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白酒惹的禍。


    尤記當日,寒風凜冽,枯葉亂墜。


    我們公司慣例在燕來居大酒店吃一年一度的團圓飯,席間,鐵公雞老板在眾人驚歎的目光下慷慨地點了兩瓶xx牌高檔白酒。據說這個xx牌白酒一瓶已賣到了800元高價,嘖嘖,真是暴殄天物,比我這個小職員半個月工資還多出200來!


    不過你還真別說,高檔酒就是高檔酒,和幾塊錢的二鍋頭就是不一樣。甘之如飴、芳醇留齒,不上臉不打頭,喝多了之後,嘿!腿也不酸了,腰也不疼了,走路有勁了,上樓……呃~~對不起,對不起!偏題了。


    反正就是我把自己喝歪了,過程很痛快,後果很嚴重。


    等我迷迷糊糊再有意識,沒有看見傳說中的奈何橋、孟婆湯,隻見一個穿黑衣長衫的白胡子老頭彎眼凝視我。


    周圍黑漆漆的,看不清景致,唯獨老頭在我麵前晃悠來晃悠去,異常清晰。


    我張嘴想問這是哪,但一想這話太惡俗,指不定每個人來這都這麽問,千年萬年,白胡子老頭早聽得耳朵起了繭,不耐煩了。


    於是,我吞下那句話,咽咽口水道:


    “小哥,胡子長得不錯。”


    老頭眼眸閃了閃,顯得有些激動。


    “真的嗎?”


    “真的。”比我家小雪的胡子強多了,小雪是我的愛貓。


    老頭聽了非常受用,有些得意地捋捋胡子拖長音調問:


    “那,你知這是何處嗎?”


    我媽從小就教我,做人要謙虛,不懂不要裝懂,我誠實地搖了搖頭。


    老頭似乎很滿意我的答案,嘿笑一聲,像又想起什麽地歎了口氣。


    “你個小姑娘啊,死得忒冤了點。那酒……哎!是假酒。”


    驚雷劈中天靈蓋,我瞪大眼睛,xx你個xx,不是高檔白酒嗎?nnd,老子生平第一次喝高檔酒,就把姐們給喝死了。


    “不是吧,那酒可800元一瓶。”我用手顫巍巍地比了個“八”字,800元白花花的銀子啊,收這麽多錢,摻水就算缺德中的極品了,居然直接是假酒?!


    老頭摸摸胡子,又重重歎口氣:


    “你還真當那酒值800啊?贈品嘛,價當然是標得越高客人越歡喜。”


    贈品?


    我的眼睛又瞪出來兩寸,我說鐵公雞怎麽性情大變了?敢情是贈品。想到老板豪邁點酒的情景,我再一次在心底默默詛咒他全家,xx你個xx,請我們喝贈品不說,居然還串通服務員小姐跟咱們演“不差錢”!!


    老頭繼續感慨:“其實假酒也沒啥,可是你說你個小姑娘啊,怎麽就跟沒見過酒似地使勁往下灌,哎!這可好,直接把自個兒灌到我這來了。”


    老頭聳肩,我腿肚子一軟,雙掌撐地地跪在了地上。


    蒼天啊,用雷劈死我吧!


    咱們窮了一輩子,每天為一日三餐地辛勞奔波著,好不容易喝次高檔酒,還是酒店贈品,贈品也就算了,還是假的!


    老頭用憐惜的眼光瞅瞅我,拍拍我肩膀語重心長道:


    “不過你也別傷心,你陽壽未盡,現在被假酒喝死了,我可以送你一程。”


    眨眨濕漉漉的淚眼,我又抽泣兩下,果然還是好人多。轉頭正想問問老頭,是送我回去還是讓咱們穿越去當皇帝之時,就感覺後背一厲掌向我劈來,伴隨著老頭欠揍的聲音:


    “廉枝,別問何去何從,隨遇而安啊!”老頭為什麽知道我叫廉枝這個問題還來不及考慮,恐怖的失重感就已向我全身襲來,我朝未知的深淵跌去。


    在失去意識之前,我不由唏噓。看來,我又失算了。老頭不是厭煩別人問他“這是哪”,而是害怕別人詢問去向,於是幹脆一掌推下去了事。


    nnd,鐵公雞你最好別讓我再撞見。


    穿越過去,第一個睜眼看見的,應該是誰?


    丫頭?小廝?嗷嗷大哭的老娘抑或淚眼朦朧的愛人?


    媽的,你們誰我有厲害?著陸成功一掀眼皮就看見一張放大、放大再放大的英俊臉龐。


    咳,說它英俊也不太全麵,因為鄙人隻能看見一雙迷人鳳眼此刻正半眯半睜,水霧朦朦、含情脈脈地盯著我,柳眉緊蹙,一副著急難奈的模樣。鼻子以下的,因為我們嘴對嘴的親密接觸,使得我暫時沒辦法看清。


    這種行徑,美其名曰“度氣”,說直白點叫“人工呼吸”。


    就在我腦袋一片空白,連眼睛都忘記瞪的時候,外麵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大夫大夫,快來!”


    門被打開的瞬間,剛才還撲住我身上占盡便宜的人頓時沒了影。我暈得東南西北找不到方向,再加之剛剛著陸的不適感,我決定躺在床上繼續挺屍。


    一個約莫十六七歲,梳著滿頭辮子的小丫頭帶著個提木箱子的老頭氣喘籲籲地進了屋,盯著已經睜眼的我,愣了。


    幾秒之後,小丫頭才反應過來,“呀”地叫出聲。


    “公主你醒了?”


    我眼睛轉了圈,公主?白胡子老頭還算厚道,穿越成公主至少可以保證衣食無憂。


    小丫頭不等我開口回答,忙拽著老頭往床邊來。


    “大夫你快看看,公主是不是噎壞了腦子,怎麽不動不說話?”


    我怒瞪小丫頭,你才噎壞了腦子,你有給我機會說話嗎?


    不由分說,大夫已經開始把脈,旁邊的小丫頭依舊滔滔不絕。


    “昨兒個半夜公主喊餓,就著茶水吃了幾個新鮮李子,沒料吃到一半就噎住了,後來直翻白眼,折騰了一個晚上……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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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頭說到一半頓了頓,蹲下去用手絹包住手,撿了塊什麽東西起來,端詳一陣登時又歡呼起來:


    “啊,李子!原來公主把卡在喉口的李子吐出來了,大夫你看!”


    小丫頭把啃得七零八落,另裹了莫名黏液的惡心李子在大夫眼前一湊,我就感覺放在我手上的幾根手指哆嗦了下。


    大夫被過臉,咳嗽聲才起身恭敬地行禮道:


    “堵物已吐出,公主的氣也順了過來,並無大礙。隻是臉色不大好,這全是剛才血色不通、又受了驚嚇暈厥的緣故,我這就去開幾副活血順氣的藥來。”說罷,大夫急急地避開小丫頭還揚在手上的惡心物,沒骨氣地逃了。


    小丫頭見大夫走了,又眨著清澈見底的眼睛看向我,乖巧地喚了句:


    “公主,你可好些?”


    我開口欲言,小丫頭卻又搶在我前麵劈裏啪啦地說了一大堆。


    “公主你別怪淇兒自作主張,我也不想叫大夫來的,不過你噎得厥過去了,我生怕您出事這才去喊的人。”


    這小丫頭牙尖嘴利,在主子責備之前便把責任推得幹幹淨淨,絕非池中物。不過這個公主為什麽噎著了也不準小丫頭去叫大夫?


    我道:“你叫淇兒?”


    話一出,淇兒愣了,清澈的眼眸變得深邃無措,一臉迷茫非常地歪頭看我。


    遲早有這麽一出,我不好意思地抖抖麵皮,嘿嘿假笑兩聲。


    “跟你說了你鐵定不信,我被兩個小鬼引到奈何橋,喝了孟婆湯正準備轉世就突然醒了,隻見地上有半顆倒大不小的李子。我猜想,大概是氣順過來了,閻王發現抓錯了人便放我回來了,不過嘛,這孟婆湯已經下了肚,我除了記得自己是公主什麽都不記得了。”


    許多年後,淇兒告訴我,其實當初我一本正經的樣子真的很白很天真,我把下唇咬得差點出了血才忍住笑。既然隻記得自己是公主,又怎麽知道自己是被噎死的呢?既然不知道自己是被噎死的,又怎麽會一醒來就注意到床邊吐出來的李子?


    不過當時,很傻很天真的我還是以為這番漏洞百出的話讓淇兒相信了。


    我握住她的柔荑捏了捏以示安慰,希望她不會因驚嚇過度暈了。我已經細細思索過了,說自己失憶在古代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說不定一個不小心就被別人當做“失心瘋”扔進黑屋子關了起來。不過鬼神嘛就難說了,古人科技不大發達,在皇室對神鬼一說更是尤為信仰崇拜,我說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反倒比較可信。


    果然,小丫頭有些動搖了。


    “那公主還記得淇兒嗎?”


    我豪爽地回答:“不記得了。”


    淇兒對這個答案似乎有點傷心,良久才“哦”了聲道:


    “昨天晚上公主您吃東西噎著了,我要請大夫您怕丟了麵子,說什麽也不允,誰知折騰了一晚上就翻白眼暈死過去了。”


    我點頭,原來如此。不過也真要感謝這個公主死要麵子活受罪,不然我也沒辦法再活過來。


    我是喝假酒喝死,她是吃李子噎死。都冤得很啊!


    “我是哪國的公主?姓嘛名嘛?從哪來?到哪去?”我環視一周,發現公主的寢宮除了一張大床,就隻有一張搖椅,一張桌子和四個板凳,連個梳妝台都沒有。


    nnd,這個國家難道比非洲還窮?這哪裏是公主的寢宮,簡直就是客棧。


    事實證明,我的眼光的確精準獨到。


    淇兒告訴我,這裏確實是客棧。


    “我怎麽會在客棧?”公主不是應該養在深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嗎?


    淇兒正欲解釋,就聽外麵傳來喧鬧的嗩呐聲,夾雜著熙熙攘攘的笑聲,沒一會兒,聲音就竄著風到了門前,變成咚咚的敲門聲。


    我和淇兒不約而同地看向大門,淇兒道:


    “來不及了,等公主上了花轎淇兒在和您慢慢解釋吧。”


    我抽了兩口冷氣,不禁結巴:


    “花,花轎?”


    我如果記得沒錯,花轎又叫喜轎,是新娘子才能用的玩意兒。


    淇兒似乎看出了我的詫異,鄭重其事地頷首道:


    “今天是公主您嫁入穆王府的日子。”


    我一口氣沒提上來,又厥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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