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玉致了解了事情經過以後,咬著牙把狸奴拽走了。


    原來,狸奴來到易家,憑借它的陣紋天賦輕鬆進入院子裏。有小弟子發現了它的蹤跡,以為是隻野貓,就逗摸了兩下,結果引的狸奴破口大罵,這才和人家結下了梁子。


    看狸奴心虛的樣子,玉致強行擠出了一個微笑,去挨個向被它欺負的小弟子道歉。那些小弟子年紀都不大,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半大孩子,見大小姐的朋友親自道歉,一個個嚇得趕緊擺手,生怕大小姐怪罪。


    易妙姿揮退弟子們,她將玉致帶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安頓下來,又動作優雅的替她泡茶。


    “玉致,你的修為問題不能拖延,不如隨我一道回太清?”易妙姿想的很簡單,太清道宮能者眾多,修複她的經脈也不過是小問題。


    玉致抿著茶水沉吟了片刻,才猶豫道:“這不太好吧,畢竟我已經錯過了開山大典……”


    “這有何難?我叫白夜師兄來接你就是了!”易妙姿豪邁的一揮手,並不將這個小問題放在心裏。


    “道規森嚴,師兄不會被牽連吧?”其實玉致也很想見到白夜,這樣才能知道賦香的情況。但是據她所知,太清道宮的規矩很多,弟子們是不允許帶外人進入道宮的。


    “放心,白夜師兄自有辦法!”易妙姿神秘一笑,玉致也欣然同意。


    白夜來的很快,他今日本就無事,偶然收到易妙姿的訊息,叫他速去易家,還以為是她出了什麽事。


    等他禦劍落在院子裏時,便看到易妙姿正端坐於亭台之中,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他眉頭一皺,語氣有些不耐煩。


    “又被你騙了。”


    聽到他的話,易妙姿搖了搖手指:“非也非也,我叫你來,的確有件重要的事。”


    白夜收起劍,撩開衣袍自然坐在她的對麵:“什麽事?”


    還不等易妙姿開口,一邊躲著的狸奴就已經興奮的衝了上來。白夜察覺到動靜,立刻就要拔劍,要不是易妙姿及時阻攔,狸奴就要被他一劍斬殺了。


    被易妙姿一攔,狸奴也就平安落在了白夜的肩頭,它一把扒住他的頭,然後囂張道:“小子,你狸奴爺爺回來了!”


    聽到狸奴的聲音,白夜的身體一頓,他一把將頭上的貓抓下來,不可置信道:“狸奴?”


    “正是你爺爺我!”狸奴被他托住腋下,直條條的身子輕輕擺動。


    “你回來了,她呢?”白夜露出一個欣喜地笑容,然後有些期待的打量了一番四周。


    這時,玉致從花叢後麵走了出來,看著白夜道:“師兄,好久不見!”


    白夜的眼神從疑惑到不可置信,他驚訝的轉頭看著易妙姿,見她輕輕點頭,這才相信眼前的人就是玉致。


    他鬆開狸奴,一步便閃現到了玉致麵前,剛準備詢問她去了哪裏,就敏銳的察覺到對方身上沒有半點靈力波動。


    他遲疑道:“玉致,你,你的修為……”


    玉致莞爾一笑:“小問題,起碼命保住了。”


    白夜喉頭一哽,不知道說什麽好。雖然她說的輕鬆,但是其中的驚險和危機可想而知。


    “回來就好。”憋了半天,白夜隻說出了這四個字。


    “師兄,我就說有要事吧,你還說我騙你,我可有騙你?”這時候,易妙姿雙臂撐在亭台的欄杆上,得意的說道。


    白夜隻是輕輕一笑,並不爭辯。玉致有些懷念的看著兩人,多年來壓在心底的那口氣,突然就鬆掉了。


    幾年不見,易妙姿美貌更甚,白夜更是添了幾分儒雅,再不見從前的鋒利之態。


    “師兄你一眼就看穿我的修為,想必已經結丹了吧?”玉致好奇的看著他。


    白夜輕輕點頭:“嗯,你想追上來,可要廢點功夫了。”經過時間沉澱,白夜到底是變了,竟然也學會打趣人了。


    “好啊你,竟敢嘲笑我!”玉致裝作氣呼呼的樣子,園中的氣氛一下就變得溫馨起來了。


    錯過了開山大典,玉致想進入太清道宮已經是不可能的事。白夜私下聯係了李檠長老,替玉致做了一個臨時的弟子牌,才決定出發。


    臨走前,玉致回了四方寶閣一趟,她告訴唐山自己即將要去太清道宮了,叫他不必擔心。最後,看狸奴實在舍不得沈謐,玉致有心叫它留下,狸奴卻大發雷霆,認為玉致享福不帶它,非要鬧著一起。


    沒辦法,玉致隻好帶上狸奴一起和易妙姿,白夜二人匯合。


    太清城距離太清道宮隻有三千裏,白夜禦劍飛行隻需要一炷香的時間。但是考慮到玉致和狸奴此時修為全無,易妙姿還是拿出了一道飛行靈舟。


    飛行靈舟雖然速度要慢一些,但也隻花了半個時辰而已。


    隔的很遠,玉致便看見了置身於幽山密林中的一片古樸建築。那建築群極大,估摸著有太清城的四五倍大小。


    有莊嚴肅穆的巨大殿頂,也有風雅水榭亭台。其中,有一座極其壯麗的長橋引起了玉致的注意。


    那座長橋連接著兩座巍峨高峰,中間便是深不見底的雲層深淵。雖然隔的很遠,但是玉致視力極好,能夠清晰的看到橋上甚至有奇花異草和假山流水的景象。


    “那座橋好大好漂亮,是什麽地方?”玉致好奇的問著兩人。


    “那橋叫做飛仙橋,是連接太清內外二宮的唯一通道。”白夜望著那座如同佇立雲端的夢幻長橋,輕聲解釋道。


    “不錯,等你上了橋就知道了,此橋宏偉壯觀,橋上風景如同仙境。入夜之後,仿佛抬手便能摘星攬月,實在美不勝收,是很多仙子們和心上人約會的地方。”


    聽到易妙姿的描述,玉致不禁對飛仙橋產生了淡淡的期待。抬手便能摘星攬月,那是何等的誘惑?


    飛舟行至太清山脈外圍時,便因為禁製停下了。三人落在地麵,玉致抬眼一看,一條寬闊整齊的青石板路順著山林蜿蜒而上。


    山林中,有許多景台和和亭閣隱約其中,想是專門供人休息欣賞美景所用。


    此時,山道上有許多人人影來往,男女老少都有。有些不過稚子孩童,有些卻是腰背佝僂,須發皆白的老者。他們無一例外,全部都穿著淡灰色的長袍,頭發用木簪挽的一絲不苟。


    山道前方,有一塊成人高的青石,上麵雕刻著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太清古道。


    這塊石頭就是普通的青石,沒有半點靈力波動,上麵已經布滿了青苔,可見歲月痕跡。


    “你是第一次進太清,這古道你便親自走一遍吧。”白夜拍拍玉致的肩膀,然後留下了一句話,就和易妙姿禦劍消失了。


    “我們在山頂等你。”


    玉致看著兩人消失的身影,嘴角忍不住抽搐。狸奴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直接竄上了古道,一眨眼就不見了。它生長於深山老林之中,自然對其親近,玉致搖搖頭,也就不管它了。


    太清古道寬約兩丈,全部由青石橋鋪成,上麵布滿了各色青苔。玉致一步步攀爬著,周圍有許多上下的太清弟子。


    “小姑娘,你是來拜山的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玉致抬頭一看,發現是一個耄耋老人在看她。那老人臉上已有褐斑,須發花白,一雙渾濁老眼卻透露出爍爍精光。


    他許是走累了,額間有些許汗水,此刻,正坐在石階上休息。


    “正是,前輩也是太清弟子?”玉致三步並作兩步,動作矯健的來到了老人麵前。


    那老人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然後撫須笑道:“老朽今年已經兩百八十歲,正是太清弟子。”


    玉致了然的點頭,心中大概清楚了這位老人的修為。他言語中不免有自得之意,想必作為太清弟子,他感到十分驕傲。


    “前輩,您既然已經是太清弟子,怎麽也要親自走這山林古道?”玉致有些疑惑,能活兩百八十歲,修為肯定達到了融合境界,早就可以禦物飛行。


    “哈哈,後生你有所不知,太清道宮中天才眾多,老朽資質平平,修為已經到了瓶頸。這太清古道為立派祖師走過的路,我沿此路而行,不過是走先人走過的路,看先人所看之景,試圖得到感悟罷了。”這老者倒是豁達,玉致隻不過問了他一句,他便將緣由據實以告。


    提到太清祖師,玉致心中一動。她早就知道那位先人與眾不同,也許和另一個世界有絲絲縷縷的聯係。


    “前輩,太清的先祖姓什名誰,可有道號名頭?”玉致好奇的問道。


    “哈哈,你既然是為拜山而來,這些你遲早都能知道。有時候,知道太多,反而是你的負累。”誰知,這老者一改先前的無話不說,回避了玉致的問題。


    別人不答,玉致也無法強求,她無奈一笑,便和這位老者結伴同行,一起攀登這山林古道。


    據他所說,這條路是太清祖師親自走過的路,他會逐步攀爬,是為了追逐先人腳步,領悟先人思想。那麽這麽多同樣的弟子,應該也是如此吧。


    見玉致一直打量著上上下下的弟子們,老者開懷一笑。太清道宮作為東洲霸主,靈墟中最頂尖的勢力流派,自然有許多仰慕者。


    但是太清的開山大典每二十年才會舉辦一次,錯過了盛會的天才們,都會走拜山這一條路。


    拜山,並非是毛遂自薦,祈求太清看到自己的天賦,讓自己成為預備弟子。拜山是一種俗語,可以理解為錯過大典的修士,誠懇敬拜太清,達到混個眼熟的目的。


    太清道宮每年都有許多拜山人,有的人日日來此,有的人一月來一次。他們無一例外,登上太清古道,誠懇叩問之後便離去。


    此舉是為了表示自己進入太清道宮的決心,同時也為了他們的執著,虔誠被看到。這樣一來,下一屆開山大典,他們就有了優先權。


    兩人一路上說說笑笑,時間過的很快,轉眼之間,古道已經行至一半。


    雖然沒有修為,但是玉致也並不覺得乏累,隨著一步步台階,她目之所及變得更加開闊。雋秀青山匍匐在自己腳下,有流雲細風拂過臉頰,她深吸一口氣,於觀景台直抒胸臆。


    周圍,有許多弟子對呐喊的玉致投來好奇的目光,她卻絲毫不以為意。什麽叫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這就是!


    那老者一臉笑意,看著玉致的背影隻覺得懷念。他也有年輕的時候,那時候,年少意氣,對一切都充滿期待和憧憬。隻不過現在,他老了。


    玉致大喊過後,隻覺得身心舒暢,她雙眸亮晶晶的,轉頭招呼著老者:“前輩,你也來試試,很爽的。”


    老者連忙擺手:“不了不了,我一大把年紀,就不學你們這些小年輕了。何況,老朽所為的是先人感悟,於此並不在意。”


    “來嘛!”玉致熱情的將老者拉到觀景台上,然後說道:“年紀大不大和您想不想有什麽關係?隻要您沒有觸犯道德法規,想做什麽都行,再說了,您總說是來追隨先人腳步,今日的我們,焉知曾經先人登臨此地,是否也做過同樣的事?”


    老者被玉致一番話所驚,隻覺得醍醐灌頂。是啊,先人登臨此地,將一眾群山峻嶺收入眼底時,焉知沒有如此開懷外放的時候。


    “倒是老朽拘泥了。”老者有些羞愧,他用自己的思維,去定義一位開創太清道宮的頂級強者,已經不隻是眼界問題了。


    看著熟悉的崇山峻嶺,流風飛雲,他竟然有了一絲觸動。他一輩子追求提升,追求感悟,卻忘記了自己本身經曆的一切都是感悟。


    如此美景,他路過無數次,卻從沒有這樣暢快欣賞過,因為他的心中隻有一個目的,那便是先人感悟。這樣帶著功利和目的去追逐先人腳步,他一輩子也領悟不到。


    誰說先人不會因為壯麗美麗暢快抒意?之所以能成為一派祖師,他必定是胸懷天下,眼納萬物的存在。


    這一刻,老者已經明悟,他更加為自己先前拒絕玉致的話感到羞愧。


    等到他回神時,再看玉致卻已經不見,隻有遙遙古道上,有一抹纖細背影矯健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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