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張淩塵醒來時,還躺在自己的藤椅上麵,他也不知道自己幾時睡去的,總之看起來,這一次,顯然是鶴之芳照顧的他。


    以他如今識海的強大,顯然不可能被酒這種東西所影響,隻是這段日子睡得實在太少,加上心裏鑽研歸一劍時間太多,好不容易有所感悟,自然而然的內心放鬆了一些,這也導致他連幾時睡去的都不知道,睡了多少時間更不知道。


    鶴之芳就待在他身邊,似乎哪裏都沒去,一直陪著他一樣。


    “我睡了多久了?”張淩塵揉揉腦袋問道。


    “師兄都睡了十個時辰了,再睡一天就過去了。”


    “十個時辰?怪不得天還黑著。”


    張淩塵隻感覺腦子從沒有像此刻這麽放空過,疲憊感蕩然無存,身心都很舒適不說,感覺有著用不完的精力。


    “昨天那些話,你就當我胡說吧。”張淩塵從藤椅起來,揉揉腦袋,有些不好意思道。


    鶴之芳笑著點點頭,抬著下巴隻看著張淩塵,嘴巴微抿著,有了一種俏皮的感覺。


    “知道了,師兄。”見張淩塵好像不放心似的,鶴之芳又著重說道。


    張淩塵點點頭,他也不知道怎的,鶴之芳的給人的感覺有了些變化,他雖然一時想不起究竟哪裏產生了變化,但還是感覺這種變化很是熟悉。


    他無暇多想,趕忙往歸一園走去,昨日終於對歸一劍術有了一點點很小的領悟,可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這段日子,張七十一直閉關不出,長生宗似乎又重新回到了當初衣懷嵩掌權時的那種狀態,可以前總還有陳天均牽製著,如今卻再也沒人能管得了他了。


    柳林南自從自在城回來,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整天和何慶叔搞到了一塊,別說是無暇顧及典造司之事,甚至連人去了哪裏都沒人知道。


    各司主事,如今也隻有宮鵲還堅持著,既不聽衣懷嵩的指示,也不管張七十臨閉關前的吩咐,自己做好自己宣文司的所有事情,也就是了。


    張七十閉關半月左右,鶴林韻師徒兩人終於到達南境,回到了魁星閣。


    一回到魁星閣,鶴林韻什麽事都沒有做,連衣服沒顧不上換上一件,便來到星盤大陣,推演很久,直到推演出鶴之芳還活著,才算放下心來。


    路上她便交代鶴之媛,關於長生宗所發生的所有事情,以及鶴之芳去了哪裏,絕對不能提及。按理說,這件事錯在長生宗,她本沒有理由替長生宗做隱瞞,完全可以將這件事情公之於眾,但她選擇瞞下此事,還是因為心裏不清楚當初出手搭救他們的到底是誰,如果這件事泄露出去,鶴之芳會麵對什麽,誰也猜想不到。


    這數月過來,張七十和宋青風一戰的各種細節已然傳遍整個世間,也不知道究竟是被誰所傳,但這種事,想也能知道,最為人所喜聞樂見,這個話題在大街小巷之中,幾乎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最大的談資。


    有人認為是張七十贏了,畢竟,是張七十率先落到地麵,也是張七十引起了天地異變。


    但知道的人心裏都清楚,這場爭鬥,實則還是宋青風占了上風,隻是延黎王朝的百姓們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宗主大人會失敗罷了。


    此外,這段日子還發生了一些不太尋常的事情,讓人們不由想起了當年的一些事情。


    接連一段時間過來,長安城外死了好幾個修行者,他們無一例外,都丟失了佩劍。


    當年虺宗巔峰之時,做得最多的,就是搶取世間好劍,其宗主戰問戟一生追求的,就是用天下好劍合鑄一把天下第一的絕頂好劍,要比劍塚排名第一的毋庸還要好上很多倍的劍。


    為此,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他們手中,又有不知道多少鑄劍世家被屠戮殆盡,比如春生叔一家及其那把排在世間劍榜第四的吞雲神劍,比如何慶叔,隻不過,他那把赤焰不知何原因又回到了他手中罷了。


    甚至,連彭自羽一家也被虺宗襲擾過,隻是彭家勢力太過強大,虺宗並未得逞罷了。


    在宋青風舉劍塚之力盡數將虺宗剿滅之後,虺宗沉寂了這許多年,可如今,無論是北境延黎長安,還是東境魯國,南境諸國,亦或是古蜀國,均出現了虺人的蹤跡,不少人被奪去了性命。


    看起來,虺宗戰問戟還是一心想完成他的願望,隻是不知道為此,究竟需要付出多少人命了。


    除了虺宗又卷土重來,長安暗地裏還有一些異動,跟隨左楓來到長安的趙芳冰在長安景林街開了一家規模頗為大的妓院,豢養了不少來自世間各處的打手,招攬了上百個水靈靈的姑娘,長安各部官員不算,連部分長生宗下設道觀的弟子,甚至是長生宗內部之人,出入此地的也不在少數。


    也不知這些情況是否是在張七十默認下進行的,但能想來的是,左楓必然對這些事情了如指掌。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趙芳冰在此地搞這樣一個地方,用意究竟是什麽。


    拉攏腐蝕朝廷官員不算什麽,蠶食長生宗弟子也不算什麽,其性質,說白了就是幽宗設在長安的一個據點,雖說這樣的據點長生宗在幽宗也設有,左楓曾經就負責這件事,但這樣公然進行,還是很不尋常。


    更有甚者,趙芳冰還多次出入一些朝廷大員家中,過夜更是數不勝數,誰都知道她在做什麽。


    趙芳冰作為幽宗前代聖女,雖然修為平庸無奇,但長的著實漂亮,天生麗質,出水芙蓉一般,即便已經年有四十,可看起來跟十七八的姑娘無二。


    更重要的是,雖然她早已不是聖女身份,可她依舊貴為幽宗宗主趙漠河的親妹妹,以她之尊,來到長安做這些勾當,著實有些讓人想不通。


    幽宗以教立國,雖和古蜀國類似,但整個荒庭幾乎全部由幽宗說了算,各地管理人員首先是幽宗弟子。


    上代宗主時期,幽宗舉一教之力,與中原分庭抗禮最終失敗,楊康謀反時,也是幽宗在其後做支撐,司馬南州叛亂時,多少也有幽宗的影子在,百餘年間,幽宗亡中原之心不死,或明或暗始終做著盤算謀劃,幾乎可以說,要不是延黎王朝有著百萬兵馬以及長生宗的坐鎮,荒庭早就舉國而下,問鼎中原了。


    到了趙漠河時代,他的野心還要更大,雖然這些年短暫消停著,但想必誰都清楚,以他的野心和能力,有朝一日天時地利人和齊備,必然會與中原有最終一戰,隻不過到時候鹿死誰手,就不得而知了。


    長生宗內,自然也有人將這些情況匯報至衣懷嵩處,但衣懷嵩完全沒有要管的意思,甚至還有些縱容的意思在。


    ……


    長安郊外,某處閑置莊園內,虺宗一群人齊聚,他們此次來到長安的目的,是為了奪取一柄才出世的寶劍。


    長安岱山之後,是屬於長安管轄內的岱縣,著名的洛水陳家,便以岱縣為根基,延綿已有十九代,代代以鑄劍為生,天師所留下的朔巽朔鈞兩柄神劍,便是陳家祖上所鑄。長生宗內極為有名的神兵,便有一半出自陳家。


    當下,陳家耗盡三代之力,以南境懸淵下的魨鯨之骨和古蜀國昭輪峰頂的寮洚石為主要原材,在岱山地下八百米的岩漿之中淬煉整整百年之餘,一把神劍即將要呼之欲出了。


    陳家隱瞞百年餘,終究還是被虺宗得到消息。


    陳家在鑄劍方麵,世間幾乎無可匹敵,似乎也隻有劍塚宋家可以相提並論,但宋家有宋青風坐鎮,陳家卻始終都沒能出現一個像宋青風這樣的人。


    虺人來此,奪劍不說,必然還會屠盡陳家一族。畢竟,虺宗宗主戰問戟祖上也是鑄劍之人,為了能成為世間第一鑄劍師,他並沒有精心鑽研鑄劍之術,而是選擇將比自己強的鑄劍之人悉數屠戮,這種做法,實在為人所不能理解。


    距離那柄神劍出世,剩不多時間了,近可能在幾日之內,遠也不過月餘。陳家幾乎將全部子弟壓在了這把神兵之上,甚至早在四十年前,陳家老祖就已將此劍名字起好。


    所以說,鑄劍之人,所要忍受的煎熬和磨煉,遠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而這劍也的確有一個很好的名字:“鯨落!”


    此劍若出,說不好,世間劍榜就要重新排列了。


    陳家人必然也清楚,這把劍已經被虺宗盯上了。


    他們所能倚靠的,也隻有長生宗了。


    但他們幾次派人前去長生宗,尋求長生宗庇護,均無果。


    眼看著鯨落呼之欲出,陳家人越發焦急起來,一旦虺宗找來,憑陳家的實力,根本守護不住這把耗盡幾代人心血的神劍。


    但誰都不知道的是,虺宗盯著陳家的同時,也有一人在盯著他們。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往南境追查虺宗下落月餘的李春生,或者可以說,在做這件事時,他是商雪涯。


    他自離開長生宗後,一路往南而去,在南境諸暨國清遠郡終於查到了虺宗的下落,可惜的是,他並沒有見到他們家傳那柄吞雲。


    於是,他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隱匿下來,扮作是一個行腳大夫,一路邊給人看病,邊追查著虺宗眾人的去向,直到他見到一個身材臃腫,塌鼻梁眯縫眼的中年男人和虺宗眾人匯合。


    他的手中,正是他家傳的那把吞雲。


    他自然也認得出,正是此人,當年殺盡商氏一門,帶走了吞雲。


    看起來,戰問戟的鑄劍計劃還沒有開始,虺宗人手中握著的,盡是世間有名的好劍。


    直到他們開始動身前往北境,春生雖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何處,但隱隱感覺得到,他們在準備做一件大事。


    不知不覺中,虺宗聚集起來的人越來越多,看得出來,實力都不俗,想都不用想,這群人準是又衝著滅族去的。


    春生自然也清楚,這群人聚在一起,自己想要奪回吞雲,根本不可能。


    但這群人和自己有著滅族屠家之仇,仇家近在眼前,讓他放棄,根本不可能。但他也隻能靜觀其變,在沒有搞清楚他們目標是什麽之前,能做的就隻有等待。


    三月至,陽春來,他在長安找了住處,整日早出晚歸,緊緊盯著任何可能的異動,終於知道了他們的目標就是岱縣陳家。


    他知道,茲事體大,這件事情,弄不好又會成為一場浩劫。而且,這已經不是他一個人所能夠阻止得了的事情了。


    想來想去,他隻能求助於李從來。


    他跟著李從來長大,一身本事也都是李從來所教,他的過往,李從來也一清二楚。


    事不宜遲,李從來浪跡天涯,蹤跡難尋,好在,李從來給過他三道符,危難時刻,可用此符,李從來便能趕來。


    春生用去一道,李從來有所感應,不日便至。


    二人在長安相聚,聽春生說完一切,李從來笑笑,隻說了一句話:“我老頭平生,就愛管管閑事。”


    春生知道,這件事穩了。


    來到長安第一日,李從來帶著春生,去了岱山,延黎王朝祖廟,見了鄭明釗。


    此二人相識多年,很多很多年。


    二人見麵,多餘一句話都沒有,棋盤擺上,對坐而弈,整整三日三夜。


    李從來精通棋道,世人皆知,連南境時洪遷都不是對手。


    可鄭明釗卻生生扛了三日三夜,二人隻好講和。


    就在棋局已定之時,岱山發生抖動,像是地震了一般。


    李從來落下最後一子,嘴角一笑,看向鄭明釗道:“該動彈了,別再讓虺宗這幫雜毛把你的祖廟拆咯。”


    鄭明釗可勁搖著頭:“再有半個時辰,我就能贏這盤棋了,真掃興呢。”


    二人隨即又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春生一直在跟前替二人烹茶,此時,換了第八遍茶葉的茶水還熱著,二人各自飲下一口,帶著春生下山而去。


    岱山的異動,傳至太神山,大地所動,人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紛紛向岱山方向望去。


    岱山一側的次峰有大量火焰噴射而出,席卷而下,流到滄瀾江中,整個江麵瞬間被大火籠罩,過往商船要不是反應及時,甚至就要葬身火海。


    數百虺宗之人,從長安各處向岱山湧來,他們知道,那把劍,就要出世了,這一刻,他們和陳家一樣,等了多年。


    張淩塵還在歸一園感悟著劍意,也是被這異動所驚,催動念力看去,在岱山底下,一把通紅耀眼,遊潤有加,鋒刃很長的劍,從地底岩漿中衝出,要不是陳家眾人施法阻擋,恐怕就要衝上天際而去。


    “好劍!”張淩塵不禁感歎,這把劍,比之宋青風那把毋庸,都不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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