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致心念一動,心之極術運轉,在那些怨氣中看到了許多不堪的的畫麵。關於這個國家的一切和它曆史在這一刻猶如浪潮一般盡數被她所知。


    這個國家的確是個小國家,名曰有窮國。祖上姓氏為薑,先祖竟然還是一個修士。有修士坐鎮,有窮國一度十分強大,令周邊國家望而生畏。不過這樣的統治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隻百餘年便結束了,原因是那修士突然離開了,周邊國家試探十多年,最終聯合起來發起了攻掠。


    如今的有窮國,比起當初來,版圖縮水了百倍不止,還曾多次遷都。在第一次遷都時,那些強國斬了薑這個姓,因此,隻能稱江。


    昔日輝煌不過是逝去黃昏,並不值得一提,讓玉致注意的是如今的這位主君。


    他身上的怨氣和死氣格外蹊蹺,從她觀其過往來看,此人沉溺酒色,政績平平,活到六十已經是勉強。但現在嘛,他承受了縮筋術過後,並沒有影響到身體,就值得探究了。


    縮筋術是很常見的小術法,修士在長時間戰鬥過後,渾身經脈緊繃疼痛,會用縮筋術進行放鬆。


    那種痛苦對修士來說猶如撓癢癢,但是對凡人來說,那可就是足以摧殘意誌的可怕劇痛。


    玉致冷眼看著掐著自己脖子疼的渾身是汗的主君,目光漸漸深沉。她不想對凡人動用手段,但是眼前這個凡人..…連國之氣運才能勉強保住怨氣不侵蝕性命,她倒要看看此獠做了什麽惡事!


    主君疼的意誌消散,但是他卻發不出聲來,但是很快他便從痛苦中解脫了。玉致抽出他身上的怨氣和死氣,強行突破了識海,最終看到的是一幅幅鮮血淋漓的慘狀。


    那個姓薑的修士是被天罰抹殺的,因為他幹預凡塵俗世,殺孽太多所以死在雷劫之下。但是從主君對家族曆史的記憶中看,玉致覺得那個修士並沒有徹底被抹去。他很可能在死前進行了奪舍,神魂藏在哪個後輩體內。


    因為自從先祖消失過後,有窮國的主君就代代長壽,不顯疲態,就算一朝身死,形容也是豐毅不敗的。而保持這種長壽的秘訣,就是陰女之血。


    天地有陰陽,男女也有陰陽。


    陰女就是剛剛長大,還沒有來月事的女子,這個年齡段的少女陰氣全盛,封而不溢。通常情況下,隻要生長發育完全,女子體內就會逐漸誕生陽氣,以達陰陽平衡。陰女血就是她們第一次來月事的血,聚集了這個女子此生的陰盛精華。


    陰女血要及時煉化,不然陰氣就會潰散。


    女子月事少則三日,多則七日,隻取第一縷便太過浪費。所以那些少女在初潮來臨時,就會被活剖取宮,隻為了那一腔陰女血。


    一腔陰女血不過半盞,煉化過後也才指甲蓋那麽點,根本趕不上主君每日需求,他日日要用煉化好的陰女血熏七竅,所用之量起碼需要五六個少女的性命。


    熏竅之皿是一方玉盞,玉致在主君的回憶裏看到過後總覺得眼熟。那玉盞是塊難得的美玉,比沁夫人提過的那方印鑒還要突出。光是從光澤質感來說不輸玉鬼,但是美則美矣,卻無靈性,隻算凡玉。玉致凝眉細思,終於想起來在哪裏見過了。


    半年前她第一次去中宮,在中宮身上見過一次,因為是塊凡玉,所以她隻是掃了一眼並沒有放在心上。如今將一切聯係起來,方知其中真相!


    她之所以會在中宮感應到神器,是因為那熏竅所用的玉盞就是碎片!玉屬陰,在極陰之下會泄露神器的力量,主君取陰女血加以煉製,再用玉盞熏竅,原因就在這裏。


    根本不是陰女血有用,它隻是個媒介,實際上是為了用陰女血激發神器碎片的絲絲力量滋養己身!


    在這個世界裏,醫術發展平平,凡人壽數短暫,過五十就算高壽。而有窮國的主君代代長壽,甚至有到達九十的存在,如何不叫人震驚?


    玉致心驚,再次翻閱腦海中關於有窮國的曆史,終於找到了那玉盞的來曆。看完後,玉致驚愕不已,那居然是有窮國先祖在臭水溝裏撿的!


    在有窮國的史書上,清楚的記載著一行字:先祖周遊庭下,複見一物,於而不掩其光,遂興至,繼而賞玩。


    玉致難以言喻的看著主君,此人從三十過後就開始用少女來維持自己壽命。她突然想到,宮中似乎多是女子,內官尤其少見。後宮本來就是一個女子聚集的地方,所以玉致從沒有關注過這些,現在反應過來,隻覺得女子多的詭異。


    神思覆蓋深宮,所到之處全是鮮妍少女,隻有各宮有兩三個管事的嫲嫲,年紀要大一些。但是,玉致卻沒有找到任何殺戮和血腥場所,更不見滔天怨氣和死氣。


    她一腳把主君踢開,然後將其身上的國運強行抽出一縷給方盈衝。國運是一國之根本,沒有它,任憑你精梳驚才絕豔,手攬精兵鐵騎,做事也總會差一分。就這一分,便足以叫你大事無成。


    所以玉致用盡手段,也隻取出來一絲而已。然後晴天驚雷落下,整個都城都被震的顫抖了一瞬,許多貧民的屋舍倒塌,一時間叫苦連天。


    而始作俑者,元嬰破裂,道軀欲崩,隻能說勉強撿回一條命來。玉致顛顫巍巍的看著主君和方盈衝,兩人完好無損,那雷就隻劈她!


    “這麽多年沒有體會過了,今日倒叫我過了把癮!”玉致催動心髒快速修複傷勢,看著出現裂紋的元嬰她忍不住發愁。


    好不容易緩過來,四周靜的嚇人,玉致感應一番,天罰來的太快,主君大殿周圍的人全部被震暈了過去,離的遠的人見識了這麽詭異的驚雷,哪裏還敢靠近?


    不出一刻鍾,整個都城都傳遍了,主君被雷劈了!


    此事暫且不提,三日過後,主君頒布法令,設立大國師之位,尊一位來曆不明的女子為大國師,令全國為其建觀立象。不僅如此,沁夫人剛剛生下的孩子被送到了大國師手下,親自接受國師教學。


    玉致懶懶坐在輦上,在大街遊行,接受百姓跪拜,她彈了彈指甲。“嘖,真有奸臣妖道的味道了。”


    遊行舉行了一日,繞城三周,等回到屬於自己的國師府時,玉致就看到一個渾身赤裸的嬰兒在爬。方盈衝是神器碎片不堪受辱而托生的產物,她就和玉致猜想的一樣,根本沒有一點人類該有的感情。


    還好國師府除她以外沒有別人,不然叫人看到一個目光平靜,出生才三日就到處爬的嬰兒,還不知道嚇成什麽樣呢。


    “盈衝,回去,你還是個孩子。”玉致目不斜視,從方盈衝的身邊經過,她說完以後根本不管對方是否聽話,徑直丟下一塊陣盤設立了一個結界。方盈衝看著她消失,抬頭看了看天,然後慢慢爬了回去。


    玉致元嬰受損正準備療傷,為了避免氣息泄露,她欲借封鎖住自己避免天罰再來。可下一瞬,她不敢置信的睜開了眼睛,然後不相信的再次閉上細細感應,但同樣的一無所獲!


    她的赤金封印不見了!


    她那麽大、那麽厲害、那麽神秘的封印不見了!


    她的手鐲裏除了自己裝的東西以外,赤金封印和那個神奇的雙重空間都不見了!!!!


    玉致不信邪,裏裏外外翻遍了,確實什麽都沒有,失去了封印和那個充滿謎團的空間,這個手鐲瞬間變得普通了,再也沒有了從前的靈性。


    她一巴掌蓋住眼睛,無趣的躺倒在蒲團上。沒一會兒,門口傳來了細微動靜,玉致眼皮掀開一條縫,就看見方盈衝爬了進來,她竟然不受陣盤影響?


    霎時間,玉致想死的心都有了。


    至今為止,找到神器碎片已經三天,但是該怎麽讓方盈衝回到碎片裏,她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她又不可能殺了這孩子,她雖然是碎片托生,但那是活生生的人啊,吸取了沁夫人一身血肉長出來的人。也就是說,她很有可能要帶孩子帶到孩子壽終正寢的那天才行!


    狸奴……你在哪裏,她真的好想它!


    哀嚎過後,玉致認命的爬起來,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前兩日驚雷震塌了許多屋舍,內官擬定了修建草案,等著大臣們商議,她作為大國師不能不出麵。


    還有,主君取陰女血的地方她也找到了,前兩日把裏麵囚禁的少女解救出來後,還沒有給她們安排住處和營生。指望主君或者是大臣完全是癡人說夢,這一切還得她親自上陣才行。


    “盈衝,自己在家裏玩,我去去就回!”


    方盈衝好不容易爬進來,又看到那個身影風一樣的消失,小小的臉上出現了皺眉的表情。


    ——————


    狸奴打了個噴嚏,它無力的看著比它更無力的白夜,問道:“你說是不是壞女人在罵我?”


    白夜渾身是傷,儼然已經到了極限,他摔倒在地,幹脆就這樣躺著了。就在狸奴準備去看看人還活著沒有的時候才開口:“不知道。”


    狸奴同情的看著白夜:“放心吧,你要是死了我會給你燒紙的,看在大家都是家人的份上,我一定叫壞女人給你報仇。”


    “借你吉言。”白夜閉上眼睛,扯了扯嘴角。


    玉致失蹤至今已經數月,這期間分部一直無法打開,他們在青銅樹林裏躲避追殺,早就到了極限。溯夜回身上的定軍古燈暴露了分部的位置,一日之間,許多不曾見過的修士湧了進來,這些人隻聽命於聖族,卻非溯夜回本人。


    剛開始的時候,狸奴和溯夜回還並肩作戰過幾次,可是後來,一隻從虛空中伸出來的黑手把人抓走了,狸奴隻能在心裏假模假樣的為他悼念兩聲。


    “往好處想,可能是聖族內訌了唄,不然幹嘛把那個壞心眼兒的小子也抓走。”


    白夜沉吟:“不一定,或許對方隻是不想傷到他,他的天賦太過驚人,獨玉山族和靈墟道宮都會把他保護起來的。”


    “哎,道宮什麽時候才能發現異樣來救我們啊。”狸奴也躺著,它真的好累,身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層層疊疊無窮盡也。


    白夜不說話了,他知道外界肯定也出事了,這遠古秘境是兩位尊者守護的,那些人卻能輕易進來,誰是內鬼還用說嗎?


    “咳咳。”白夜不受控製的劇烈咳嗽起來,他腹部的傷口瞬間滲出鮮紅,狸奴一驚,趕緊把為數不多的丹藥拿給他服下。混天感應到主人狀態不好,也發出了不安的嗡鳴聲。


    “別說話了,我怕你真死在這兒了。”老子怎麽和壞女人交代啊。


    掀開白夜腹部的衣服,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模糊血洞,那傷口像是被徒手撕爛的,似乎裏麵還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狸奴看的眼睛酸酸的:“怎麽辦,又長大了。”


    白夜閉著眼睛無聲笑起來,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痛:“長大就長大吧,或許這就是命。”


    他身體裏的那個東西,是白衣神的寄生物,當初他和行者都低估了白衣神,這東西準備繁殖的時候會築巢。可是因為分部不能打開,溯夜回又被抓走沒了消息,白衣神回不到築巢的地方,隻能重新物色場地。


    很不幸,他和行者都被白衣神寄生了。


    那東西在體內一天天長大,靠著吃人血肉維持生命體征,不管是用什麽方法,都擺脫不了這東西。


    因為白衣神在寄生築巢的時候,就把自己變成了人類的一部分,就算你割肉放血,隻要你這個人還沒死,還有一點生機,它就會堅強的活著。


    也許是害怕自己的巢穴死去,白衣神每天會固定的分泌少量的,類似於油脂的物體,那東西會幫助白夜修複被蠶食的身體,緩解他的疼痛。


    但是,這東西僅限於保持他正常的體征活動,多餘的一分沒有。


    隨著那東西越長越大,白夜閉上眼睛時,仿佛能聽到有東西在自己血肉中成長,撕開他皮肉的聲音。


    冥冥之中,他又想起了決定來遠古秘境時,易妙姿阻止他的話:你這一去,是必死之局。


    “嗬。”白夜微不可察的輕笑一聲,又讓她說對了,所以……她後麵說的話也是真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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