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城,前方,有金光遍地。


    那裏,是擁有生命的世界!


    一襲黑袍,逐漸靠近。


    一座巨城,褐色的城牆,還有,巡邏的守衛。


    從雪地到黑色的山峰,又從黑河到瑩藍的冰原,真像,一場夢境。


    看來白天很難進去,隻能等晚上嗎?


    紅眼殿下現身,齊意看向他,殿下的一隻頭翎發出幽幽神光,接著,便縮小身體站在了齊意一側肩上,他正聲道:“你試試,直接走進去。”


    “......”


    齊意沒有感到任何特殊的力量,但不妨試試?殿下的神通好像比之前更強,如果可以隱身,後續,應該會方便很多!


    褐色的城牆不高,但綿延,卻很遠。這邊沒有任何城門,齊意施展瑤台令,配合強悍的身體,一路,直接攀了上去。


    城牆上的守衛是人族,與齊意,並未有什麽差別。金光下的世界充滿了一種迷離的夢幻,他身披黑袍與守衛麵對麵,而守衛竟毫無變化。似乎自己,根本不存在。既不在他的視線中,也感知不到任何氣息。


    玄幽神光,恐怖如斯......


    齊意很失望,玄幽神光的確令他感到欣喜,但是,那個守衛,他的眼睛,充滿了一種,麻木.....,或者說,虛無!


    這很可能,是一個異常的世界!


    “哇,好奇怪啊,這些人怎麽變成這樣了!比原來的還......還,他們,他們怎麽會這樣呢?”


    小漁姑娘雖然貼在齊意的衣服上,卻並不影響她的感知。


    齊意身配玄幽神光行走在城裏,城裏到處都是漆黑的身影,麻木,呆滯,沒有什麽小攤小販,人們都穿著黑色的衣服躲在角落裏,他們似乎,很害怕金光,但也不是,隻是,單純的呆滯。


    有一家店鋪開著門,名字很奇怪,小漁姑娘翻譯,叫預備糧社。這種文字和齊意熟悉的文字差別不大,但有一些很是奇怪。他現在學習能力無雙,正在不斷比較兩者的區別。


    有一堆人稀稀疏疏的走在路上,他們似乎在集合去往一處所在。


    齊意跟上眾人,黑暗的影子裏充滿了無聲的凝固。一個超大的場所,圓形,場所中間築著一座高台,高台下還有一座圓形的小台。


    剛進去,他就一陣毛骨悚然,這麽大的建築,剛進來的時候外麵光華靚麗,內部依然明燈如熾。但唯一令人不可置信的是,高台上,正掛著三具屍體。


    不,那還是活人!


    他們的眼神絕望,渾身插滿了不知名材質的利器,熾亮的強光下,齊意隻覺得充滿了一種殘忍的罪惡,他突然有一種惡心的嘔吐感。


    高台上,是一個光頭大眼的男人,他也穿著黑色的長袍,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黑袍上,有著金色的邊角。他抱著一本金色的厚厚的書。齊意聽著他大聲禱告著所謂宣言,然後台下就有一個黑袍人跑到了小台上。


    他脫掉上半身的黑袍,而後隨手拿起台上的一把刀,接著,就一刀插入了心髒,既不狂熱,也不悲傷。


    齊意聽懂了那句話,是那個拿刀捅入心髒的男人最後說的,


    “神啊,請享用您虔誠的仆人吧!”


    他嘴巴張開,接著一道血色洪流霎時向上匯到高台,光頭男人雙臂撐開,任由血色洪流灌入他的身軀,然後是無數的黑袍人跑上小台,他們爭相將刀刺入心髒,然後大呼:“神啊,請享用您虔誠的仆人吧!”


    血色洪流如幕,他們一起經過被掛在高台上的三人眼眸,似乎是嘲笑.....


    齊意看著這荒誕怪離的世界,直到某一刻他跑出了外麵,開始嘔吐。


    “怎麽會這樣呢,以前人類不會這樣啊.....,啊啊啊!好可怕!”


    小漁姑娘無法理解,為什麽會這樣,她曾經在至彩神荒跟隨他的主人,他們一起見過無限神奇,那裏的人類不會這樣,以前的古陽界也不是這樣的啊!


    夷族呢?木族呢?


    “天啊!發生了什麽?”


    齊意的腦袋一陣眩暈,接著視線中又出現了很多人。


    不,是一片白色的渾濁。


    他努力靠近那裏,眼睛從迷離到清晰,然後是另一種嘔吐。


    這世界,快毀滅吧!


    齊意轉身往另一個方向直走,他不想在這種地方呆著,再呆在這裏一秒,他都覺得,荒謬......


    “啊啊啊啊,我的眼睛,嗚嗚嗚,眼睛髒了,好惡心啊!”小漁姑娘暴走之後,罕見的,直接沉默了。


    褐色的土牆上,一道又一道的劃痕,不知是誰畫上去的,巡邏的守衛很多,可惜他們,統統都看不見齊意,


    齊意從正門直出這座地獄般的城池,無人發覺.....


    金光鋪設遠方,那隻太陽似乎不是很遠,路上渺無人蹤,雜草叢生。沒有任何花朵,枯萎的世界,枯萎的植物,還有.....枯萎的人!


    風中吹來一層陰沉的霧,不像霧,更像是骨屑......


    高台上的那個人,似乎有一些怪異,但無論如何,他還需要更多的情報。


    齊意運起無我非真之力,沿著一條已經看不出路的路,慢慢走了下去。


    故土已經遠去,一切都已經被放逐,生命是無常的過客,日月都在昨夜離開。


    殘風中吹來的是少年的血,兒時的玩伴已經成為入口的秘糧。


    在沒有光的夜裏,每一絲熒光都會變成罪惡!


    朱的名字不知從何而來,有人這麽叫他,所以,他,就成為了這個字。


    穀城的夜,從來都沒亮過,因為他的眼睛,一直都在黑袍裏。


    神!


    神是永生不死的!


    他們是最下等的零人,接著是一等,二等,三等,然後,就是神!


    零隻配活著,然後,獻身!


    一等的人可以有上等秘糧,聽說味道很好。當然,他們的獻身比自己的要高貴,至於高貴在哪?朱不知道......


    二等的人可以玩耍,聽說,很是逍遙,他們的獻身比較特別,據說會逍遙到死.....,朱也不知道到底會怎麽個逍遙法.....


    三等的人很可怕,他們能獲得神的力量,可以飛天,是神的代言人。聽說他們的獻身也比較特別,將會成為神的衣服.....,與神同生!真是太厲害了!


    神,真的是永生不死的嘛?


    可是,神啊,您都永生不死了,能不能幫一下您的仆人‘朱’,他已經,快要餓死了!


    每一個零人都擁有生存的權利,他可以每一天,隨便哪個時間,都能在穀城的秘糧鋪領到一份食物,當然,你需要零人牌!


    零人牌一個人隻能擁有一個,這真是一件好事情。可是,總有人會來搶走你領到的食物。


    他們的身軀更大,力量更強,他們的獻身將會更高貴,死後,也許就不會成為零人,反而會成為一等人。


    朱不知道他們死後會不會變成一等人,都死了,誰知道?


    他已經三天沒吃飯了,所以,他今天必須要拚一把!


    領到食物的瞬間,他一口就吞了下去。秘食是方塊的,一般要配水才能吃進去,但今天的朱格外硬氣,三個大個子吊起來打了半天,也沒讓朱嘴巴裏的食物掉出來。


    嘴巴真緊!


    他們換了一個方法,兩個大個子把朱倒抓了起來,一個大個子,則去抓朱的嘴巴。朱肚子裏的殘渣被吐了一部分出來,接著趕緊被三人分食,不能浪費,這可是自己成為一等人的關鍵呢!


    強壯的身體獻給神,就能獲得再生的機會了......


    朱兩眼無神的看著三個大個子,他們,也廝打了起來。是因為,其中有一個,多吃了!


    他還記得小時候,有個小夥伴就這麽在爭鬥中死掉了,然後三等的大人就把那些人都抓了回去,從此,再也沒出現過......


    城中隻需要獻身,其他方式致死,會讓神憤怒,神的子民不可以自相殘殺,要友愛,要聽話!


    餘光中,有人正向他走來,瘦削的身影,腳步聲清晰。三個大格子已經廝打著離開,隻有腳步,‘咚、咚、咚’。


    朱趴在地上,有人向他伸出了手!


    漆黑的袍子,眼神微亮,朱拿出了自己略枯的手,太瘦了,他太瘦了.....


    黑袍帶他走入了很特別的地方,那是,一處廢墟。廢墟中有白色的小花,這是他長這麽大,第一次,看見花!


    從那天開始,他又有了新名字,叫‘沙’。


    他們有十二個人,所有人的名字,都叫....


    “沙”。


    這個名字是隱藏的,但黑袍告訴他,如果要死掉了,就用沙的名字死掉。當然,他不希望沙死掉,他說,沙也是不死的,因為,他們都叫‘沙’,他們會成為沙,會變成沙,最後帶著所有人成為‘沙’!


    “沙,永遠都不會死!”


    從那一天開始,朱沒有餓過。他們裏麵也有大個子,他們會保護他,那個大個的名字叫獸,而瘦削的黑袍人,叫‘瓦’。獸的身體很大,但卻打不過瓦,瓦很特別,他會爬牆,爬很高很高的牆,手臂也很壯!


    他們會有六個人守著小花,其他人,則偶爾才出去。朱有幾天也會照看小花,那是世上,最美的事物!


    潔白,溫柔!


    瓦說,沙永遠都不會去高台,因為那裏有魔法,會讓人忘掉痛苦,然後死掉!


    所以,沙一定不要去高台,神是騙人的,獻身,也是騙人的!沙一定要記住這幾句話......


    後來,瓦死掉了,獸,也死掉了,他們被人抓住,然後,就不見了。


    小花要經常澆水,而且不能澆地麵的水,是一處很深的,地洞裏的水。


    朱學會了瓦的爬牆功夫,他很聰明,瓦告訴他,要經常鍛煉,這樣身體會很好,就沒人追得上你。


    ......


    朱開始每天都到很深的地洞去打水,他的身體漸漸變得很強,爬牆的功夫很費力氣,朱的雙臂有很多老繭!


    爬牆可以去一處神秘的地方拿到好吃的,東西比較鹹,很鹹。那是一個很特別的房間,瓦不見了之後,朱就去拿這些東西給大家吃!


    他的身體很特殊,漸漸地他能感覺到一些神奇的東西,它們在自己身體裏流動,讓自己速度更快,跳的更遠,力量更大!


    他的雙眼明亮,不懂這是什麽。但瓦和獸接連不見,讓朱非常擔憂。是的,他很擔憂!於是他更加小心的出去,每天除了去爬牆拿那些吃食,就再也不出去。


    直到有一天,他進不去了。那個地方有了很多人,是一等人.....


    他們一遍又一遍的巡邏著那裏,朱,進不去了!


    朱牢記瓦給自己的警告,不準去高台,神是騙人的,沙,要一直活下去!


    廢墟被一個沙告訴了外人,接著就有很多人衝入了廢墟,三等人來了,朱帶著幾個人都跑了。


    沙要一直活下去!


    潔白的小花沒有了,但朱知道哪裏有!


    朱找到了新的沙,那是一個大個子,可是被很多人打,他都沒還手。朱覺得他很像獸,所以去幫他!


    他們隻有五個人了,朱帶著他們去地洞,他們拿水澆著新的廢墟,那裏,又出現了一朵花兒。


    所有人都很開心!他們守著花兒,一天又一天,白天又黑夜。


    新來的大個,叫‘嗷’。


    花兒越來越多,朱謹記瓦給自己的忠告,沙不能死!


    所以他將五人裏麵的兩個派了出去,隻準一段時間才能回來看花。如果有一天這裏也被發現了,那他們就找新的地方,去找水,種出新的花。


    他教給他們逃跑的技巧,然後囑咐他們:


    ‘沙’永遠不會去高台!


    神是騙人的!


    獻身是騙人的!


    沙要一直活下去!


    他又將嗷帶去地洞,朱告訴他,地洞的秘密不準和任何人說,隻有像他一樣堅定強壯的人才能告訴。


    朱帶著他開始天天鍛煉身體,他們的身體,逐漸強壯堅韌!


    金光沒有長短,正如白天沒有固定的時限。


    不知道又過了多少天,有一個人找到了他們。那是一個擁有一頭長發的人,城裏的所有人都是光頭,沒有頭發!突然出現了黑發零人,讓朱很震驚。


    他看向朱,朱,成為了他的手下!


    他們有不少的人,他們的名字是特別的,不是沙,是‘瓦’!


    他們都叫‘瓦’,就像朱他們都叫‘沙’。


    瓦的人都很厲害,所以朱變得更加強大。


    穀城遭遇了他們的殺戮,他們殺掉了很多一等人。一等人是巡邏的守衛,殺完後,他們又見到了二等人。那裏有著另一種和他們不一樣的人,那些人互相交纏,瓦和沙忍著嘔吐將那裏毀了個徹底!


    嗷也變得很強,他永遠都站在朱的身後,或者,身前。


    命運啊,它充滿了曲折。


    他們將進出高台的很多人都殺掉了,那些人死的時候都在詛咒瓦和沙,說神會懲罰他們,他們將會失去神的賜福,而神的仆人,將永生!


    他們引起了三等人的追殺,朱第一次發現三等人也會受傷,瓦的人前仆後繼,他們打死了一個三等人。


    三等人的血流了一地,他沒飛起來,金色的書頁沾滿了血腥,黑的令人嘔吐。


    三等人死掉了,瓦們都跑了。朱不知道為什麽要跑,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一個金色的金光的東西,突然,就出現了好多三等人......


    他們抓住了好多瓦,長著頭發的瓦是第一個被抓的,他給大家爭取了很多時間,跑了很多人!


    朱跑掉了!


    他摸著自己的頭,他發現,他長出了頭發!


    他最終變成了‘瓦’!


    歲月,荒灼。


    沒有號角的年代裏,生存,是唯一的長路!


    瓦積蓄著力量,朱和嗷鍛煉著自己的身軀。他們知道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神是騙人的,獻身也是,高台都是騙人的,他們都是騙子!


    風中傳來號角的聲音,那是一個更強的男人!


    他同樣有著一頭長發。


    他的眼神冷酷,但沒有穿著黑袍,他穿的,是白衣!


    他說,白衣,就是他的墓碑,就是他的所有,看向他的位置,跟著他,如果他死了,請帶走他的白袍。


    “瓦永遠,都不會死!”


    他的名字叫白衣,他帶著他們在穀城戰鬥,瓦們變得更強了,當然,他們的敵人,也越來越強!


    白衣死了,白袍碎了!


    但戰鬥還沒結束!


    白衣最後告訴他們,二等人本來是我們的戰友,但是他們天生弱小,被魔法控製了,一定要遠離,遠離!


    朱沒有死,他帶著很多人。他們,學會了更多。白袍最後變成了白色的布條,配在朱的手環處,瓦的抵抗無止無休。


    又一段白天黑夜。


    天空再次傳來了號角的螺音。


    有兩個人踏入了穀城,喜歡穿黑衣的一個少年,還有,小小的“音”。


    音會發出很溫柔的聲音,大家都喜歡聽她說話,她還會唱出很好聽的調調,像鈴兒一樣空靈。


    音生病了,她死掉了!


    黑色的少年繼續帶著他們歌唱,然後戰鬥!


    少年擁有超級力量,他會變出兩條黑色鎖鏈,鎖鏈從虛空打出,速度很快,力量超強!


    他叫‘鐵’。


    後來,他也成為了瓦!


    鐵帶著所有瓦獵殺三等人,他們殺掉了,很多很多三等人。


    朱,跟著鐵。


    極短的時間裏,他學會了一種聲音,一種,特別的符號。


    鐵告訴他,謹記這個聲音,然後將符號記在最深的地洞裏!瓦都可以死,但符號,絕不能消失!


    特殊的符號,像極了白衣經常默念的幾句話,朱,跑到最深的地洞,將符號,都刻在了一麵牆上。


    三等人快要被殺光了。


    穀城即將被肅清的一天。


    ‘神’


    降臨了!


    ‘神’通體金光,他一下就抓住了鐵,鐵死了!


    ‘神’把鐵的身軀掛在全城最高的台上!


    ‘神’沒有殺掉全部的瓦,他告訴‘瓦’,跪下,將會成為三等人!


    瓦失去了鐵,但所有人都沒有跪,他們堅信,‘神’,是騙人的!


    瓦群體而上,不懼死亡!


    但‘神’,將他們打成了灰塵。


    他抓了很多瓦,朱僥幸逃過一劫。


    被抓的瓦被‘神’放進了一個房間,裏麵都是另一種人。


    再次出來時,‘神’告訴他們,成為三等人,以後將可以永遠擁有這裏!


    被抓的瓦變成了三等人,朱看著他們抱著二等人變成了惡魔。


    他們用更加殘酷的方法獵殺所有的瓦,瓦,被打散了。


    嗷,也死掉了!


    朱的零人牌還是零人牌,他跑不出穀城。所以,他跑進了一個很深很隱秘的地洞。


    原來零人不用獻身就可以變成三等人,而神可以讓瓦變成敵人,二等人擁有很危險,很可怕的魔法!


    幽暗中,朱懷念著花,還有白衣,小小的音,好久以前的瓦,還有獸,以及,鐵!


    還有......嗷!


    終於有一天,朱再次走出了洞穴!


    因為!


    “沙永遠不會死!”


    “瓦永遠不會死!”


    他是沙,更是瓦,他們,不能死.....


    一年又一年,白天又黑夜,穀城又變成了零人,一等人,二等人,三等人的世界。


    朱找到了新的瓦,他告訴他們:


    瓦’永遠不會去高台!


    神是騙人的!


    獻身是騙人的!


    瓦,要一直活下去!


    瓦要去找到‘沙’,沙也要一直活下去!


    花,經過很久,又一次出現在了穀城裏。


    朱已經變老了,但他的鍛煉還沒有停,隻有鍛煉,才能逃跑!或者......戰鬥!


    他躲在黑暗裏,三等人則站在高台上,背叛者高高在上,堅守者閉目不言。背叛者擁有一切,堅守者,亦擁有一切!


    直到有一天,背叛的三等人消失了,新的三等人,出現在了高台上!


    他們去哪了?


    是變成神的衣服了嗎?與神同在?


    朱還沒有死!


    他又一次見到了一個人,他沒有零牌,他說: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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