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阿龍率先出院,其實他的身體情況是應該在養一段時間的,醫生也不建議他現在就出院。


    但我們旗下的生意,大部分都是阿龍負責的,有一些事又非他出麵不可。


    所以哪怕我們幾兄弟再三阻攔,阿龍還是堅持出院了。


    出院當天,虎哥,壞哥等人都過來了,連與我們不對盤的大炮都派人送來了紅包。


    阿龍都一一收了下來,並沒有表現什麽不好的態度。


    四哥沒來,他隻是給阿龍打了一通電話,通話時間也不長,連半分鍾都不到,我也沒過問說了什麽,但估計也就是一些客套話。


    晚上是在壞哥家吃的,虎哥作陪,還有一些四哥家的其他兄弟。


    大家對於汽修廠一戰都閉口不談,聊的都是以前的一些事情,氣氛很是融洽。


    是的,不止我們兄弟介意,虎哥等人心裏也不好受,大家都在本能的回避那一戰。


    不止我和四哥回不到從前,與他們也是一樣。


    人還是那些人,酒也還是那些酒,卻在也喝不出從前的味道來。


    哦對了,我聯係上晨晨了,她一直不接我電話是因為在家裏,有父母在,實在沒有辦法接。


    那天過後,她的父母就已經表態,絕對不允許她在和我來往。


    所以,我們隻能跟地下情一樣的聯係,見一麵都不容易。


    由於阿龍身上有傷,所以大家都沒怎麽喝,隻是寒暄了一陣就各回各家了。


    我今天也沒出去,準確來說,最近一段時間,隻要晚上沒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我都會早早回家,陪一陪奶奶。


    家屬樓下,停這一輛嶄新的奧迪轎車,車軲轆上還綁著紅布,很是氣派。


    我在心裏感歎了一句後,便就要上樓,但誰知喇叭突然響起。


    我回頭看去,正式打這石膏的宇哥正在衝我招手,臉上依舊掛這陽光般的微笑,讓人看著就舒服。


    宇哥很特殊,他在四哥派係當中,是當之無愧的二當家。


    四哥能有今時今日之地位,他居功至偉。


    但他卻從來不眼紅四哥,對於四哥得到的豐厚的利益回報,也隻是默默的一笑,然後繼續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祝福這四哥。


    這是一個合格的二當家,更是一個能力出眾的二當家。


    “新車呀,發財了?”


    我拍了拍車頭,有些羨慕的說道。


    “走,帶你兜一圈。”


    “你都成獨臂大俠了,裝楊過呢?還是我來吧!”


    宇哥呲牙一笑,把主駕駛讓給我,隨即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然後點燃兩根香煙,很隨意的分給了我一支。


    “最近一直養傷呢,也沒找你,阿龍他們怎麽樣?”


    我如實說了一番情況,宇哥叼著煙,玩世不恭的沉默這。


    不一會,我們的車停在了石門橋,下麵江水濤濤,宛如一條長龍在黑夜中咆哮不止。


    “下車,吹會牛逼!”


    “大哥,多冷呀!”


    “你不懂,大哥級人物聊天,都是對環境有要求的,這叫意境。”


    宇哥推開車門下了車,並且還從手扣中拿出了兩罐啤酒。


    車內歌聲依舊,放的是黃家駒的誰伴我闖蕩。


    這首歌是宇哥最喜歡聽的歌,也是他唯一會唱的一首。


    我沉默這不知道說什麽好,到是宇哥,主動打開話題。


    “然然,老四也有老四的苦衷,他不能倒,他倒了,大家都不會有任何好下場。”


    “從出來混那一天,我和老四就是兄弟,但那天他丟下我,我一點不怪他,如果是我,我也會義無反顧的先走。”


    “救人也好,報仇也罷,得有命才行呀,留下隻會是死路一條。”


    “你們兄弟夠義氣,我看得到,這也是為什麽我願意多照顧你們兄弟的原因。”


    我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曾經我很崇拜四哥,發瘋似的想成為四哥,但現在不會了,我理解他,但我知道我不在願意成為他。


    他的做法,我讚同,但也鄙視。


    這就好像人生,站在十字路口,不管是走了那一條路,那麽注定都會後悔。


    人生如此,何況江湖?


    “然然,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宇哥把啤酒一飲而盡,隨即單手捏癟易拉罐,用力拋至江麵,發出連貫的響聲。


    聲音把我拉回了現實,我扭過頭看著宇哥,等待這下文。


    “曾經有四個年輕人,就好像你們兄弟一樣,從小在一起長大,念書念不出什麽名堂便一起跟這大哥混社會,想要討口飯。”


    “四個人一路打拚,終於算是賺了一點小錢,但也都弄的傷痕累累。”


    “其中有兩位最出頭,兩人也立下宏願,遲早有一天,要走到人人仰望的地步,今生今世都不要在受窮受苦。”


    “很快,機會來了,他們有了揚名立萬的機會,但機遇永遠伴隨這風險。”


    “這個時候,四人當中最普通的那位有些害怕了,覺得以前吃吃喝喝的日子也不錯,沒必要一定要當大哥,一定就要出頭,怎麽活不是一輩子呢?錢有多少又算多?”


    “他想阻止這兩人,但然然你應該知道,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人在江湖呀,哪裏說是你想退就退的。”


    “最終還是出事了,死了人,他生前遭到了很殘酷的折磨,斷手斷腳,甚至連舌頭都割了。”


    “但他依舊沒出賣兄弟,最後他被扔到了江裏,就是我們腳下這條江,連屍體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想要立碑,都沒得辦法。”


    “事後三兄弟如願報了仇,得到了他們一直渴望得到的,揚名立萬,風光無限,成為了一代大哥。”


    “可惜好景不長,終歸是一山不容二虎,最出頭的那兩位因為利益之爭發生了不可避免的衝突,嗬嗬,說來就好像你和大炮差不多。”


    “誰最難受?當然是被夾在中間的那個!”


    “他勸完這個,又要去勸那個,可憑借他一己之力怎麽阻止兩個派係之間的火拚?”


    “他累了,也煩了,不想在繼續混下去了,可江湖並沒有給他機會。”


    宇哥並沒有上過什麽學,據說他會寫的字,也隻有自己的名字而已。


    但宇哥的口才很好,簡練的話語,一番江湖廝殺就已經浮現在了我的眼前,我會隨這他的情緒波動而受感染,不自覺的緊握拳頭,好像身臨其境。


    “然後呢?然後怎麽樣了?”


    宇哥扭過頭,衝著我笑了笑:“一個牢底坐穿,另一個則血染江山,稱霸一方,完成了自己的夙願。”


    我貌似明白了宇哥跟我說的這個故事是怎麽回事,稱霸一方的那位一定是四哥,而另外一位,應該是在江湖上頗具盛名的段天。


    而四兄弟當中的另外一個應該就是宇哥了…………


    傳聞,段天隻是時運不濟,在加上四哥用了一些不算光明磊落的手段,他才深陷牢獄。


    甚至還有人說,段天是太過信任四哥了,不然黑山永遠輪不到四哥出頭。


    道上的傳言太多了,說上一天一夜也說不完。


    我以為宇哥是在想緩和我和四哥之間的關係,畢竟段天馬上就要出獄了。


    可當宇哥下麵的話說完後,我才知道自己錯了,錯的離譜。


    “然然,四兄弟當中,其實當年被抓的有兩個,一個是我,另一個是我堂哥,而我堂哥,就是最害怕的那個人,他從來都不想發大財,做大哥。”


    宇哥眼中帶著些許淚珠指著江麵:“我親眼看著他被人扔了下去,是你四哥救了我,那天起我就告訴我自己,我的命是你四哥的了,但我並不怪另外一位兄弟沒有來救我,真的,我一點都不怪。”


    “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怪不得任何人,要怪那也隻能怪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總想著不勞而獲,看人家住大房子,心裏就癢癢的,覺得自己也行。”


    聽到宇哥的話,我楞在了原地,完全無法想象當時的宇哥是多麽的絕望,內心又是多麽的痛苦。


    “然然,活下來的人,不見得心裏就好受。”


    “權力地位財富,誰都想要,但當你擁有了這些,想找個身邊的朋友說說心裏話都找不到,那你就知道多難受了。”


    “你還有路走,你四哥……已經沒有路走了,現在刹車還來及,不然你有信心衝破這滔滔江水嗎?”


    “我很怕,所以我最多敢把車停在這裏,說我沒誌氣也好,說我膽小怕事也罷,我都認了,命就一條,我為自己而活,為兄弟而活,管其他人怎麽看呢?”


    宇哥的話完全釋義了我心中的痛苦,是的,活下來的人不見得心裏就會好受。


    那晚,寒風凜冽,但我卻並沒有感動寒冷,宇哥的話,像是一個暖爐,包圍這我,讓我充滿埋怨的心,得到了些許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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