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


    “陛下也要顧及妹妹。”祈蔓意有所指,“臣妾必定會公正處置的。”


    嶽稚垣瞟了一眼地上瑟瑟發抖的宋美人:”皇後是後宮之主,但朕亦是一國之君。”


    祈蔓心裏暗自歎了口氣,這宋美人生得嬌美,可惜運氣不好:“宋美人,你可承認是你踩了貴妃的裙擺?”


    “臣妾是無心之失……”宋美人顫顫巍巍地說道,壓根就不敢抬頭。


    “如今因為你的過失,貴妃受傷,本宮身為皇後統一後宮,需得秉公處置,貶黜你為寶林,禁足半年,抄寫宮規一百遍,你可服氣?”


    宋美人,不是,宋寶林驚慌失措地揚起滿是淚痕的小臉,撕扯著嗓子求情道:“皇後娘娘,不要,皇後娘娘……”


    “宋寶林,若你繼續吵嚷,擾了貴妃休養,陛下與本宮都不能容得。”


    祈蔓特別強調了“陛下”兩個字,宋寶林才恍如夢醒,醒悟過來祈蔓的這番處置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繼續留在這裏拉扯隻會愈加激怒嶽稚垣,不如保全最後的一點顏麵,按後再做打算。


    可是令宋寶林沒有想到的是降位帶來的差別,很快就有一群人衝進她的宮裏將一幹擺件全都搬走,隻留下瞠目結舌的她自己看著這一片狼藉。


    “寶林娘娘,這些都是美人品階才能使用的物件兒,奴才這就都帶走了,還有您身邊隻能留下兩個侍女,這些都是宮裏頭的規矩,誰也不能壞了去。”


    宋寶林癱坐在椅子上,惡狠狠地看著這幫拜高踩低的小人嘴臉:“滾。”


    等到人都走幹淨了,宋寶林也哭累了,這時候有一個溫柔的女聲湊近:“娘娘,奴婢給您淨淨臉吧。”


    她頭也不抬,一個巴掌過去就掀翻了女子,除了她隱忍的呼痛,還有銅盆落地的聲音。


    “表妹怎麽這麽大的火氣?”


    來人是靜淑儀祈蓉,經曆了那一場病痛,她亦是性情大改,不常出門了。


    “快把她扶起來。”祈蓉笑著說,“表妹可是惹了昭祥宮那位?”


    宋寶林淚眼朦朧地看著她,低低地說道:“淑儀娘娘今日怎會來承玉宮?”


    “本宮聽說了禦花園之事,特地來看看表妹。”祈蓉的目光如羽毛一般落在那女子身上,“是這宮女侍候得不好?”


    宋寶林不願承認是自己亂發脾氣,隻好隨意找了借口說:“她燙著我了。”


    祈蓉也不戳穿她:“那看來是缺少調教,表妹若是不介意的話,就讓本宮代勞吧。”


    都不及宋寶林反應過來,祈蓉招招手就有兩個人走上前來:“本宮既然拿了你身邊的人,自然是要補償的,這兩人都算是本宮身邊得用的,留下來照顧表妹起居吧。”


    宋寶林心中都要嘔出血來了,她分明就是硬搶,還光明正大地在自己身邊安插人手。如今她無權無寵,在其他人眼裏如螻蟻一般,豈有反抗的能力。


    哪怕這樣,她還必須要謝謝祈蓉的好意:”多謝淑儀娘娘。”


    “你我雖非同宗姐妹,但畢竟是有親緣的,本宮自然要對你多加關照。”


    祈蓉眼見此行目的達成,便也不再多做停留,帶著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宋寶林的宮殿。


    德妃聽說了此事,也不過提了一句:“本宮是承玉宮的主位,靜淑儀怎麽著都應該來給本宮請個安才是。”


    此後就作罷了。


    回到晚春宮之後,那女子便乖覺地跪在了殿前:“奴婢安娘參見娘娘。”


    “你就是娘親挑的人?”祈蓉語氣平平,聽不出喜怒來,“抬起頭來本宮瞧瞧。”


    安娘聞言微微抬頭,露出了巴掌大的小臉和那一雙陳如古井的眼眸。


    “聽說你原本也是官家小姐?”


    安娘對答如流:“是,家父原本是開言二十六年的進士,於文學上頗有造詣,卻不善官道和治家,半路潦倒,如今隻能做個私塾先生過活。”


    “所以你應是懂些詩書了?”


    “是。”


    “這在宮裏可沒什麽用,陛下就算想要附庸風雅,也當是祺舒宮的那位最是拔尖。”祈蓉擺弄著自己剛染好的指甲,“母親應當教過你。”


    說到這裏,安娘原本沉靜的眼神中才露出一絲窘迫,甚至是屈辱:“是,夫人曾使人教過奴婢一些……床第之術。”


    “甚好,你可要記住了,若是不能替本宮籠絡住陛下的寵愛,你那無能的父親和愛賭的兄長在宮外的日子可不會好過。”


    安娘隻能低頭稱是,進宮之前早就知道自己的用處,隻不過就這幾月的時間卻足以讓她明白,這些人的小算盤在那位天子麵前恐怕都是不夠玩的。


    昭祥宮。


    姚紈懿素麵朝天,倚靠在厚厚的軟墊上,與前來探望的祈蔓說話。


    隻不過寒暄了幾句,祈蔓就看出了姚紈懿的心不在焉,隨即將白芷打發了出去,隻餘她們二人獨處。


    “妹妹可是有什麽心事?”


    姚紈懿欲言又止,才說道:“姐姐的身孕……”


    祈蔓並不意外,她知道那日跌倒的時候,姚紈懿拚了命想要護住她和她腹中的孩子,這才讓她察覺到不對之處。


    “姐姐的腹部過於柔軟,倒像是軟枕之類的。”


    “妹妹果然聰慧。”祈蔓沒有否認。


    姚紈懿憂慮地蹙眉:“姐姐糊塗,皇嗣大事,若是讓陛下發現,莫說是姐姐,就連祈府滿門都……”


    話還未說完,姚紈懿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般,眼睛驀地瞪大,有些錯愕地看著祈蔓。


    祈蔓見狀就知道她已經想通了其中彎繞:“陛下從未碰過我,當然知道這身孕是假的。我與陛下在多年前就達成了一樁交易,待這件事過去之後,我便可徹底自由了。”


    “難怪……”


    “難怪我身為正宮之主,卻還一個勁兒地把陛下往妹妹身邊推?”祈蔓語露調侃。


    “原來如此。”


    “多謝妹妹為我著想。”祈蔓覆上姚紈懿露在外麵的手,輕輕拍了拍以示安撫,“我此生所求本就不在宮牆之中,能得陛下金口玉言一條出路,已經是萬分感念了。”


    “在外人看來,姐姐已經有七個月的身孕了,接下來的事情都已經計劃好了吧?”


    “陛下才是這局棋的執棋人,身為棋子要做到的不過就是聽話而已。”


    姚紈懿沒有料到祈蔓竟然想得如此通透:“那與陛下對峙的人又是誰?”


    “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祈蔓的聲音中似乎摻雜著一絲憐憫和同情,“陛下走的越高,身邊的人就會越少,妹妹,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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