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紈懿從永安殿出來之後便一路步行,非但沒有叫一聲累,還有些悠然地打量著大夏皇宮的一步一景。


    “公,公主殿下,前麵就是昭祥宮了。”


    昭祥宮乃是大夏曆代貴妃的居所,除了皇後的寧坤宮之外,便是最為華麗,距離皇帝的乾康宮最近的宮室了。


    整座宮殿都裝點得十分喜慶,看來嶽稚圯為了她花費了不少心思,可惜自己的氣運卻走到了頭。


    剛進大門就看到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為首的女子打扮略有些不同,想來是宮中有些資曆的姑姑了:“奴婢川梓參見娘娘。”


    “如今還未行過冊封大典,還是稱本殿公主殿下吧。”


    “是,公主殿下。”川梓是極有眼力見兒的人,否則也不會從一眾人選中脫穎而出成為昭祥宮的掌事宮女。


    “你進來回話,其他人都散了吧。”姚紈懿抬步就往裏麵走,宮女太監連忙向兩邊散開,生怕動作慢了惹這位高貴的主子不悅。


    遠青楓紅一左一右攙扶著姚紈懿在主位上坐下,川梓獨自跟在後麵進來,複又跪下,等著姚紈懿開口。


    “你進宮幾年了,從前是在哪個宮裏侍候?”姚紈懿右手撐著額頭,微微閉起雙眼養神,遠青便代為問話。


    “回殿下,奴婢五歲進宮,到今年已有二十二個年頭,從前在許多地方都當過差,過去五年都是在裕太妃跟前侍候。前段時間太妃娘娘病逝,奴婢這才又被內務府指派到昭祥宮中的。”


    “宮女不是年滿二十五歲就可以出宮了嗎?你怎麽還留著?”


    “家裏也沒有親人了,既無處可去,不如留在宮裏有口飯吃。”


    “你可知前麵發生了什麽事情?”這次是姚紈懿的聲音。


    “……”川梓猜不透這位大涼公主的心思,隻好據實回答,“是,奴婢知道。”


    “知道就好,下去吧。”


    川梓匆匆離開,從大門出來之後又轉了個彎才停下腳步,拍拍胸口,早就等在外麵的小宮女看就連川梓姑姑都沒在這位主子手中討得了好,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


    昭祥宮主殿。


    “殿下,咱們眼下該做什麽?”楓紅向來有些膽小怕事,怯生生地問姚紈懿。


    “等。”


    “等什麽?”


    “等他來。”


    民間傳聞大夏武陵王嶽稚垣誌在山水,文武不通,偏生就長了一副絕色的皮囊,成了個繡花枕頭。如今看來,這不但是傳聞,而且還錯的離譜。如此能隱忍有城府的人,自然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他將自己留下,還送進了昭祥宮,意思就是嶽稚圯許諾給大涼和她的貴妃之位不會有變。但嶽稚垣不是嶽稚圯,會真的用十萬兵馬來換一個徒有美人虛名的女人而已,必定有更深的圖謀。這場和親從一開始就是交易,對手是誰都不要緊。


    姚紈懿將厚重的貴妃禮服丟在一邊,換上了自己平日裏穿的常服,又讓楓紅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搖身一變就從一朵雍容華貴的牡丹變成了出水清透的芙蓉,她總是淡妝濃抹總相宜的。


    她靜靜地坐在窗邊,從日落到月升,遠青楓紅幾次勸她就寢,她卻沒有聽,甚至直接揮退了她們,獨自一人等待著。時間就像一條剪不斷的絲線,隻是往前延伸著,直到有一個穩健有力的腳步聲從遠而近。


    姚紈懿知道這個時候除了他,不會再有他人,“參見陛下。”


    卸下了盔甲的嶽稚垣通身墨黑,神情平和,就如他頭上的那頂玉冠一樣,與白日裏執劍的模樣相差甚遠。


    “公主殿下倒是很習慣喚我陛下。”嶽稚垣站在距離姚紈懿五六步遠的地方,淺淺一笑。


    “陛下也該早些習慣。”姚紈懿確實跟其他女子都不一樣。


    “公主殿下是在等我嗎?”嶽稚垣話鋒一轉,“你又如何知道我會來呢?”


    “如何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來了,就夠了。”姚紈懿從小就見慣了大人們打機鋒,無論嶽稚垣想繞多少彎子,她都能陪著。


    “你要十萬兵馬。”


    “但陛下想要什麽?”


    “我不是嶽稚圯。”


    “所以,陛下想要什麽?”


    “公主殿下早就猜到了,不是嗎?”


    “礦。”


    “大涼的礦產豐富,還有工匠,能夠打造出天底下最好的兵器,我的靈墨也是來自於大涼。”


    姚紈懿不是天真單純的富家女子不知世事,多少礦產工匠才能換來十萬兵馬來解救大涼的燃眉之急,她緊緊地蹙起了秀眉。


    她沒有說話,嶽稚垣也就耐心地等著,這是一場博弈,而姚紈懿注定會輸:”陛下想要多少?”


    “公主殿下不怕我獅子大開口?”


    “有所求者,必先低頭。”


    “大夏與大涼世代交好,我亦沒有與姚氏為敵的意思,再者說礦產本就是老天爺的饋贈,並非取用不盡,我可以按照嶽稚圯所承諾的派出十萬士兵,但我要三倍的兵器作為交換。”


    “三倍。”姚紈懿開始快速盤算起來,如此一來,大涼便不會有足夠的人力來支撐本國軍隊的兵械供應,可是大佑的危機迫在眉睫,“好。”


    “公主殿下這麽爽快。”嶽稚圯挑了挑眉。


    “但是。”姚紈懿深吸一口氣,“大涼需要三年的時間才能提供三十萬的兵械,陛下可允?”


    “允。”嶽稚垣也是一樣的幹脆,“與聰明人交易就是如此簡單。”


    “願陛下信守承諾。”姚紈懿目光灼灼地看著嶽稚垣。


    “三日後便是登基大典,十萬大軍第二日就開拔前往大涼。”嶽稚垣看起來非常誠懇,姚紈懿也隻能姑且相信。


    “多謝陛下。”


    “公主殿下似乎並不關心自己?”


    “陛下什麽意思?”


    “你本是嶽稚圯親選的貴妃,如今他倒台,你的命運如何,公主殿下不想知道嗎?”嶽稚垣似乎是覺得站著有些累了,終於坐了下來,想要給自己倒杯茶,卻發現桌上空空。


    “大夏國書上並未指名道姓。”姚紈懿也走到他的身邊坐下,“可惜卻說了大涼永樂公主。”


    嶽稚垣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原來如此。”


    “誰是大夏的皇帝陛下,我永樂嫁的就是誰。”姚紈懿發沒有打算爭什麽中宮皇後的位置,但也不會任由什麽阿貓阿狗都欺到自己頭上來。


    “既如此,公主殿下,我們……”嶽稚垣笑著起身,“來日方長……”


    “多謝陛下。”


    “我……總不會辜負你的。”最後這一句話幾乎低不可聞,在姚紈懿的耳邊飄過,就像一根羽毛落在了如鏡一般的湖麵,還未泛起漣漪就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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