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大郎聽她說的正經,也不疑有他,便搬了椅子坐在床前,拿了剪刀小心翼翼的拆開靴底。


    剛拆開一半,便有三片金黃色的葉子自裏麵滑了出來落在他的膝上。


    餘大郎從未見過這新奇物件,不由捧了它們在手上打量。


    隻見它小巧而輕薄,邊緣被精心打造成波浪形,摸起來略顯圓潤,仔細觀察,還能發現金葉子表麵細微的紋理。


    將它輕輕握在手中時,那份沉甸甸的質感,以及透過指尖傳來的微涼,無不透露著它的貴重。


    餘大郎震驚的張大了嘴巴,半晌方才結結巴巴地道:“這、這是、是黃金做的?”


    沈妙頷首道:“聽福嬸說你爹身體不好,你把這拿去換了銀子給你爹看病吧,不知是否夠用。”


    餘大郎聞言立刻拒絕道:“不,這太貴重了,我們不能要。”


    沈妙見他拒絕,勸道:“先別忙著拒絕,我此時身有不便,你先拿了這些去為你爹爹請了大夫來看診,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可是我們這樣的賤命,哪裏值得這許多金子,”餘大郎淒然一笑,“想來我爹也不會接受的。”


    沈妙聞言,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悅,語氣冷硬地道:“人命豈可輕易以價值衡量,世間眾生,無一不是珍貴非凡,絕非賤命可比。倘若你自己都輕視自己,妄自菲薄,那麽又有何人會將你視作珍寶,以平等之心相待呢?”


    餘大郎被沈妙這一番話震得心頭一顫,他低頭看著手中的金葉子,那金黃色的光澤顯得格外溫暖,仿佛能照亮人心底最陰暗的角落。


    他,他命如草芥,生如浮萍,將來又有何人會視他如若珍寶?


    他沉默良久,終於緩緩抬起頭,眼眶微紅,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沈娘子,你的大恩大德,我餘念永生不忘。我……我這就去請大夫,一定讓我爹好好治病。”


    沈妙見他終於收下,心中稍感寬慰,她放柔了聲音道:“去吧,記得尋個妥貼的人陪你一起,其他的事情,等以後再說。”


    餘大郎重重地收好金葉子,在沈妙身前跪下:“大恩不言謝,不管我爹能不能治好,我餘念的這條性命以後就是沈娘子的了。”


    沈妙見他如此,也不再開口,任由他給自己磕了三個頭,這才開口道:“去吧!”


    餘大郎去西間同他爹爹說了一聲便自出門去了。


    沈妙閉上眼睛再次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發現屋中已是黑了下去,沈妙抬了抬手,發現自己胳膊已經大致活動無礙,除了沒啥力氣。


    她雙手撐在床上試著起身,慢慢的,堅持了一會,等頭暈的感覺過去。


    過了大概一炷香,頭暈耳鳴的感覺才好了一點,她想她大概是在江中時撞到了頭,現在有點腦震蕩後遺症。


    她慢慢挪動雙腿,放到了地上,她左右一望,沒看見靴子,便也無所謂了,直接光著腳踩在了地上。


    又坐了一會,感覺到腳上已爬上了絲絲涼意,沈妙才試著下地站起身。


    不出意外,雙腿抖得像篩糠似的。


    沈妙踉踉蹌蹌往前走去,費了好大勁才終於扒住了門框。


    就這會功夫,沈妙已是汗如雨下。


    沈妙朝外看去,天色已擦黑,向外望去已看不真切。


    沈妙視線回望,就見在門口料峭春風中,一個男人正沉默地站在院門後的陰影中。


    他渾身都散發著頹喪之氣,不是那餘大郎又是哪個?


    沈妙開口喚道:“餘大郎?”


    餘大郎渾身一震,這才回神,見沈妙喚他,他抬起腳向沈妙走去。


    一直走到近前才看清楚餘大郎雙眼含淚,沈妙不由心下一沉,不由開口問道:“你怎麽了?”


    轉念一想他今天應該是請了大夫,隨即臉色一沉道:“難道是你爹的病不大好?”


    雖是問句,可心中幾乎已經肯定了。


    餘大郎接下來的話也印證了她的猜測。


    “大夫說,我爹他已生死誌,就是神醫當麵也治不了。說已經不足半個月了,叫我準備後事。”餘大郎低聲說道,眼中的淚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流下。


    沈妙也沉默了。


    俗話說醫得了病醫不了命。他爹自己想死,誰又能救得活他?


    沈妙隻能道:“那便去買些他愛吃的、喜歡的,剩下的日子叫他鬆快些吧!”


    餘大郎一聽眼淚更是止不住,但他也不敢大聲,怕被徐海聽見。


    隨即餘大郎見沈妙已是有些站不住,也顧不得男女大防,忙扶了她回床上躺著。


    沈妙站了有一會,這一躺下方覺身上各處都疼,看來還是得歇上一日才能恢複個差不多了。


    第二日餘大郎早早便起了床,給沈妙端去早飯後便去了集市上。


    眼前的商品琳琅滿目,餘大郎從來沒有如今日般闊綽,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東西他統統買了一份回家。


    最後經過集市口,他買了三串紅豔豔的糖葫蘆,這是他從小便一直惦記著的東西。


    今日買了這許多樣,隻有這一樣是他買給自己的。


    從小家中日子就苦,他心疼父母,從來沒有主動要過東西,因為他自小便知道自己是撿來的孩子。


    村裏的孩子並不像他們的父母一樣,嘴上沒有個把門的,他們整日就在他後麵叫他野種野孩子。


    他也曾哭著回家問自己的父母,自己是不是他們親生的。父親溫柔的告訴他,他確實不是自己親生,但是卻待他如己出,叫他不要難過。


    可是他覺得他們都不對。


    父母對他那樣好,讓他覺得他們所有人都在騙他,這就是他的生身父母!


    要不然,這麽難的日子,他們怎會省下口糧養一個不知來曆的野孩子?


    沈妙今日用了早飯,感覺已是好多了,她自己慢慢走去如廁,又慢慢在小院中溜達一圈。


    這時,餘大郎背著一個大背蔞從外麵回來了。


    他走到沈妙跟前,從手中三串糖葫蘆中分出一串遞到了沈妙的手中。


    “給你!”餘大郎因為走了許多路的原因,額上帶了一層薄汗,臉上蘊著一絲微紅,含笑對沈妙道。


    沈妙接過糖葫蘆拿在手中,果子不大,賣相也不好,比之後世的糖葫蘆可是差多了。


    不過她也沒嫌棄,接過便放進嘴裏咬了一口,讚道:“甜。”


    “你喜歡就好。”餘大郎見她喜歡,也好像得到了誇獎,麵色微紅,背著東西進了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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