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無憂與尊檠一樣,雙雙倒在地下。兩人的頭發之上已經結滿了白霜,常人若是如此非得凍壞不可。


    “沒想到,你居然這麽厲害,是我小看你了。”孫無憂忽然道。


    “嗬嗬,和你相比起來,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算得了什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蒼北新苑的孫無憂吧?”


    此話一出,孫無憂登時來了興致,當即坐起身來,神態驚訝道:“你怎麽知道,是群……是老花鏡告訴你的?”


    “老花鏡?是那個帶著麵具的怪人?嗬嗬,他雖然比你更加令人難以琢磨,但很不巧,並不是他。”


    “啊?那你怎麽會知道是我,難道你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尊檠苦笑了下,旋即從懷裏拿出一個物件,孫無憂順勢看去,那竟是一塊乳白色的玉佩。這東西他曾經見過,原主兒正是方柔與巫自天之子——方華。


    “你居然見過方華?”


    尊檠稍顯得意道:“要去不歸山關的,哪一個會不來這裏住一晚?他來的那天,我正處在人生之中最灰暗的時候,如果不是他的出現,恐怕我也支撐不到現在。”


    接下來,尊檠便將他與方華之間發生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原來,尊檠並不是一直都這般落魄的,他曾經也有豪宅,也有令別人嫉妒的錢財。隻可惜,一次錯誤的邂逅,讓他認識了一名傳奇的女子。此女就像是天上降下來的仙女一樣,潔白無瑕,美貌絕倫。自那之後,尊檠便陷入到了無可救藥的沉迷之中,卻萬萬沒有料到自己竟然走入了別人早已設好的圈套。


    女子以家中父親生病為由,多次向他借用銀兩。之後,她又說父親病情加重,需要良藥仙丹,才能痊愈。那時的尊檠早已被這麵前的佳人迷得神魂顛倒,哪裏會想那麽多,於是他便傾盡家產,變賣地契,最終為那女子籌得了一大筆錢。在一個烏雲壓城的清晨,女子帶著所有的錢財莫名失蹤,從那之後尊檠再也尋不到她的影子,就連對方之前居住的房子也已經被轉到別人的手上。


    被心愛之人坑騙的尊檠幾乎一蹶不振,整日他隻知道借酒消愁,不知不覺之間連最後一點盤纏也被消耗殆盡。沒有了住所,他隻能流落街頭。就在他最為無助的時候,方華出現了。


    當時的方華同樣也是一個傷心的人。他在孫無憂與沈家佳的麵前雖未表現出來,但卻將心裏的苦水全部倒給了尊檠。


    同是天涯淪落水,二人雖然境遇不同,但當時的狀態卻是出奇的相似,哥倆一見如故,險些拜了把子。因為十分投機,方華在和城之中住了幾多天,其間一直都是他慷慨解囊,解決吃穿住行的花銷,尊檠十分慚愧,所以對方華的感激之情也與日俱增。他不會講什麽阿諛奉承的話,所以隻能繼續作傾訴者,每日聽著方華講述他在蒼北新苑的事。


    說起蒼北新苑,方華當然不會忘記了孫無憂。雖說對方是自己的情敵,但是打心底裏他還是十分敬重自己這位大哥的。方華津津有味地說著二人曾經經曆的種種趣事,而尊檠也越發對這位未曾謀麵的“同誌”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所以在見到孫無憂第一眼的時候,他幾乎就已經認出了對方,因為孫無憂長得和方華口述的一模一樣。


    起初,他有有些不敢相信,直到方才見識了對方的不欲身手之後,才終於可以確定,麵前之人正是方華提到的孫無憂。


    “那現在方華人呢?”孫無憂目光爍爍道。


    “唉,大概是在三個月前,他被一夥不知來曆的人給擄走了。”


    “什麽?方華人被人擄了?這是怎麽回事?”


    尊檠歎了口氣,神色失意道:“那天如同往常一樣,我和他吃過晚飯,一起回房間繼續聊天說話。不知不覺之中,我竟睡著了。夢中,我聽到方華異樣的呼喊,一睜開眼睛,我便見到幾個蒙麵的黑衣人進到了屋子之中,將方華打昏,將人五花大綁起來。我當然不會束手旁觀,卻驚訝發現自己居然一點力氣都使不出。直到那時我才意識到,自己莫名其妙地睡著,那是中了那些人的迷香。我雖然醒了過來,但卻一點忙都邦不上。急火攻心之下,我又一次昏睡過去,待再次醒來之時,外麵已經日上三竿,無論是方華還是那些黑衣人,都已不知去向。”


    “哎呀呀!”


    孫無憂明白方華離開蒼北新苑,就是想遠離自己,出去散了散心。卻不想陰差陽錯,被那群匪徒得了便宜,將人輕易擄走。如果對方有個三長丙短,自己又有何臉麵再見方柔夫婦。而更加關鍵的是,就連他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


    “從那之後,你就再也沒有方華的音信了?”


    見孫無憂這般激動,尊檠連忙安慰道:“你也別太過心急。方華雖被那些神秘人抓走了,但看他們的動作極為小心,似乎並不想傷害方華。所以我想,即便人被綁了去,那些歹徒也不會為難於他。還有,在我意識將有將無的時候,我好像聽到了‘卦門山’三個字。或許,這和那些人的身份有些關係。”


    孫無憂想了一下,隨即道:“卦門山,聽起來像一個地名。你有聽說過嗎?”


    “這……雖然我也曾經四海為家,但確實沒有聽過這麽個地兒。不過,我聽他們的口音似乎並不是人間之輩,說不定他們來自不歸山關的另一邊……”


    孫無憂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說,那些人來自魔界?”


    尊檠微微點了點頭,又接著搖搖頭道:“這不可能啊!如果是魔人的話,他們要來到人間,必要要經過汪歸山關。那樣的話,戍守在那裏的將士便將立即通知附近五百裏的城鎮,以便讓大家作為準備。可我記得當時不歸山關那邊並沒有傳來什麽消息,既然沒有消息,那就說明並沒有魔人從關卡處經過。”


    孫無憂想了又想,但仍舊百思不得其解。先前戰鬥產生的熱氣已經全部散去,此刻二人已經微微發冷,於是進到了房間之中,在裏屋稍稍恢複一些。


    “對了,我想起來了,有個人應該知道答案。”


    看著孫無憂異常興奮的樣子,尊檠不禁問道:“誰?”


    “就是老花鏡。”


    和城的城牆之上,寒風刺骨,一個頭戴麵具的怪人登高獨立在牆頭之上,一言不發,如同一座飽經風霜的雕像,混身散發著神秘且古老的氣息。而在旁邊的空地之上,一個隻剩下頭顱和軀幹的“可憐人”赫然躺在那裏,身體不時地還會抽動幾下,但看上去已經時間不多了。


    牆頭上的正是老花鏡——群魔鑒器靈,而空地上的則是剛剛逃出魔拳神威,隻剩下一具殘軀的萬腐老丈。


    他蜷縮在那裏,忌憚地看著不遠處的那道身影,想要說話,卻不知該從何說去。不知過了多久,老花鏡縱身一躍,已然來到他的跟前,雙方隻是對視一眼,萬腐老丈便覺得有一隻手掌攥住了自己的脖頸,隻要對方一個念頭自己就會身首異處。


    “你是誰,為什麽救我?”


    老花鏡蹲下身來,伸手摸了摸對方那已經止血結痂的傷口,語調溫柔道:“受了這麽重的傷,居然還能撐到現在,我真是佩服你這頑強的生命力。如果把你丟在這裏不管的話,你也不會死吧!”


    萬腐拚盡全力,終於把自己的頭抬高一點,上下打量了一下麵前的“怪人”之後,不禁驚聲道:“你……你是一個死人?”


    老花鏡怪笑道:“死人?或許我從來就沒有活著過。和你不一樣,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命數和運氣。遇見我,你真是該燒香還願了。”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到底是誰?深夜前來救我,應該也不隻是一時善心發作,順手將我救下吧?”


    說完,萬腐老丈咳嗽了幾聲,隻見他的口鼻之中竟然竄出一股股黑色的煙霧,而隨著些濁氣排出體外,萬腐老丈的臉色也變得逐漸紅潤起來。


    “嗬嗬,既然你都這麽幹脆利落了,那我也不用兜圈子。你這一身百難不死,百折不撓的功夫我想學一學。”


    “什麽?你想學我的神功?哈哈哈,好家夥,你的口氣果真好大,膽子更是大得出奇。你可知道,為了練就這身不死不滅的功法,我受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現在你說學就想學,豈不是太小瞧了我萬腐的名號?”


    看著萬腐傲驕不已的樣子,老花鏡輕聲笑道:“你的神功?別人不知,我卻清楚得很,你使的乃是魔功百枯。之所以你能一次次地死而複生,就是因為吸收了它者的生命精華,從而彌補到自己的身上。”


    被老花鏡一言戳破玄機,萬腐顯得極為驚愕,說話的語氣也變得低沉許多:“你……你怎麽知道魔功的事情,難道你也看過那本書?”


    “嘿嘿,何止看過。你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什麽!”


    說話間,老花鏡身前的機括自行啟動,一本散發著濃鬱古香的書冊隨即呈現在那目光灰暗的萬腐老丈眼前。


    “是……是……是群魔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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