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淩塵知道,自己體內一定發生了什麽,說不好,這一切都是柯騫造成的。


    畢竟那股黑氣,和柯騫的氣息完全相同,隻是為何會這樣,他究竟想做什麽,目前還不得而知。


    不多久,他隻覺得肺腑快要被撐破了,疼得厲害不說,還有些頭暈目眩。


    “之芳,早點歇著吧,我體內出事了。”


    鶴之芳聽到張淩塵所言,也是凝眉看向張淩塵,隻見張淩塵已然滿額頭的汗珠,似是疼得厲害。


    她當然也知道張淩塵體內可是有著一頭巨龍的存在,而且還得過很長時間的寒病,雖然很久都沒有發作了,可眼下明顯不對勁。


    “師兄你怎麽了?師兄!”鶴之芳大聲喊著張淩塵,卻見張淩塵慢慢倒了下去。


    她也知道,恐怕要出事。


    顧不得猶豫,鶴之芳艱難將張淩塵拖到大殿之內,還未來得及躺到床上,張淩塵便已滿口鮮血吐出。


    “師兄,你怎麽了!”鶴之芳被嚇到,帶著哭腔,一時手足無措起來。她認識張淩塵這麽久,還沒有見到張淩塵這副模樣過。


    “酒!”她突然想起了,張淩塵曾經說過,寒病每每發作時,喝酒總能管用。


    門外還有未喝完的酒,鶴之芳匆忙拿來一大碗,卻怎麽也灌不進張淩塵口中。


    她還記得,張淩塵說過,每到這樣九寶兒總會搓揉張淩塵的胸口,她也顧不得其他,伸手在張淩塵胸口反複搓揉,可即便是這樣,還是不見效果。


    張淩塵緊皺著眉頭,豆大的汗珠一顆又一顆掉落在地上,渾身寒氣逼人,像是掉進了冰窟窿一樣,顯得痛苦極了。


    鶴之芳慌亂不已,一個勁搓揉著,一點也不敢耽擱,可張淩塵始終沒有反應。


    鶴之芳慌亂不已,酒也灌不進去,搓揉也不起效果,一時也不知道究竟該怎麽辦,猶豫片刻,微閉雙眸,似乎做出了決定。


    她喝下一大口酒,含在嘴裏,看著張淩塵難受的模樣,紅潤的嘴唇微微顫抖著,慢慢靠近張淩塵的麵頰。


    這還是她第一次和一個男人靠得這麽近。


    她盯著張淩塵的眉宇,似乎也放開了,這一刻,她確認,自己已經深愛上這個男人。


    兩瓣嘴唇相互觸碰,鶴之芳渾身都顫抖起來,心撲通撲通直跳個不停,整個臉頰也變得微紅。


    但她沒有遲疑,用舌頭將整整一口酒從張淩塵口中順了下去,第二口,第三口,直到整整一碗酒都被張淩塵喝下。


    張淩塵終於平緩了很多,呼吸也沒有那麽急促,像是睡著了一樣,


    再三確認張淩塵平穩了,鶴之芳這才羞紅了臉,比先前那種緊張造成的還要更紅。


    她不再敢看向張淩塵,靠在張淩塵躺著的床邊,抱著雙膝,不知道小腦袋裏在想什麽。


    但她也還是放心不下,不時回頭看向張淩塵,直到張淩塵完全恢複了,這才放下心來。


    張淩塵識海之內,黑氣彌漫之餘,泓栩神樹開始變得枯萎,無盡的寒氣從中生出,向著大火而去,寒氣所到之處,大火盡數被滅,整個識海似乎被冰封起來,很快就變得死氣沉沉。


    這也正是張淩塵變得極其難受的原因,當年他生著寒病,每每發作難受得要命,而且還不能修行,正是因為被冰封了識海所致。


    二懶爺爺看著張淩塵識海的變化,咧著嘴笑著。


    “柯騫!”二懶爺爺聲如洪鍾,傳遍整個識海。


    神龍並沒有反應,除了寒氣依舊蔓延,場間沒有任何變化。


    張淩塵隻覺渾身發冷,蜷縮在識海岸邊的一處低窪裏,渾身瑟瑟發抖。


    “柯騫!”二懶爺爺聲音更大了。


    神龍柯騫這才慢悠悠從泓栩中生出,通體變得更加漆黑,目光灼灼,傲視一切。


    “柯騫,怎麽,這是想離開了?”二懶爺爺聲音傳來。


    “你將我困在這裏,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我盡量放低姿態於你們,討好你們,也幫了張淩塵不少,如今他也被你也困在泓栩內,怎麽?你是想把我們困到死為止嗎?”柯騫同樣聲音很大,傳遍張淩塵識海的每一個角落。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本不應該攔著你,但此時還不是時候,你就不能,再等等?”二懶爺爺帶著笑意,可語氣和眼神中還是能看出一絲殺氣。


    “等?在極北萬丈冰層下,我等了上千年,又在這小子體內等了快二十年,當年我不過是貪玩下了界,也不曾殘殺過世間任何一人,你究竟要困我到哪天去!”柯騫憤怒起來,聲音響徹天際,仿佛要將張淩塵整個識海炸開。


    張淩塵還在原地,瞬間感到一絲溫暖,慢慢醒了過來。這種感覺很熟悉,和當年每次犯病時,師父喂他酒,九寶兒搓揉他的胸膛是同一個感覺。


    總之,他恢複了些,雖還是感覺冰冷徹骨,總算有自己的意識了。


    “柯騫,我知道你想出去,想回到你的世界去,可你,不應該以我死為代價!”張淩塵雖然很虛弱,但說話聲音也不小,至少柯騫和二懶爺爺都聽得到。


    “張淩塵,這就是你的宿命,即便你不會因我而死,也會因為你眼前這個老頭子而死,你還不明白嗎?你來到這個世界,終究隻是一個棋子,一個雖然很關鍵但注定身死道消的棋子!”柯騫的聲音仿佛要將整個天空都掀翻。


    “聲音大,不代表本事大,柯騫,你覺得我在這,你出得去嗎!”二懶爺爺帶著笑意,眼神卻著實有些狠厲,不怒自威,聲音磅礴有力。


    柯騫不懼反笑:“我倒還是要感謝你,要不是你這顆泓栩,還不足以讓我吸收那麽多的元氣,加上張淩塵那顆精血,如今我已近乎恢複了所有元氣,即便張天師親自來,我也不懼,何況是你這小小樹靈了。”


    “哦?這麽說,我還有助於你咯?殊不知,泓栩神樹,乃天師精血所養,故而有了我這樹靈,幾千年啦,奪天地之造化,吸日月之靈氣,受長生之供養,感萬銘之洪音,早已不是一棵普通的樹這樣簡單了。”二懶爺爺語氣平淡,像是看透了柯騫似的。


    柯騫碩大的龍頭高懸著,無比高傲地看著二懶爺爺,看著張淩塵,儼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從張淩塵到長安開始,我便嚐試著離開他的識海,李從來橫插一杠子,將我的計劃打亂,又不久,遇上了你在這裏種下這棵樹,我知道,短時間內,我離不開了。”


    “可後來我發現,這樹增補元氣的速度,簡直比世上任何寶物都要厲害,沒用多久,我的元氣便恢複得差不多了,甚至,要比以前還要足。可是,我和這泓栩神樹之間,總還是沒有那麽深的聯係,好在張淩塵得到了那跟泓栩樹幹,想來想去,我隻有耗費我的一縷神識,幫助張淩塵塑造那柄泓栩,這也讓我和泓栩的脈絡相連,得到了泓栩的力量。”


    “後來,為了能更加適應泓栩和張淩塵這偌大的識海,趁著張淩塵想要救出張三福的機會,我騙了他的一滴精血,這些日子將其煉化,總算在這識海當中,沒有人是我的敵手了。”


    “天師,你覺得,在這樣的我麵前,你還有希望嗎?”


    張淩塵這才知道,柯騫一直利用著自己,他的目的,還是從他體內出去,而這,勢必會讓自己身死。


    二懶爺爺笑笑,慢悠悠從空中走下,來到張淩塵身邊。


    張淩塵眉心的黑色龍紋閃爍著,可也泛著一絲翠綠光彩。


    他單手成印,指尖輕輕點向張淩塵眉心,張淩塵似乎動彈不得,任由二懶爺爺在他身前結著印記。


    隨即,那日被二懶爺爺打進張淩塵眉心的翠綠樹葉出現在張淩塵眼前,二懶爺爺將其拿起,轉過身去,看向柯騫。


    “柯騫,此時你若消停下來,回到泓栩中去,我可還能讓你少受些罪!”


    柯騫呼呼哈哈大笑起來,他很自信,這麽長時間的蟄伏,這麽長時間的運籌,自己必然能占上風,畢竟二懶隻是二懶,和天師還是差著很遠。


    張淩塵也抬眼看向柯騫,可他突然變得那麽陌生起來。


    “張淩塵,你以為,你選擇相信二懶這個老家夥,你就能得著好嗎?他也是在利用你,你知道不知道。”


    “哼!利用我?誰不是在利用我,可是眼下,我有的選擇嗎?我相信你,我當即就會死,我相信二懶爺爺,至少還能多活幾天,換你,你會相信誰?”張淩塵語氣也是很肅厲,聽起來憤怒至極。


    是的,一心為他好的人,遠在魯國,或者還有此刻他身前羞澀的鶴之芳,但應該總不會是柯騫才是。


    “你說得對,如今我的確誰都不相信,可我還是那句話,我隻想活下去,不論是過去還是將來,隻要能活下去,相信誰不相信誰,又有什麽意義!”


    張淩塵向著柯騫大喊時,二懶爺爺手中乍現翠綠光芒,那棵矮小的泓栩同樣變得翠綠無比,再沒有先前蔫下去的模樣。


    柯騫回頭看向神樹,搖了搖頭:“沒用的,我都說了,我已經和泓栩契合,還有張淩塵的精血,在這個識海當中,你是拿我沒辦法的。”


    二懶爺爺再次笑道:“你怎知道,我種下這神樹之時,沒有料想到你會吸收那麽多的元氣?你煉化張淩塵精血之時,我就在此處看著你,我不出手阻攔,不就是等著今天?”


    “隨你怎麽說,反正,今天誰也攔不住我!”


    柯騫說罷,擺動碩大的身體,從天際飛來,龍頭向上甩去,一道巨大的冰焰從口中生出,砸向二懶爺爺。


    二懶爺爺嘴角輕蔑一笑:“除了這個,你還會別的嗎?”


    柯騫並不理他,可冰焰已至身前。


    二懶爺爺抓住張淩塵肩膀,向上躍起,帶著張淩塵離開原地,周中綠光乍現,形成一道綠色屏障,抵擋住冰焰,迎著柯騫而去。


    柯騫冷哼一聲,巨大的身形消失不見,化作人形,來到識海之中冰層最厚的地方。


    這還是張淩塵第一次見到柯騫化作人的樣子。


    看起來,他也一副青年模樣,生得還蠻俊俏,個子很高,鼻梁也很高,目光如炬,正瞠目而視,看向張淩塵和二懶爺爺二人,眉宇之間,是和張淩塵同樣的印記。


    他攤開雙手,一把長弓出現在手中,弓背並不見有箭,可他還是將弓拉開。


    一道冰箭瞬間從弓弦中出現,閃著銀光,一瞬間朝著張淩塵和二懶爺爺射來。


    二懶爺爺帶著張淩塵在識海飛速移動,卻始終躲不開這箭羽。


    他索性將張淩塵丟出,穩穩落在泓栩枝頭。


    隨即,他麵向冰箭,極速後退的同時,伸出手去,一把將其握住。


    這冰箭冰冷無比,握上去,像是握住了帶有無盡寒氣的堅冰,饒是二懶爺爺這個級別,也是有些忍受不了。


    可他畢竟是二懶爺爺,哪裏會被這一根小小箭矢所牽製,手中逐漸發力,冰箭瞬間破碎,化作一灘水霧。


    柯騫凝眉看著二懶爺爺,不再搭弓,手中弓箭反而變成了一杆長槍,從原地躍起,紮向二懶爺爺。


    “張淩塵,接劍一用!”


    張淩塵正站在泓栩神樹旁邊,聽到二懶爺爺說話,立馬生出龍栩,扔向二懶爺爺。


    “我就用你的龍氣,斬了你這畜生的氣焰!”


    二懶爺爺說話之際,柯騫已槍刺眼前,再有半尺,便能將他挑落了。


    “畜生,安敢!”


    二懶爺爺手提龍栩,大喝一聲,手中元氣暴漲,劍氣從無盡識海生出,蓬勃劍意籠罩柯騫,冰層窸窸窣窣響動著,冰層深處,無數堅冰化作的一把把劍襲來,成千上萬,刺向柯騫。


    這還不算,張淩塵身邊的泓栩,再次閃爍翠綠光芒,數百近千道青光噴射而出,一道又一道打向柯騫。


    柯騫知道不妙,手中長槍化作巨龍,悉數將冰劍生生挨下,瞬間變得像刺蝟一樣。


    他知道,這些冰劍不算什麽,那翠綠光芒,才是要命的。


    他的周身皮膚開始變化,龍鱗一片又一片從身體向上爬去,瞬間便將柯騫整個人所覆蓋,綠光襲來,打在龍鱗之上,火星四濺,割出很長一道傷痕,卻又瞬間彌合。


    柯騫似乎感受到了疼痛,暴喝著,手持長槍橫掃,極力想要擺脫二懶爺爺的控製,倏而長槍又瞬間化為一顆巨錘,柯騫手握末端,巨錘飛出一個大圈,正砸在二懶爺爺胸膛上。


    二懶老爺子徑直掉落而下,似乎完全失去了意識。


    “二懶爺爺!”張淩塵大喊著,想要衝上去,柯騫連頭都沒回,伸出左手向下抓去,一道龍爪憑空出現,抓住張淩塵,來到半空之中。


    “很可惜,要不是你必須得死,我還真想跟你做個朋友呢。”


    柯騫說著,在半空之中一步一步走向張淩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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