重新咽了回去。而這時候,葉如頁已經來到蕭如吟的身邊,伸手扶在他的肩膀之上:“蓮兒的事情我們已經聽說了。為了隱藏這層關係,你和丫頭已經隱忍了太久,誰成想事情還未公開,蓮兒便已經遭遇不測。你放心,我們肯定會將那姓孫的小子捉拿回來,拿他的項上人頭祭奠蓮兒的在天之靈。”


    一聽到“蓮兒”二字,蕭如吟的眼淚再次簌簌躺下,如今的她已將崖主的身份放下,而是化身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一個簡簡單單的母親。


    是的,蓮兒是她的新生女兒,這是在雲魔崖中一直流傳的消息,卻無人敢當麵求證。因為,雲魔崖的門人大多都是飄渺雲巔昔日舊部,而飄渺雲巔的首條門派便是進入門中的弟子終生不得婚育。而當初的柳如音便是因此背景離鄉,成為全派叛徒的。


    然而,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蕭如吟自然也不例外。起初的她也不能認同柳如音的“衝動”做法,直到進入魔界,並在雲魔崖落地生根之後,她才知道了什麽叫做“情愛”。


    那一夜很短,很美。那個男子既英俊,又溫柔。蕭如吟從未體會到做女人竟然可以如此幸福,哪怕為其十月懷胎,受盡冷眼,也在所不惜。


    好在,身為崖主的她具有數項特權,這也讓她有足夠的理由在接近分娩的時候消失了一段時間。待身體恢複完全之後,她便帶著所謂的“孤兒”蓮兒,出現在了大家的麵前,並在第一時間將其收入門下,暗中發誓要好好培養自己的這個孩子,令其成為合格的接班人。


    事實上,任棠是蕭如吟用以迷惑旁人的障眼法而已,從一開始的時候,她便沒有打算讓任棠接任崖主之位。


    然而,任棠雖然忠心,但她不是傻子。當看到蕭如吟為區區一名“弟子”悲鳴哀嚎的時候,她便明白了一切。


    她,任棠,隻是蕭如吟的一枚棋子,是一件隨時可以舍棄的衣服。想到往昔的種種畫麵,想到曾經的無數次刻苦修行,她手中的鞭子舞得更快,更勁,直至將嫣巧翠秀二人徹底打昏過去。


    “師姐,你休息一下吧!再這麽打下去,過不了明天,他們兩個就得活活疼死。”


    聽見身旁師妹的求情,任棠二話沒說,抬手便打了對方一個耳光。挨打的弟子既憤怒,又委屈,連下話都沒說,扭頭便奔出了牢門。


    “到頭來,我任棠原來隻是蓮兒的替身而已。師父,我要讓你知道自己的決定有多麽失敗!”


    三天時間,雲魔崖終於從濃烈的悲痛之中走了出來,而蕭如吟也在當天早上吃了一些白粥,氣色恢複了一些紅潤,但精神依然萎靡,就好像沒有睡醒一樣,時不時打著哈氣。


    房門找開,葉如頁拿著新做的衣服來到房中,蕭如吟看見來人,臉上竟然呈現出一股少有的柔和,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比平常低沉許多:“如頁,你來了啊!”


    “感覺好點了嗎?”


    葉如頁像個大姐姐一樣,將衣服放下之後,便坐到了蕭如今的身旁,編寫沒有尊卑之分。確實,葉如頁比蕭如吟要年長幾歲,隻是入門晚了一些,所以才會稱對方一稱“師姐”。而就在最近的幾天,這位年長的“師妹”竟然表現出一種知心親人的氣質,令蕭如吟慢慢對她產生了依賴情愫。現在的蕭,隻要一時看不到對方,便會心神不安,恨不得將兩人永遠鎖在一起。


    “如頁,我雖然是你的師姐,但畢竟你要大我了一些,如果沒有它人在場的話,你就叫我一聲妹妹吧!”


    葉如頁應了一聲,旋即將對方的手掌捧起,用自己的兩隻手將其夾在中間,目光溫柔道:“你的手怎麽這麽涼,昨晚沒有睡好麽,還是早晨的飯菜吃著不合心意?”


    蕭如吟輕輕搖頭道:“沒有,我很好,可能是心情有些虛弱,還沒有從蓮兒身故的事情上徹底緩過來。姐姐,這幾日崖內有什麽事情嗎?”


    “這事妹妹不用擔心。有我和如雪坐鎮,崖內諸事井然有序,並沒有因為你的不在而方寸大亂。”


    蕭如吟頷首,繼續道:“任棠最近在做什麽,為何這幾天不見他的影子?”


    “自從事發之後,除了在囚魔牢審問之外,她便會和其它弟子一同外出找尋孫無憂和張師妹……,哦,是和張如笑的下落。據說,已經有了一點線索,但要尋得二人蹤影,恐怕還需要一些時間。”


    蕭如吟歎了口氣,神色黯然道:“這些年也苦了這個孩子了。為了成為一個稱職的繼任者,他付出的努力與汗水,恐怕是其它弟子的三五倍,以至於她甚至沒有擁有過童年,連笑的次數都比同齡人少得多得多。”


    此刻,坐在蕭如吟身邊的葉如頁神色倏然一變,但又連忙恢複了正常,進而低聲道:“所以妹妹你的意思呢?”


    蕭如吟再次歎了口氣,聲音略微顫抖道:“本來,我是想讓蓮兒接替我的位置的。都怪造化弄人,讓這個短命的可憐娃這麽早就離開了我。這幾天,我也想了很多,普通人一生短短數十載,卻也活得精彩;反倒是我們這些修行者,為了那麽一點修為和武功,竟要放棄大部分的情欲,讓自己活成了冷冰冰的石頭,連自己的親生骨肉站在眼前,都不敢當眾與它相認。我糊塗了,我所追尋的和我得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我明悟了,好在我還有一些時間,有這些時間,我還有機會去真正體會一次做一個人,做一個真正女人的滋味。姐姐,我決定了!”


    又過兩日,蕭如吟終於可以走出房門,或者說是他終於允許自己走出房門。她穿著那件前天葉如頁送來的那件紫色長衣,精神飽滿地出現在一眾門人的麵前。


    今天是為蓮兒下葬的日子。為了讓她在黃泉路上走得體麵一點,整個雲魔崖都為之攪盡腦汁,終於讓她得以恢複曾經風采的七八成。為了遮蓋處理屍體之後所用的大量藥石氣味,她的身邊擺滿了香氣四逸的各色鮮花,與其身上的那件白衣長裙,共同組成了一副令人動容的淒美畫麵。


    有些事情不用說出口,大家自然心知肚明。眾人不願拆穿其中的真相,隻能遠遠注視著崖主蕭如今獨自一人去到跟前,跟躺在那裏的人做最後的道別。至於蕭如吟嘴裏說了些什麽,她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蓮兒,我來送你了。這些天你一個人待在外麵,肯定害怕了吧!你自小就膽子不大,常常還要師姐們陪你睡覺。有時我看著你們一起生活,同出同進,心裏還頗為羨慕。但你要諒解我,為了大局,為了尊嚴,我們必須要舍棄一些東西。蓮兒,你會原諒娘的,是吧?”


    說到這裏,蕭如吟的臉上已經被淚水灑滿,身體也開始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輩子,你我母女二人緣淺命薄,希望來生,我還有機會做你的娘親。蓮兒,你好好睡吧,再也沒人會打擾你了。”


    說著,蕭如吟揮了揮手,遠處的弟子收到指令,不時,兩個形同鬼魅的物體從後麵帶了上來。血汙,灰土,淚痕,傷疤。它們連最起碼的直立都已經做不到,因為任棠一早便已經將她們的腿骨打折,脊椎碾碎。對於旁人而言,這兩個可憐蟲已經和爛肉沒有區別。


    它們正是嫣巧,翠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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