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新郎不在,鬧洞房、接蓋頭、飲合巹酒等等繁文縟節一概全免。雖然在堂上小鬧一番,但穆王妃還算識大體,到了酉時,依舊差老婆子送來時令蔬果、冷熱小菜各八樣,其中一碗用鮑汁扣花膠燉的石鍋小米粥甚得我心,香滑稠厚、入口甘香。


    老婆子見我喝得歡,也樂在原地不肯走,隻說這小米粥看著簡單,卻是大大的有學問。得先用從北邊運來的大米、小米混著泉水用文火煲上半個時辰,然後再撒上蒸熟的小麥,用武火熬上兩個時辰,最後才用鮑汁扣好花膠,一道鮑汁花膠小米粥這才算完成。


    我和淇兒聽得津津樂道,一麵又塞了些糕點下肚,可巧這個時候碗見了底,老婆子不等我開口收了碗就走,惹不得我一陣抱怨。這大戶人家的碗兒啊、碟兒啊本來就淺,我才剛嚐著味就沒了,這大戶的下人也不怎麽厚道,也不問問主子有沒有吃飽,收拾了東西就開溜。


    不過作為一個大度的新興21世紀女性,我決定不和這些被封建殘餘毒害得沒了人樣的老弱婦孺計較,於是,和淇兒說上片刻話就收拾著準備睡覺。


    話說自從我穿過來就沒消停過,一驚一乍地過了大半天。一驚是剛睜眼就被不知名帥哥調戲,強吻了;二驚是被淇兒莫名其妙地塞進花轎,嫁人了;三驚是那隻令我毛骨悚然的“吉哥”,拜堂了。還真是……多姿多彩的一天。


    現在躺在香軟的大床上,才突然發現公主這副殼子經不住折騰,異常地困乏,淇兒也算乖巧,幫我掖掖被子嗡嗡道:


    “公主得提防著點穆王妃,今日之事我看她不會善罷甘休。”


    我閉眼不語,愛幹嘛幹嘛,現在我隻想睡覺。


    淇兒又道:


    “還有駙馬去辦差這事也大有蹊蹺,我剛剛問府裏丫頭們世子的去向,各個都支支吾吾的。”


    我就說淇兒不去當狗仔隊可惜了,嘖嘖,這才來王府半日,她就已經打探清楚虛實。


    淇兒再道:


    “我看今日吉哥拜堂一事皆由王妃全權安排,精心策劃,目的就是報公主下榻客棧之仇,明日公主一定不能大意了。”


    淇兒護主我是歡喜的,但我唯恐她今夜在我耳邊嗡嗡個不停,便用鼻子“嗯”了聲,翻個身,睡去了。


    再醒來,已是後半夜,淇兒不知所蹤,倒來了位不速之客。


    盯著站在我床邊的黑衣人,我下意識地往床腳縮了縮,冷汗淋淋。


    哥啊,你說你來就來了,幹嘛蒙麵?你以為你蒙麵我就沒辦法從你那雙澄清透明的鳳眼認出你是白天給我做人工呼吸,順便揩盡我油水的鳳眼帥哥嗎?就算蒙了麵你也別陰森森地抱胸站在我床邊啊,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的嗎?


    我張了張嘴,愣是沒發出音。


    咦?難不成被點了傳說中的啞穴?怪不得鳳眼帥哥如此囂張地站在我床邊也不怕我呼叫。


    扶著脖子又試了試,我的汗已順著額頭滴了下來。額滴神啊,白天這位帥哥幫我做人工呼吸也就罷了,這三更半夜的,他該不是潛進來救贖我的靈魂吧?


    鳳眼帥哥眼眸深邃,壓低聲音道:


    “公主真要嫁給安陵然?”


    聞言,我背脊一僵,傻了眼。


    什麽意思?


    鳳眼帥哥見狀,突然目光灼灼,激動地上前一步就抓住我的手顫抖道:


    “隻要你搖頭,我可以立刻帶你走!”


    我繼續傻眼,今天早上的種種在腦袋裏飛速運轉,頃刻,一個可怕的念頭由心底浮出,我大驚失色。可耳邊似乎還回旋著什麽聲音,我屏息一聽,差點沒跌下床去。


    那聲音卻不依不饒,纏纏綿綿地在我耳邊仍舊唱著:


    你是風兒,我是沙……


    xx你個xx,怎麽香妃和蒙丹的故事都搞出來了。難不成這個鳳眼帥哥是公主的舊情人,公主為國請命,自願嫁入中原,這個癡心郎也就心心盼盼地跟著來了。在客棧,鳳眼帥哥發現自己的愛人被李子折磨得死去活來,便幫著拍出李子,順便度了口氣。後來淇兒等人回來,他不好現身,就等到現在又潛進穆王府?


    我嚇得混身哆嗦,要是讓蒙丹知道我是假香妃,不知道會怎麽折磨我。鳳眼帥哥見我抖如篩糠,卻以為是給激動的。星眼閃了閃,柔聲道:


    “你別怕,我這就給你解穴。”


    說罷,鳳眼帥哥的手指刷刷兩下在我胸前掃過,被吃盡豆腐的我隻覺喉口一緊,似乎能說話了。


    咳嗽兩聲,我腦子卻多轉了兩個彎。


    如果這個鳳眼帥哥真的是公主老相好,兩人見麵應該是抱頭痛哭,情意綿綿才對,為什麽要點對方的啞穴?


    被鳳眼帥哥握著的手緊了緊,我這才發現自己走神得厲害。


    一把推開帥哥,我背對著他沉聲道:


    “你走吧。俠士的好意本宮心領了,但既然本宮已加入穆王府,又與相公拜了堂,自己生是穆王府的人,死是穆王府的鬼。”


    說完最後一句話,我自己先抖了抖,太肉麻了。不論這個鳳眼帥哥是不是蒙丹,既然他蒙麵,我這個假香妃就權當天黑沒認出他是誰。阿彌陀佛請各路菩薩保佑,千萬不要出半點差錯,不然不管眼前這個人是不是真蒙丹,我都會被穆王府的人大卸八塊。


    “你——”身後傳來一陣重重的歎息,良久才又聞兩字:


    “珍重。”接著便是開窗的聲音,風呼呼的聲音。


    很久很久,久到我後背已全被汗水打濕,我才壯著膽子回頭查看,明月當空,木窗虛張,鳳眼帥哥的確走了。我狠狠地鬆了口氣,還來不及用手拍拍我飽受煎熬的小心肝,敲門聲就傳來。


    我駭得從床上彈跳起來,不過還好,這敲門聲是從大門傳來的,伴隨著,還有淇兒甜美的喚聲:


    “公主,該起床了。”


    我抹一把頭上的冷汗,“來了。”


    開門前,我又回頭望了眼半張的窗戶,外麵月朗星稀,靠!這明明還是晚上,淇兒居然就來叫我起床了。


    在銅鏡前,我第十二次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正專心替我綰發的淇兒見了露出兩個好看的酒窩,“公主可是昨晚歇息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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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嘿笑一聲,嘴上道:“還好還好。”心裏卻已經哀嚎了百遍,我根本就沒睡好不好?被鳳眼帥哥提了次神,還沒做好再睡的準備你就帶著三個小丫頭氣勢洶洶地來叫-床。


    如若此刻隻淇兒一個人,我定抱著她大腿倒盡苦水,可偏偏還有三個王府的小丫頭,我就不便在說甚。三個小丫頭一人伺候茶水,一人端著首飾盤子,一人候著綰發用的膏油,獨留淇兒給我梳頭,倒也配合得天衣無縫。


    我第一次碰見古人梳頭,自然稀奇百倍,瞪大眼睛盯著銅鏡中的淇兒,惹得三個小丫頭偷笑漣漣,我倒也不計較,隻聽淇兒說,中原不同老家,頭發需要這樣那樣梳,我聽著才發覺淇兒今日也不再梳著滿頭的辮子,反倒和幾個小丫頭一般,戴了兔月式假發髻頂在腦袋上,花簪、吊墜,包括耳環衣裳都與她們三人一模一樣,不過我的淇兒天生伶俐,又是以前那個倒黴公主心頭的肉尖尖,比她們出眾三分也是自然的。


    不過比起昨晚那個滿頭辮子的發式,我自覺現在這個發型少了七分機靈,多了三分古板。想到此,我不禁唏噓,果然進了穆王府的門,就是穆王府的人,就連丫頭,也嫁雞隨雞了。


    正遊神得厲害,我就覺腦袋上一沉,隨著脖子也不怎麽能動彈了。


    看著鏡中頂了個大大鳳凰發髻,並著各式各樣金步搖、釵子珍珠的公主,我咋舌道:


    “不用帶這麽重的假發吧?換一個成不?”這個樣子簡直就是隻發了春的孔雀。


    淇兒鼓大眼睛,“當然不行!”


    一陣擠眉弄眼,淇兒才彎腰低聲對我說:


    “難不成公主忘記了,在娘家時,我們從洛雲國特別請來的姑姑有教過您,女子出嫁必須遵守三從四德。這四德中的婦容便是就是頂重要的一條。”


    我麵皮抖了抖,眼角瞥了瞥三個小丫頭,忙裝出一副了然的模樣大笑。


    “嗬嗬,怎麽會不記得,哈哈哈!”


    我“失憶”這件事還是淇兒一個知道為妙,不然被這三個穆王府的人聽了去,說不定哪一天就傳到一臉陰險的穆王妃耳朵裏了,這樣……不是很妙。


    萬幸的是,淇兒好騙,我說失憶她就信了,最主要的是這個小笨蛋忠心護主,並沒有打算出賣我告訴王府的人公主“失憶”的事情,鄙人不才,也恰好在前世專攻文言文專業,知道一點點古人的習俗:


    女子出嫁前,家中必會請嫂嫂或母親這樣的長輩來教導女子,嫁人後應如何孝敬公婆、服侍丈夫、如何端莊賢淑、如何做一個好妻子。當然,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嫂嫂或母親會拿出一些春宮圖教女兒如何傳宗接代。洛雲國與公主的部落習俗大相徑庭,想必就是這樣,大汗才會專門從洛雲國聘請名義上的“姑姑”來教導公主三從四德。


    說起這個四德嘛,我還算知曉個一二,於是趕緊賣弄學問地消除小丫頭們心中的疑惑。


    “婦容我知道知道,四德裏麵還有婦德、婦言、婦功。”


    我掰著手指頭數,淇兒滿意地點點頭,“公主是金枝玉葉,夫人又是王妃,您第一次去請安,自然要打扮得莊重正式一點才配得上你們二人的身份。”


    我抿笑不語,一個勁兒地點頭,心裏又不覺對淇兒的印象好上三分。


    旁邊奉茶的小丫頭道:


    “既然少夫人都知道,那還是快些得好,廚房已經準備好柴火了。”


    我眨眨眼,有點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嘛玩意?”柴火?難不成他們洛雲國有早晨沐浴的習慣?呃~要有這個閑功夫,我寧願回去多躺會兒。


    另一個小丫頭見我發問,倒是一臉好脾氣。


    “少夫人初來乍道,大概有所不知,我們洛雲國的新媳婦都是親手泡茶祀奉祖先牌位和公婆,這樣請安才算得上敬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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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興得這麽變態的規矩?覺不讓我好好睡,居然讓我去廚房親自燒水給他們泡茶?!


    淇兒見我橫眉綠眼,又拉拉我衣袖輕聲道:


    “公主剛剛不是自己也說了嗎?四德裏麵包括婦德、婦言、婦容和婦功。婦德、婦言穆王妃早在娶您過門之前就打聽清楚了,這個婦容我也已經替你打扮好了,婦功嘛……就全靠你自己的了。”


    說罷,淇兒又拍了拍我的肩以示安慰,背對著三個小丫頭遞給我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頓時,我有種上了賊船下不來的恐怖感。


    除了斟茶拜祖先,這個婦功……不會還有什麽不好的東西在等著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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