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變得尷尬起來,玉致敷衍過去以後,便一直安靜的待在角落,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狸奴的意識也逐漸清醒了,它還記得剛剛自己說的話,現在看呼延庭玉一臉怒容,也老實的在一邊當鵪鶉。


    不知又等候了多長時間,直到外麵月色深沉了,玉虛鎖神圖才一一釋放光芒,放出呼延旬空等人。他們的狀態可就不像呼延庭玉那麽好了,一個個的都是頭暈腦脹,四肢發軟。


    呼延老祖一一檢查了情況,雖然等候的時間長了些,但總歸是種虛成功了。按慣例,呼延家的禁地連接著本族的小世界,裏麵危機重重,不該是小輩進去才對。但這次為了那個下一任族長的候選名額,家主決定鋌而走險,也當曆練一番幾個有天賦的孩子,所以才將禁地作為爭奪名額的試煉場。


    “好了,你們種虛成功,老身也就功成身退了。此次禁地開啟時間為三個月,最先找到遺落在禁地中的道器萬界陣圖者便是勝者。若三月之後無人找到此圖,就以擊殺其中蠻獸和凝練的荒印數量來定名次。”


    呼延老祖說完,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玉虛鎖神圖有感,親密的環繞著她飛行。


    “最後再說一遍,最好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同族相殘的事情來。我雖然年紀大了,但心還不盲!”


    她淩厲的目光掃過全場,分神大能的威壓展露無遺。在場的修士,最高也就元嬰中期,怎麽承受的住她的威壓?因此,人人都汗濕了後背,咬著牙堅持不跪倒在地。


    玉致的腿肚子都在轉筋,但是她沒敢表現出一絲一毫,這老怪物在敲打他們呢。


    “是,子孫謹記教誨。”


    呼延庭玉帶頭回應,其他四人也趕緊出聲回答,呼延老祖這才滿意的收起威壓,駝著背離開了石塔。


    她一走,大家都放鬆下來,當然,僅限呼延家的五個人。


    包括玉致在內的五個人族修士都一臉嚴肅,渾身緊繃著放鬆不下來。呼延家的孩子不允許自相殘殺,他們這些當刀的人又能怎麽辦?禁地之中危險重重,還要爭奪名額,一旦這五個人出了事,那背鍋的就是他們這些人修。


    呼延庭玉倒是沒什麽感覺,她看了一眼玉致,很輕易的就發現了她仍在顫抖的雙腿。她心裏一頓,暫時放下了先前的不快,主動走了上來。


    “別強撐著了,老祖的威壓不是那麽好承受的,況且你還沒有到達元嬰,跟他們自是不能比。”說完,她僵硬的把自己的肩膀湊過去,示意玉致靠著她。


    玉致一愣,看見呼延庭玉冷冰冰的麵龐,笑了笑:“那就多謝了。”


    順勢靠在呼延庭玉的肩頭,玉致這才放鬆下來,那種威壓是來自精神力層麵,她現在覺得疲軟的厲害。


    “有點硬,都是骨頭,呼延庭玉,你該多吃點了。”


    見她還有心思打趣自己,呼延庭玉立刻退開。


    玉致撇撇嘴,她又生氣了。狸奴看看雙方,心裏忍不住腹誹:這不是上趕著犯賤嘛?


    “哼!”呼延庭玉冷哼一聲,直接拂袖走開。玉致也不在意自己又惹了她,隻是盤算著怎麽避過風險。從禁地出來以後,呼延家肯定會有一些強製手段,她得想個法子逃脫才是,起碼在拿到精血之前,不能出意外。


    石塔內一時寂靜無聲,此時已經是後半夜了,大家都安靜的打坐,恢複著自身狀態。修行中時間流逝的很快,轉眼就已經東方既白。


    在朝陽升起的那一刻,石塔突然萌發出了瑞紫色彩。那紫氣氤氳進塔中,就像長了眼睛一樣尋到了十個人的位置。不僅如此,紫氣到了大家身邊,開始主動往毛孔裏麵鑽,玉致感受了一番,發現是很純淨的太陽之力,便也不做抵抗了。


    這些紫色的太陽之力進入體內過後,就迫不及待的尋找著那顆混沌珠,在她驚訝的注視中,紫氣與之合為一體。


    等到再睜眼時,玉致發現人人周身都籠罩著一層淡紫色的霧氣,看上去格外神秘與朦朧。呼延庭玉和玉致身上的紫色是最濃的,其他八個人身上紫色的濃淡程度不相上下。


    呼延若青一眼就看到玉致懷裏的狸奴也是一身紫氣,她當即陰陽怪氣道:“庭玉小姐可真大方呢,一隻貓竟也舍得。”


    她說的是狸奴體內的引虛之物,玉致自然明白。眾人目光明暗不定的投射在狸奴身上,它那乖張的性格怎麽可能忍得了?


    “看什麽看?不服氣來跟老子過兩招?”說著,天目鴻鵠環上麵的眼睛都睜開了,靜靜的等待它的指示。


    天目鴻鵠環乃是九品靈器,隻要找到合適的材料,再加以鍛造未必不能達到道器的水平。它的波動不弱,因此,呼延家的幾人雖然不爽,但也沒真的想動手。


    呼延若青舔了舔嘴唇,看著狸奴,這麽嘴賤的死貓,入了禁地她一定會最先拿它開刀!


    眾人身上紫氣都具備之後,石塔再次有了動靜,它發出陣陣聲波,一個古老的陣紋雛形便出現在了大家眼中。


    那陣紋是詭異的血紅色,還有一股濃重的血腥之氣散發出來。玉致眯了眯眼,感受著這股氣息撲麵而來。隻是一道陣紋而已,就透露出如此重的凶氣,其中的禁地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呢。


    狸奴鼻子最靈,它用爪子捂著自己的鼻子,輕聲嘀咕道:“這猴子家族都是些什麽玩意兒,禁地怎麽如此惡臭。”


    離它最近的玉致和呼延庭玉兩人都聽到了,前者暗暗捏了捏它肚子上的肉示意不要說了。而後者則是直接露出了一個危險的笑容,隨後在玉致沒有警覺的時候,直接把它抓起來扔進了還在顯形的陣紋之中。


    “狸奴!”玉致驚呼出聲,隨後一臉憤怒的看著呼延庭玉:“你做什麽?它沒有靈力被你扔進去會死的!”


    呼延庭玉硬邦邦的回了三個字:“死不了,隻是讓它進去看看而已。”說著她直接飛身,也投入了陣紋之中。


    玉致看著她的背影,拳頭捏的嘎吱響。這是金主,她忍!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陣紋,呼延若青等不及也緊隨其後。其他人見陣紋差不多了,也都跟著去了。待所有人都進去之後,陣紋的光芒逐漸暗淡下來,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進入陣紋之後,玉致先是眼前一暗,耳朵裏也有尖銳的嗡鳴聲出現。她不適應的閉上了眼睛,忍耐著刺耳的聲音洗禮。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嗡鳴聲戛然而止,她慢慢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血紅的世界。


    呼延家的禁地裏麵,天空是血紅的,看不到日月星辰。空氣也是紅色的,就連地上的砂石都是紅色的,周圍的植物也不能幸免,都是同樣的顏色,給人一種暴躁又壓抑的感覺。


    呼延庭玉就在她不遠處拎著不停掙紮的狸奴,看著玉致到來,她毫不留情的說:“你的肥貓該少吃點了。”


    玉致:.......


    “呼延庭玉!你這個壞女人!貓可殺不可辱你知不知道!”狸奴齜牙咧嘴,表情凶惡就要攻擊她。


    玉致趕緊上去做和事佬,把狸奴緊緊按在懷裏。“你可少說兩句吧,咱們是在誰的地盤你心裏沒點數是吧?”


    狸奴不忿:“明明是她先扔我的!”


    呼延庭玉樂了:“肥貓,不要胡攪蠻纏。”


    “你看她!她說我胡攪蠻纏,你到底幫誰啊!”狸奴憤怒在玉致懷裏掙紮著,就非要出口氣。


    玉致一個頭兩個大,看著呼延庭玉嘴角翹著,大有繼續惹狸奴的意思,她表情一冷,拿出了大家長的氣勢。


    “你,趕緊別笑了!你們難道還是小孩子嘛?這樣吵吵嚷嚷的鬥嘴有意思?”


    呼延庭玉被她吼了一句,驚愕道:“你凶我?”


    “我......我沒凶你!我就是說你倆不要耍小孩子脾氣了!”玉致人麻了,呼延庭玉這什麽表情和語氣啊?


    “我耍小孩子脾氣?你這個臭女人你到底哪頭的?”狸奴氣的直炸毛。


    呼延庭玉冷哼一聲:“肥貓,咱們走,別理這人。”


    看著呼延庭玉轉身就走,玉致笑了,狸奴還能聽她的?


    嗯.......看著從自己懷裏跳下來跑遠的身影,她陷入了沉思。


    “你們等等我!”玉致趕緊施展靈力想追上去,沒曾想她的靈力一出現,就引起了周圍的異樣。


    一股巨力順著湧進了身體之中,在撕扯著她的經脈,吞噬體內的靈力。她一時不察,險些摔倒在地。


    “嘶。”玉致痛的吸了一口冷氣,立馬就反應過來是呼延庭玉說的荒氣作祟。她趕緊調動體內那顆包裹著紫氣的混沌珠,幫助排出這詭異的荒氣。


    混沌珠一出現,所到之處皆是逼出了一道道土黃色的厚重力量。那些力量從玉致毛孔中排出,在她驚訝的目光中形成了一個奇怪的法印。


    這法印隻有拇指大小,摸上去有石頭一樣的質感。“這就是荒印嗎?”


    “還不走在這裏幹什麽?我可不能保證呼延旬空他們會不會也降落在這裏,難道你想先打上一場嗎?”呼延庭玉抱著狸奴遠遠的叫著玉致,她身材高挑又極其瘦弱,一身綠色襯得她清冷非凡。如果忽略到懷裏那隻灰的發黑的大肥貓的話,活脫脫就是一位月宮仙子。


    玉致看著在呼延庭玉懷裏舒服的狸奴,怒罵道:“叛徒!”


    狸奴得意的衝她吐吐舌頭,氣的玉致衝過來就要抓它。


    “呼延庭玉,快跑!”狸奴趕緊招呼著。


    呼延庭玉唇邊露出一絲淺笑,抱著狸奴就倒飛離去,就這樣看著玉致在後麵追。


    打打鬧鬧一路行進,兩人很快就到了禁地的入口處,一塊巨大的石頭漂浮在天空中,遠遠看去,直壓的的人喘不過氣來。


    “那塊石頭是什麽?”玉致好奇的看著血紅的天空之中。


    “那不是石頭,那是勁蠻族本族的小世界。”呼延庭玉隻掃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走吧,咱們還是先入禁地再說。”


    玉致點點頭,兩人一起走向了禁地入口。


    呼延家的禁地就在那個小世界的下方,那是一個方方正正的血池,裏麵翻湧著濃稠的黑紅色血液,之前在塔中聞到的腥氣就來源於此。


    “好臭,我們要跳下去嗎?”玉致皺眉。


    “嗯,呼延家的禁地是上古時期的萬靈血池。那時候天地一片蠻荒,許多聖靈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出現了集體自殺的禍事,它們割開自己的血管,硬生生流盡體內血液而亡。而那些血液,就形成了這處血池。後來,我勁蠻族征戰得到這片地域,因其血腥太過,又有聖靈自殘的事情,認為其不詳,所以就將它單獨造成了一方小世界。”


    呼延庭玉看著翻滾的濃血,心裏一片沉重。她是聖族,所以能非常清晰的感知到這血液中蘊含的各種情緒。不甘,憤怒,懼怕和求生等等意誌,哪怕經曆了無盡歲月,也無法消磨幹淨。


    聖族和人族不同,它們出現的時間遠遠早於人類。能傳承至今的族群,其實力都深不可測,它們的底蘊絕對超出人類的想象。


    “進去吧,你們不是聖族,這些聖血不會沾染上身的。”


    呼延庭玉說完,率先跳進了血池。


    那些黑紅色的粘稠血液像是怪物一般瘋狂的往她身體裏麵鑽,玉致和狸奴看的雙雙起了雞皮疙瘩。


    呼延庭玉臉色變得通紅,頭頂不斷蒸騰出霧氣來,她表情扭曲,顯然這血液對她造成了很大的痛苦。


    “喂,呼延庭玉你沒事吧?”看著她的樣子,玉致緊張起來,身上靈力隱隱若現,隨時準備出手把人救出來。


    “你……別動!它在洗滌我的血脈……千萬別碰我!”呼延庭玉表情痛苦極了,就連聲音也變得嘶啞起來。


    “狸奴,你在上麵等我,我下去看看她。”玉致仍不放心,交代了狸奴兩句也跳進了血池之中。


    如呼延庭玉所說,玉致跳進去之後,那些濃稠的血液就跟碰見了瘟神一樣,飛快的躲避著她,很快玉致就來到了呼延庭玉的麵前。


    此刻,她心裏在天人交戰。


    呼延庭玉不讓她碰,但是玉致卻有一種直覺,她能幫到她!


    她眸光不定,一直猶豫著,但呼延庭玉周圍的那些血液可不會給她時間。一種奇妙的感應和玉致建立了連接,是呼延庭玉!


    還不等她多想,那股力量就緊緊讓二人綁定在了一起。太陽之力不受控製的運行起來,在她焦急的目光中匯入了呼延庭玉的天靈。


    轟——


    燦爛的太陽之力瞬間爆發出來,將狸奴掀飛老遠。它著急的跑回來,卻看到玉致和呼延庭玉之間的太陽之力建立了一座循環的橋梁,正在交換兩人的力量。


    “什麽情況!”狸奴焦急的繞著血池轉圈,半天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來。


    玉致此刻欲哭無淚,她感覺到呼延庭玉的身體在狂吸她的太陽之力。而當事人本人早就在聖血中失去了意識。


    漸漸的,玉致眼前的景致變了,血紅的天空和禁地逐漸露出了本來的色彩。


    血池在兩人腳底消失,呼延庭玉身體軟軟的的倒了下去。玉致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攬在了懷裏。


    “呼延庭玉,醒醒!”玉致拍拍呼延庭玉的臉頰,看著她無意識的模樣有些擔心。


    此刻,天地間傳來一聲巨響,就好像兩個巨大無比的齒輪在運行中卡殼,讓人耳根刺痛。


    玉致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裏的天空好似傾塌了一塊,鋪天蓋地的灰氣湧來。她的眼睛陡然穿透空間,看到了灰氣之下的一切。


    無數生靈哀嚎悲鳴,在灰氣之下,沒有任何生命可以活下來。恐懼、絕望、不甘和對生的希望一起,種種情緒差點衝爆玉致的識海。


    她痛苦的捂著頭顱大叫,想要緩解這種疼痛,但是不論她怎麽做,都沒有任何作用。


    在這些情緒的侵蝕下,她心頭湧起了一陣巨大的哀傷,仿佛這些生靈就是她的孩子,她對它們的滅亡卻無法伸出援手。


    玉致淚流滿麵,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天塌下來,碾死所有的生靈。


    沒錯,就是天塌了。


    天空一路傾塌,露出漆黑深邃的無盡黑暗,道道氣流從黑暗中侵蝕進來,蠶食著天地間的靈力。


    那是……荒氣!


    這一刻,玉致心頭巨震,她好像明白了什麽。再往四周看去,除了懷中的呼延庭玉以外,狸奴已經失去了蹤跡,周圍的景物早就大變了樣。


    所以,她現在看到的,是時間長河中的一段往事對嗎?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忽視心頭濃重的哀傷,想要看清此地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可下一秒,屍骸遍野的場景消失了,天空也不再傾塌。一顆閃耀的流星從黑暗中劃出,發出耀眼的光芒往地上降落。


    可是那顆流星剛剛降落到一半,一隻充滿邪惡怨毒氣息的大手憑空伸出來,將它拖進了無盡的虛空之中。


    緊接著,天地又恢複了原樣,天上的那個窟窿逐漸愈合。什麽流星,什麽荒氣,什麽大手都像沒出現過一樣,再也沒了蹤跡。


    而那個窟窿愈合的地方,仍有一道裂縫不能恢複。隨著時間流逝,也許又過了幾百萬年或者幾千萬年,它再次泄露出了荒氣。


    荒氣再現,又是滅世之象。


    玉致看到一個繁榮昌盛的種族仰天哀鳴,在無數屍體中衝了出去。它們的身影充滿了悲壯,每一隻都帶著必死的意誌。


    它們就是聖族!


    其中,還有許多年邁或年幼的聖族,它們的臉上帶著恐慌和驚懼的神色,看著族中長輩接連赴死,全都齊聲哀鳴著。


    可就算是這樣害怕,它們也選擇追隨族人的腳步,堅定的赴死,沒有一隻因懼怕而後退。


    它們的身軀被抽幹了血液,成為了龐大的幹屍。那些屍體填進了天空中的裂縫之中,而血液也是散落在天空,將所有荒氣都吸附過來,漸漸的,血液匯聚在一處,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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