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孽女,竟然敢冒犯陛下,還不快走,在這裏丟人現眼……”禮部侍郎氣得咬牙切齒。


    “我隻是聽說王爺在此,就想過來看看,半路上就暈過去了,我沒有見到陛下。”李玉晴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下意識緊緊地抓住父親的腳,慌亂之間,她瞥見了溫和頌的身影,還有他臉上的厭惡之情。


    “王爺……王爺,我……”


    “陛下,陛下,小女怕是受了驚嚇,神誌不清了,請陛下……”禮部侍郎恨鐵不成鋼,將掙紮著的李玉晴又往身後拽了拽。


    “帶下去吧。”


    “謝陛下。”


    其他人自然不敢多留,不過一兩個呼吸之後,書房就隻剩下了嶽稚垣與溫和頌兄妹兩人。


    “今日一行,收獲頗豐。”嶽稚垣似乎並不為方才的鬧劇所擾,笑著說道:“天下為公,朕覺著太祖賜下的這四個字哪怕過去了一百多年,也值得再多想想,不是嗎?”


    “是。”溫和頌看出嶽稚垣的去意,上前一步,“微臣送陛下。”


    嶽稚垣走過溫明珠的身邊,腳步略略一頓,但沒有留下任何話。


    目送著嶽稚垣的座駕慢慢遠去,溫和頌的鼻尖嗅到一絲熟悉的味道,冷漠地開口:“你怎麽會讓一個女人壞了我們的計劃。”


    “是明珠考慮不周。”


    “錯失了這個機會,下一次就不知道什麽時候了。”溫和頌腦中回想起方才嶽稚垣離開時的猶豫,似乎是真的對溫明珠上了心。


    “我打算過兩日去京郊的靈泉寺燒香祈福。”


    溫和頌轉頭看了看她,她的眼神堅定,表現得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去靈泉寺?”


    “王太妃娘娘久病不愈,聽說靈泉寺香火旺盛,很是靈驗的。”


    溫和頌當然不信溫明珠的說辭,若說這個世上誰最不希望母妃病愈,怕就是眼前人了,但他也隻能按照她的意思來:“那就去吧,多帶幾個人。”


    “靈泉寺除了高僧,都是女眷,自然不好多帶侍衛。”溫明珠婉言推拒了,“天子腳下,哥哥放心。”


    “什麽時候回來?”


    “日落時分。”


    “我去接你。”


    溫明珠點頭,轉身回府去了。


    天星樓。


    姚紈懿獨自登上了三樓,看到了嶽稚垣的背影,他正靜靜地望著眼前懸掛著的一幅畫。


    “臣妾參見陛下,萬福——”


    嶽稚垣打斷了她的請安,“紈紈,你來。”


    他轉身向她伸出了手,姚紈懿十分自然地將自己的小手放進他溫暖的大掌,與他並肩站在畫前。


    “陛下在看什麽?”


    “這是溫公當初獻給太祖的一幅畫。”


    “溫公,可是溫暨老先生?”


    “正是。”嶽稚垣神色溫柔,“紈紈也聽說過他?”


    姚紈懿從善如流:“溫公之名,天下皆知。臣妾還知道溫公隻有兩幅畫保留了下來。”


    嶽稚垣點頭:“不錯,一幅被獻給太祖之後就供在天星樓裏,另一幅原本一直藏於定南王府,卻在十幾年前離奇被盜,至今不知去向。”


    “陛下錯了。”姚紈懿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哪裏錯了?”嶽稚垣不解,“難道紈紈知道什麽?”


    “幾年前父皇壽辰,有人獻上了一幅畫,聲稱是溫公之作。父皇本就是愛畫之人,不僅給此人加官進爵,最後還放到了臣妾的嫁妝中。”


    “你是說,你帶過來了?”嶽稚垣大喜。


    姚紈懿卻不想讓嶽稚垣期待太高:“是,隻是父皇從來不知這幅畫的真假。”


    “我們一起來看看就知道了。“


    在等遠青將畫取來的時候,嶽稚垣牽著姚紈懿登上了閣樓,也是皇宮中的最高處了。


    一墨一紫,如天人一般,嶽稚垣遙遙指著遠處萬家燈火的金池城:“紈紈,你知道嗎,朕小的時候,時常偷偷跑到這裏來,一待就是幾個時辰。有一次被父皇逮個正著,他說當皇帝是這世間最累的事情,他很慶幸朕可以免受此苦,做一個逍遙自在的王爺。”


    姚紈懿偏過頭去看他的側臉,夜色昏暗,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可陛下最終還是走到了這裏。”


    “是啊,既走到了這裏,就不能辜負這每一盞燭火背後的大夏子民。”嶽稚垣捏了捏姚紈懿的柔胰,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姚紈懿知道嶽稚垣雖有治國之才,但這一切的開端似乎並不是一顆想要登頂的野心,他每次談起先帝、太後和廢帝的時候,總給她一種心中憋著許多話的感覺。


    樓下響起一陣輕盈的腳步聲,想來應是遠青帶著畫回來了。


    嶽稚垣與姚紈懿相攜下樓,遠青正小心翼翼地將畫卷從匣子中取出,徐徐展開,與之前那一幅並排掛著。


    “陛下可有什麽辨別真假的法子?”姚紈懿見嶽稚垣沒有直接走上前去,而是走到書架旁邊將燈罩拿開,取下了蠟燭。


    嶽稚垣右手捏著蠟燭底部,左手合掌擋著窗外的風,邊走邊說:“是有個隱秘的,紈紈,來看。”


    姚紈懿看他拿著燭火往前湊近了一些,忍不住出聲提醒道:“陛下,小心。”


    “紈紈放心。”嶽稚垣安撫說道,“你看,可看出這墨有何玄機?”


    “玄機?”


    姚紈懿不知所以,這畫上的墨乍看並無特別,突然在眨眼間發現了一絲異樣:“這是…這墨中怎會有粼光?”


    “這墨是含光墨,極為少有,當年太祖將整整一盒都賜給了溫公,溫公便以此入畫。”


    嶽稚垣胸有成竹,隻這一眼就知道這一幅必是溫公真跡。


    見他高興,姚紈懿也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陪著他一起賞起了眼前的兩幅畫。


    要說這位溫公也是個奇人,同一人作畫,卻是兩幅截然不同的畫風:獻給太祖的那幅畫精致工筆,描繪的是廟堂鼎盛之態,秩序森嚴,皇家之風赫然彰顯;而原本留在定南王府的那幅畫則是用瀟灑的筆墨勾勒了鄉間村野的閑逸生活,兩三排草屋連成一片,炊煙嫋嫋,還有三五個孩童在門前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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