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從定和寅悲打得有來有回,雖是沒有張淩塵和宋見星那般精彩卓然,可也引起不少人的重視,二人都和張淩塵對陣過,寅悲已然輸在張淩塵劍下,如果此時又能將趙從定戰勝,很多事情就顯而易見了。


    張淩塵明麵上受了重傷被抬回乾園,可暗地裏,已然離開了主峰,來到後山那方古潭之側。


    等候片刻,宮十一,唐鉦瀟,張元元和彭自羽都到來了。


    “你且先休息休息,你方才耗了那麽多的元氣,眼下,如果再強行進入,恐怕不妥。”張元元看著張淩塵道。


    張淩塵自己也知道,此時還不是進入血獄的時候,有些事情還沒有做成,或在進行中,自然還得再等等。


    主峰上的比試還沒有結束,趙從定和寅悲也確實貢獻出了一場精彩至極的比試,最終,寅悲還是敗給了趙從定,這結果,其實也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


    比試才剛剛結束,三娘便帶著九寶兒找到了張七十。


    她不為別的,隻是告訴張七十,自己想回熙春觀去。


    三娘選擇在這麽多人麵前,提出這件事,倒的確打了張七十一個措手不及。


    答應,他不放心。


    不答應,他麵子上拉不下來。


    “何時啟程?”


    比試才剛剛結束,擂台之下還端坐著很多宗門長老,以及各大宗派掌教之人。張七十一時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猶豫片刻,還是如是問道。


    “就現在。”


    “現在?”


    張七十站起身來,一時也不知道三娘究竟想幹什麽,明顯還帶著疑心。


    “三福去了也有一段時間了,如今張淩塵再次受了這麽重的傷,我實在不想待在此地了。”三娘說著,抹起眼淚來。


    張七十眼神透過一絲疑惑來,可周圍有這麽多人在,他顯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我去看看張淩塵再說,好嗎?”張七十本就是疑心很重之人,張淩塵被宋見星重傷,他本就持著懷疑態度,如今三娘又突然要離開長生宗,他總覺得這裏頭有秘密。


    “不用了,大哥,你這麽忙,還要陪著各位掌教,我們今晚就走。”


    三娘這一聲大哥,不僅讓張七十愈加覺得這裏麵有問題,可也讓他沒法再拒絕三娘的請求。


    眾人都知道,張三福,可是張七十的親弟弟。如今張三福去了,三娘作為遺孀向自己的大哥而不是宗主提出這樣的請求,他如何能夠再堅持下去。


    “讓她去吧。”


    “哎,也是夠不容易的。”


    “你說誰遇上這樣的事情,還願意留在這傷心之地呢?”


    一眾長老你一句我一句,更加讓張七十內心不安起來。


    可當下,這麽多人在場,今天又是上清節後的第七天,按照慣例,這一晚上,他是要作為正道領袖人物在天師殿前講經的。


    無奈之下,他隻得暫時答應了三娘的要求,可又將眼神看向陳天均,其用意再明顯不過了。


    見張七十答應下來,三娘才要回乾園去,陳天均卻走了過來。


    “弟妹,我送送你吧。”


    三娘知道,以張七十的為人,不到萬全根本不會放下心來,索性也沒有阻攔,點點頭,也不理會陳天均,自行向前走去。


    乾園離著說遠不遠,二人很快便到。


    張七十屋子前,大娘,宮鵲,九寶兒鶴林韻及兩個魁星閣弟子都在。


    陳天均一一與他們打過招呼,還是要進門去看看不行。


    三娘等人也不攔著,大家心裏都清楚,陳天均來的目的是什麽。


    如果他見不到的確重傷的張淩塵,今日下山這件事,肯定沒那麽容易。


    但此時,張淩塵根本就不在屋內,更沒有受傷這回事。


    陳天均已經內心也嘀咕著。


    看三娘等眾人的表現,此事不像有假,但還是進去看看,親眼見到才能放心不是。


    他走到張淩塵門口,還不忘回頭再看看幾人,看沒有一個人攔他,這才去推門。


    “陳天均!慢著。”


    陳天均已將門推開一半,卻聽一道很熟悉的聲音喊他。


    陳天均回過頭一看,竟然是衣懷嵩。


    “首座大人?你怎麽在這?有何賜教?”


    “你確定,要進去看看?”衣懷嵩笑著,走到近前。


    “怎麽?莫不然,這裏麵有什麽別的說道?”陳天均退後半步,轉過身看向衣懷嵩道。


    “嗬,說道倒是沒有,隻不過,張三福去了哪裏,別的人不清楚,我可知道個大概,要不然,我們就這件事情說道說道?”衣懷嵩語氣很淡然,卻讓陳天均愣在了原地。


    陳天均仔細打量幾人,皺起眉頭。他心裏知道,衣懷嵩所說的這件事有多少分量。


    “可這和我去看張淩塵有什麽關係?”陳天均還在賭,賭衣懷嵩並不知道實情,畢竟,血獄的存在,衣懷嵩本不應該知道才是。


    “有什麽關係?關係大了,你可知道,這些事情,究竟出自誰的安排嗎?”衣懷嵩儼然胸有成竹。


    陳天均久跟在張七十身邊,張七十有太多事情是他參與的,如今,衣懷嵩說出這些話,雖然是威脅,可也的確能讓陳天均心裏觸動。


    三娘此時正捏著一把汗,如果陳天均突然闖進門去,恐怕一切都來不及。


    但陳天均是什麽人,大家心裏也都清楚,雖然不是什麽兩麵三刀之人,但一貫會明哲保身。


    “我勸你,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參與過多,畢竟,張七十隨時都能犧牲掉你。”


    “況且,他在和什麽人較量,想必你也知道個大概,這時候,和此有關的事情,你若能裝個糊塗,對你來說,或許也是好事。”


    衣懷嵩說話時,已走到陳天均麵前,笑得很是邪魅。


    陳天均雖麵無表情,但內心已然翻江倒海。


    衣懷嵩說的,陳天均心裏比誰都清楚。張七十這種人,為達目的,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能害得那麽慘,他再重要,能重要過親弟弟?


    而且,和張七十做對的人中,他陳天均能惹得起的,連一個都沒有,日後張七十是輸是贏,他恐怕都沒有好下場。


    二人對峙片刻,陳天均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二師兄,瞧你說的,我怎麽聽不懂呢?”


    隨即,他又看向三娘:“弟妹啊,好好照顧張淩塵,宗主先前已經答應了,收拾收拾,下山去吧,以後有什麽事情,盡管來找我,能幫的,我一定會盡力。”


    三娘點點頭,向著陳天均下拜:“謝謝師兄。”


    陳天均說完,頭也不回,離開乾園。


    衣懷嵩看著陳天均離開,轉頭笑笑:“能讓張七十眾叛親離,的確是打倒他最好的辦法,想必陳天均定會好好考慮我方才所言。希望下次,我們目標能更加一致。”


    三娘還是附身拜過:“謝謝二師兄。”


    衣懷嵩哼哼一笑,做出一副好自為之的表情,同樣拂袖而去。


    不多時,陳天均回到張七十身邊。


    為了準備晚上的講經,張七十哪都沒去,就在天師大殿坐著,那股元氣仍舊源源不斷,充沛強勁。


    “見到張淩塵了?”張七十頭都沒轉,悠悠問道。


    “見到了,確實受了不小的傷。”


    “顧文珺他們想回熙春觀去,你覺得,該不該讓他們回去?”


    陳天均聽到張七十問他這個,當即跪倒在地。


    “宗主,別的事,我尚可以出出主意,這種事,隻能由你定奪!”


    “這種事!什麽事?”張七十不懷好意道。


    陳天均當即被嚇出一身冷汗,嘴裏支支吾吾著。


    “好了,你去吧,晚上還有講經,準備準備。”


    陳天均答是,走出門去,這才感覺輕鬆下來。


    整件事情,到目前為止,都還在張淩塵的算計之中,如今,隻等唐鉦瀟一起那幾位爺爺輩的人出手了。


    張淩塵幾人還在古潭邊等著,等大娘到來,說聲可以了,這才著手進入血獄。


    還是先前的路,其餘人並沒有下去,隻有張淩塵和彭自羽兩人進入古潭。


    水溫依舊冰涼徹骨,但二人誰也顧不得理會這些,一個勁往潭底遊去。


    潭底處,缺口依然很大,潭水往進灌著,聲音很大。


    二人幾經輾轉,來到原先冰室所在的位置,隻不過如今已經被毀,隻得跳入那片空室,空室之外,孤道分明,鐵鏈懸著,仿佛監視一切。


    張淩塵甩開鶼翎紫衣,將自己和彭自羽包裹進去,款款來到狹窄通道前頭,一頭鑽了進去。


    通道還是那般長,走了很久,二人才到師父被關的地方。


    血腥味傳來,這幾日不來,這地方好像血腥味更重了些。


    但二人誰都顧不上理會這些,在狹窄通道裏窩著,算著時間。


    他們要等到講經開始才能動手。


    要等到唐鉦瀟一塊兒的那兩個老頭子動手,才能出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張淩塵隻感覺過得很慢,還從來沒有這麽慢過。


    但他們所能做的,也隻有等了。


    按照事先籌備,神山主峰的講經大會,將在亥時正式開始,而講經大會過後,神山將會決出世間年輕弟子前三出來,剩餘的排名已然就緒,隻等前三出來了。


    但是,由於張淩塵受了“重傷”,最終的角逐,隻好是宋見星對陣趙從定了。


    亥時快至,張七十還在天師大殿裏貪婪地吸食著張三福從血獄傳來的元氣,張三福換了張赭二後,他幾乎哪裏都不願去,一有時間便來到這裏。


    門外的鍾鼓之聲已響過兩回,他聽得很清楚,但還是沒有動。


    與他一道靜靜等待著的,還有血獄旁邊的張淩塵和彭自羽師兄弟二人。隻不過下方的二人更加煎熬了一些罷了。


    亥時已至,主峰大殿前的鍾聲大作,長號齊鳴,一眾掌教及山門長老,萬千弟子穿著華麗,正襟危坐,整齊劃一,嚴陣以待。


    這場講經之後,還有眾人齊誦的環節,這些所有都結束,一夜也就過去了。


    坐禪司,教習司,宣文司,巡照司,典造司所有弟子無一例外,全部到齊,各色道袍或典雅有致,或豔麗非凡,在九九八十一盞大燈之下,恢宏氣派,星羅密布,整個場間也亮如白晝。


    張七十這時才緩緩從大殿中走出,眾人分列兩排,號聲再起,無數大鼓咚咚作響,好不氣派。


    平日裏比試的擂台之上,一座很高的講台豎立,童子站在兩側,正和著鼓號高聲誦唱。


    “宗主大人到!”一聲高呼,在場眾人齊齊站起,恭迎宗主張七十。


    張淩塵和彭自羽雖遠在主峰之下,可這恭迎之聲,還是聽得很清楚。二人知道,時機到了。


    也不管主峰上麵如何熱鬧喧嘩,如何人山人海,張淩塵幾步跑了過去,飛下高台,來到師父身邊。


    張三福看到張淩塵再次前來,眼神中有驚恐,有憤怒,也有不甘。


    驚恐是因為他知道張淩塵是來做什麽的。


    憤怒是因為他知道張淩塵可能會因此而喪命。


    不甘是因為,他心裏很清楚,張淩塵做什麽都是徒勞的。


    這裏是血獄,不是世間其他的任何地方,想要在這裏救人出去,談何容易,即便救了出去,這偌大的世間,他們又該何去何從?如果他從這裏逃出,以張七十的為人,定然會窮盡一切手段去追殺他們,甚至還會親自動手,無論如何,付出的代價隻能是更多。


    但張淩塵哪裏顧得上這些,當即坐定,口中默念心訣,這是二懶爺爺教給他的。


    口訣念罷,張淩塵跳了起來,飛至鐵籠旁邊,手中生出龍栩,對著十餘條鐵鏈的某些位置,劈砍而去。


    鐵鏈果然斷裂,鐵籠發出悶響,掉落至粘稠血紅色水流之中,彭自羽早有準備,手持貫天,拚盡全力,貫天變得巨大無比,穩穩拖住鐵籠。


    張淩塵幾把撕扯下已被斬斷的鐵鏈,在張三福倒地之前,將其抱起,手中中行錐出現,元氣加持,發出亮光。


    “師弟,你小心,快點出來,直奔後涯來!”


    彭自羽點頭。


    張淩塵再次催動元氣,和師父消失。


    這是他第一次叫彭自羽師弟,也是他第一次使用中行錐。


    正在講經的張七十感受到異動,突然停下,當即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宣布講經結束,轉身就要走。


    眾人還不明所以,究竟是發生了什麽,竟讓宗主提前結束講經。


    大家都靜悄悄的,誰都不敢說話。


    突然,大殿之側的三座人像發出悶響,有兩人不知從何而來,跳到人像頭頂,手持巨劍,哈哈大笑著。


    張七十看向來人,雖然他們蒙著麵,張七十並不認識,但他又很清楚,這種氣息,來自幽宗。


    “放肆!”


    張七十一聲怒吼,聲音響徹天際!


    朔鈞像流星劃過,快速來到張七十手中。


    二人笑罷,巨劍升起,如皓月當空,明亮無比。


    隨即,大風驟然而起,順著人像位置刮向場間,夾雜著無數冰雨,冰雨所至,根根似劍。


    場間眾人各自抵擋,瞬間亂成一片。


    張七十輕點腳尖,騰空而起,無數劍意升騰,數以萬計的劍雨落下,將三座人像瞬間擊垮。


    那二人毫不戀戰,在劍雨到來之前從人像落下,向後山而去。


    張七十左右相顧之下,放棄追擊他們,瞬間遁形,去了主峰之下的血獄。


    等他來到血獄,已然空空如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縱劍三千裏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陳愚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陳愚夫並收藏縱劍三千裏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