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福帶著張淩塵來到橋上,橋下是萬丈深淵。


    “幾歲掌握的長生訣?”張七十不再是方才那種神情,笑著問到。


    “大概十一二歲的樣子。”張淩塵恭敬回答。


    “要不是識海被侵占,這時候,你已經不知道什麽地步了,不過好在還不算晚。”


    “宗主過獎了,我就是,多看多背了些,沒什麽了不起的。”


    張七十繼續笑著,轉身向上走去,張三福師徒二人也跟著。


    “今日的事情,做的很漂亮,無可挑剔。”


    張淩塵假裝沒有聽懂,隻默默跟著。


    “這些年,教習司被湯懸河搞的烏煙瘴氣,當真不像樣子,如今我想換個主事,你意如何?”


    這話顯然是對張三福說的,他隱隱覺得不對,正要說話,張七十聲音又起。


    “三福,給你個教習司主事當當,願不願意?”


    張三福楞在石橋之上,冷汗都快下來了。


    他想過自己這個哥哥無情,卻沒想到這麽無情。


    這些年,神山被衣懷嵩和湯懸河把持著,世間誰人不知。


    想鞏固宗主地位,你自己不出麵,讓我去,哪有這樣的道理。


    張三福當即拒絕:“宗主,這萬萬不可,我這點實力,根本不夠,況且,如今之位次乃先師所定,輕易動不得吧。”


    “夠不夠,動得動不得,不是你說了算,是我說了算。”


    “三師兄負責教習司已經有幾十年了,讓我去任主事,他斷不會答應的。”張三福繼續道。


    “這個地方,還是我說了算得,由不得你,更由不得他。”張七十依舊先前語氣,全然一副不允許你拒絕的態度。


    張三福心裏很清楚,這個時候,說什麽都已經沒用了。


    隻是,如今這個教習司,哪裏還是當年師尊在世時的教習司,衣懷嵩隨便找找麻煩,自己都能焦頭爛額。


    張七十應看出張三福的疑慮來,繼續說道:“你的妻子,顧文珺,當年也是神山弟子,如今修為當也不低,讓她去幫你,可好?”


    張三福心裏有些想罵娘,自己一個就算了,這老家夥想把自己一家子都綁在教習司,這感情好,我們去跟衣懷嵩鬥,你坐收漁翁之利是吧。


    “明天,明天你就去教習司,一切由我來安排。”


    說罷,張七十頭也不回向自己寢殿走去,留下師徒二人在原地愣神。


    張三福自知此事已定,沒法拒絕,那便不再拒絕,教習司如今這番場景,也是時候好好整頓整頓了,這不僅為了自己和張淩塵,也為了長生宗,為了當年師尊的教導之恩。


    沒到下午,便有明旨發出,張三福出任教習司主事,可明旨卻並沒有說湯懸河去哪裏。


    坐禪司內,衣懷嵩鐵青著臉,湯懸河就站在他身邊,眼神似要吃人。


    這道明旨,想已經發往全教,他這個老臉算是丟盡了。這幾日接連幾件事情下來,他整個人已經氣憤到了極點,隻等衣懷嵩發了話,馬上就能造了反去。


    “何慶叔在哪裏?”


    “就在門外候著。”


    “去,叫他來!”


    衣懷嵩聲音狠厲,像是要吃人一樣。


    翌日天明,是張三福第一次做主事誦早經。


    明旨下達以後,他就通知全教,每日早經,各司弟子不許有任何人缺席。湯懸河在此多年,早經早已形同虛設,這在張三福這裏,斷然不能接受。


    教習司離著他們住的地方不很遠,天才有亮色,師徒幾人便去了教習司。


    三娘也跟著,畢竟,明旨明確說了,由她出任教習司的主教習,張七十確實是把他們一家子都強行綁在自己船上了。


    當年她在神山之時,就是這教習司的弟子,如今再回來,倒是有些回娘家的感覺。


    隻是如今的教習司,早已不是當年的教習司,那時候,弟子們專心求學,一心悟道,個個刻苦認真,修行之路上齊心協力,章法有度,尊崇師長,極重視各種考教加典,哪裏像現在這樣,連通過考教都要花銀子走關係。


    張淩塵幾人早早坐下,誦起經來,這些年來一直如此,早習慣了。


    規定時間過去很久,還是有很多人未到。


    張三福這才出現,挨個檢查每間教習室,讓三娘記下哪些人還沒有來。


    隨即,他派人去請了巡照司主事來。


    很快,陳天均就到了教習司。


    此時,還是有很多人沒有來,尤其是坐禪司的人。


    陳天均一時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師弟究竟要做什麽,茫然地看著他。


    “師兄,今日能否借一下你巡照司的勢。”


    陳天均自然知道張三福沒憋好屁,可隻要能讓坐禪司的人吃癟,他就很樂意。


    “當然可以,今日不論你做什麽,哪怕打衣懷嵩的屁股,我都支持。”


    “那就好。”


    隨即,張三福命人將未到之人一一請了來。


    過去好長時間,教習司主殿門前站滿了人,這些人哪裏像是修禪作法之人,比之人間集市,猶有不及。


    “為什麽不來誦早經?”張三福聲如洪鍾,響徹整個殿前。


    底下人各有說辭,顯然沒有將他這個新任教習司主事放在眼裏。


    顯然,張三福要的就是他們這種傲慢。


    “凡早經不到者,脊仗二十,當場行刑。膽敢忤逆者,宗規論處!”


    陳天均這才知道自己這個師弟要做什麽。


    他輕輕拿胳膊肘戳了戳張三福:“是不是太重了?”


    張三福隻看了一眼陳天均。


    “師兄,是你說的怎麽也要支持我的。”


    “可是這麽多人,還脊仗二十?”


    “長生宗什麽時候,也論起法不責眾這套來了。”


    陳天均想想神山如今這個樣子,心裏也明白,是到了用重典的時候了。


    隨即他大聲喊道:“來人,行刑,凡有不從者,加罰!”


    那些隻是因為懶惰或者多年習慣如此的弟子們,大多甘願受罰,場間很快響徹喊叫聲。


    但坐禪司弟子們,七個不忿八個不滿,誰都不願意被打,甚至有幾名弟子直接揚長而去。


    張三福並不管他們,是瘡就有流膿的一天,時候早晚而已。


    隨即,張三福下達了新官上任的第二道敕令。


    “自今日起,先前所有參與考教的弟子,一律從下文開始重新考教,凡有不過者,閉門重修,再考不過者,宗規處置,三考不過者,逐出山門。”


    這道敕令,無疑是一把火扔進了麥柴堆裏,瞬間燃起,眾弟子這些年如何通過的考教,各個心知肚明,如今出了這樣的敕令,大多都慌了神,唯一能夠依靠的,隻有衣懷嵩和坐禪司了。


    所以,坐禪司對待此事的態度,十分重要。


    就在一切朝著張三福預想方向發展的時候,衣懷嵩帶著一眾人等去了主峰,指明要見宗主。


    宗主依舊向往常一樣,並不露麵,隻派人來叫張三福前往。


    很快,張三福和陳天均帶著張淩塵來到主峰之上。


    天師殿前,衣懷嵩正端坐著,目中無人。身旁自然是今日摔袖而去的幾人,隻有一人不曾見過。


    直到張三福到來,宗主才從大殿中走出。


    一眾人等彎腰行禮,隻有衣懷嵩還坐著,頭也不抬。


    張七十也同樣無視他,走到張三福麵前笑著說道:“你這教習司主事做得真硬氣,選你是選對了。”


    衣懷嵩冷哼一聲,斜著眼看了看張三福道:“隻一個早經未到,便要責打二十,師尊在時,也不曾如此過,你這般做法,就不怕宗門生出亂子來?”


    張七十這時才看向衣懷嵩。


    他繼續道:“張三福,我承認你教徒弟確實嚴厲,可你的徒弟你教得,我的徒弟你教不得,會誦幾篇雜文經典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張七十冷眼看向衣懷嵩:“師弟啊,難道師尊不曾告訴你,一切修為的根本,就是繁中就簡,以小見大嗎?你的徒弟無視宗門法規,鬧出事端,還要三福向你認罪不行?”


    張七十語氣之嚴厲,這些年未有。


    “動則打罵,也是師尊所教嗎?”衣懷嵩依舊不饒,一副有備而來的姿勢。


    張三福搶過話端:“悟道參禪,以身證道,從小及大,由簡入繁,本就是天師所傳下的修行箴言,這有什麽錯。如今人我打也打了,二師兄要是有什麽異議,自可以首座身份降罪於我,但我還是想問問二師兄,坐禪不修禪,與放屁何異?”


    “你!”


    “好了!我覺得三福做得沒錯,你即便是首座,也不能任意妄為。”張七十已然有些氣憤。


    衣懷嵩心裏其實很忌憚這個大師兄,畢竟,張七十再怎麽不過問宗門之事,實力還是擺在那裏的。


    於是他站起身來,照著身邊站著的幾位一人連著幾巴掌,直打得幾人嘴角滲血為止。


    打完收手,他回頭看向張三福:“我的弟子犯戒,自然要罰,但還不需要你來動手。”


    他這幅樣子,真是盛氣淩人,張三福也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衣懷嵩能有這樣的姿態,倒真的一時讓他無話可說。


    “隻是我今日到此,還有一事。”衣懷嵩才坐回原位,擺弄擺弄衣服,仿佛拍著塵土,隨即話音又起。


    “何慶叔。”


    那位臉生的人這才站到前來,抱手向宗主施禮過後,看向張三福。


    “三福師兄,我要挑戰你!”


    張三福凝眉看向此人,仿佛哪裏見過。


    “在下長安觀何慶叔,還請三福師兄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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