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夏,津港,“宏盛”輪。隨著海浪的起伏,主甲板也在忽高忽低的起伏著,江小流一個人坐在船尾的旗杆旁,


    看著不遠處忙碌的碼頭工人,碼頭岸吊,聽著不時傳來的貨車喇叭聲,喧鬧聲,腦子還是一陣發懵,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做什麽,疑問三連不時衝擊著少年的心。


    前天還在機械廠食堂,現在就來到這條遠洋貨船上做了廚子,今天以前我連隔壁縣城都沒去過啊,現在馬上要出海去國外,我還要去省城找妹妹啊……


    “呼,終於忙完了,小流,走,屋裏坐一會,媽,你看著攤子啊。”


    一個穿廚師服、戴廚師帽的青年朝另一個少年喊著。


    “來了,山哥,”少年應了一聲,急匆匆的跟上了青年廚師的腳步。


    這是縣糧站的食堂,主對內,也對外,名字很樸實,“老方家小吃”,老板方大年,五年前因糧站火災從縣糧食站內退,由女兒方子竹頂班。


    糧站為了獎勵方大年,就把食堂分配給了方大年,以糧站的名義,可以對外提供餐食。


    青年叫方青山,20歲,是老板的兒子,高中畢業後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工作,便也學習了廚師,在自家小吃店做起了大廚。


    少年就是江小流,17歲,是縣機械廠食堂的臨時工,這幾年縣機械廠效益不好,不再提供早飯,所以江小流早上就來食堂幫忙,上午再去機械廠上班。


    進了屋,方青山給江小流端了饅頭和鹹菜:“小流,我明天就走了。”


    “哦,好的,山哥,”江小流隨口應道,隨即反應過來:“啊,什麽,山哥,你明天要走?不是說還要一個月嗎?”


    方青山歎了口氣,低聲道:“船上的廚師有事,前兩天回家了,昨天下午公司給我爸打了電話,讓我明天去津港。”


    江小流看著方青山,張大了嘴巴:“這麽急啊。”


    “是啊,有些匆忙。”


    看著江小流,方青山鄭重的說:“我這一去就要大半年,家裏你幫忙照看一下,我會寫信回來,有急事就給糧站的門衛處打電話。”


    “這個你放心,山哥。”江小流重重的點頭。


    “快吃吧,然後你就去上班吧,也不早了。”


    江小流吃過早飯,一路小跑來到機械廠。


    剛進大門,就看到很多人腳步匆匆的往宣傳欄走去,江小流心下詫異,拉住路過的一個工人:“大川哥,大家這是去看什麽啊?”


    被拉著的人滿臉凝重的看了眼江小流:“是小流啊,剛才廣播說廠裏的處分決定出來了,貼在了宣傳欄,你也去看看吧,據說這次要來真的了。”


    說完大川就急匆匆的走了。


    機械廠因為技術跟不上,訂單少,職工們上班就比較散漫,這個時候又都是鐵飯碗,旱澇保收,縣裏為了解決問題,派人進行了一個星期的暗訪,今天是出結果的日子。


    江小流倒是沒怎麽著急,他本來就是個臨時工,他早就計劃好了,等過完年過了18歲生日就要去省城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家裏也已經幫他找好了一家食堂的後廚工作。


    不緊不慢的走到宣傳欄,有人在低聲啜泣,有人在破口大罵,也有人嘴角帶笑卻又不好意思表示出來,隻能咬緊腮幫子,更多的人匆匆趕來匆匆離去,可能是去進行最後的努力吧。


    江小流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因遲到兩次被辭退。


    雖然早有心裏準備,但還是覺得不舒服,去財務科領了工資,他是臨時工,隻多發了一個月的工資,沒有別的補償,臨時工一個月工資15,兜裏揣著3張大團結,江小流走出了財務科。


    江小流正打算回家,“砰----”忽然聽到旁邊廠長辦公室傳來的茶杯摔碎的聲音,然後一個聲音喊道:“我就想知道,我多年的勞模、優秀工作者,是因為什麽被處分的?還要讓我回家反省?”


    各個科室的人都出來了,還有正在結算工資的工人:“是蔣工,也在處分名單上,停薪留職。”“啊,蔣工停薪留職?”


    “得罪人了啊,這你都不知道...”說完看到江小流,就不說話了。


    旁邊一個人繼續說道:“得罪人,還不知道送禮,被處分也正常啊。”


    聽到是蔣工,江小流有些不淡定了。蔣工是機械廠的技術大拿,多年勞模,先進工作者,技術人品在廠裏都是杠杠的,老廠長年前退休了,現任廠長是今年剛調來的,職工對他的評價是真本事沒看到,擺架子的功夫一流。


    廠長室裏,廠長慢條斯理的放下茶杯:“蔣工,人年紀大了,要注意控製脾氣。對你的處分是廠領導班子集體決定的,你上周是不是在廠裏做了個爐子帶回家了?公器私用,這可不是小問題啊,隻是停薪留職,已經是看在你多年兢兢業業的份上了。”


    “爐子?那個爐子是給老廠長做的,是工會同意的。”蔣工辯解道。


    “工會同意?工會給的回複是不知道有這個事情,而且,給老廠長的爐子,已經在采購中了。”廠長甩出了一份采購報告。


    蔣工拿過報告,快速翻看了一下,臉色煞白:“是工會劉幹事告訴我,廠子資金緊張,暫停采購,我問可以自己做嗎,劉幹事答複我是可以的。”


    “劉幹事的意思是,可以自己動手,但是材料要自己準備。”廠長老神在在的答複。


    “你!”蔣工氣得渾身發抖:“我要求讓劉幹事過來,當麵對質!”


    聽到這裏,江小流心裏就有底了,這是一個圈套,就是讓蔣工犯錯誤。


    至於廠長為什麽針對蔣工,江小流也大概知道一些,前段時間廠長要采購的新設備,但是被技術組挑出了很多問題,最終新設備沒能采購回來,讓廠長丟了麵子,估計裏子更是損失不小。


    前一段時間有傳言輕工局的領導有意提拔蔣工為主管技術的副廠長,這樣就更是碰觸到了新廠長的底線,所以對蔣工起了心思。


    這廠長不太像幹大事的人啊,江小流這樣想著,劉幹事?回憶了一下這個人,心底頓時有了主意,快步向樓下走去。


    江小流是在食堂門口攔住劉幹事的時候,劉幹事還有些懵,不知道這個小夥兒找自己有什麽事情。江小流也沒繞彎子,開門見山的說道:“劉幹事,你小姨子最近還好嗎?”


    這話一聽有些像罵人,劉幹事聽了卻是臉色大變,忙四處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道:“你是誰,想做什麽?”


    江小流笑嘻嘻的說道:“劉幹事,別緊張,我是誰不重要,你隻要記得,蔣工不受處分,你小姨子的事,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看著劉幹事臉色陰晴不定,江小流知道他正在心裏計算得失,就又加了一把火:“傷風敗俗這種事,可不是一個幹部可以沾染的,對吧?”


    聽了這話,劉幹事嘴角抽了抽,心下一橫:“好,希望你說話算話,不然,咱們就魚死網破。”


    “這就對了,大家都是明白人,廠長秘書來了,一會怎麽做,不用我教了吧。”


    “劉幹事,你讓我好找,走走走,廠長找你有事。”遠處,廠長秘書朝著麵走著,一邊走一邊說。劉幹事向江小流點點頭,向著廠長秘書快步走過去:“有事找人喊我一下就行,哪用你親自過來。”


    廠長秘書看了江小流一眼,也沒在意,就拉著劉幹事走了,快進辦公樓的時候,壓低聲音道:“蔣工在廠長辦公室了,到時候怎麽說,你可要心裏有數。”劉幹事腳步頓了頓,含糊的答應了一聲。廠長秘書也沒在意,敲了敲廠長辦公室的門。


    “請進!”


    廠長秘書推開門:“廠長,蔣工,劉幹事來了。”


    兩人一進門,蔣工就急忙開口道:“劉幹事,給老廠長做的爐子,是不是你答應我們車間,可以自己動手做的?”


    廠長也開口道:“小流,你給蔣工回憶回憶,當時是怎麽答複的。”說完,用手點了點桌上的一份文件,那是一份招工申請,申請人正是劉幹事的妹妹。廠長答應了劉幹事,隻要拿掉了蔣工,就能安排劉幹事的妹妹進廠。


    劉幹事看著那份招工申請,捏緊了拳頭,然後鬆開:“當時蔣工來找我,我跟他說的是,可以在車間自己動手做,材料做好記錄就沒問題。”


    “咳咳...”聽到這個回到,廠長秘書看著麵色陰沉的廠長、一臉欣喜的蔣工和滿臉菜色的劉幹事,劇烈的咳嗽起來。


    廠長死死的盯著劉幹事:“劉幹事,你可以想起楚了再回答,機會,可是隻有一次。”右手有一次拍在了那份招工申請上。


    劉幹事低下頭:“我記得很清楚,是我答應的蔣工,可以自己動手的。”


    “哢吧...”廠長折斷了手裏的筆,點著劉幹事:“好,很好,”然後看向蔣工:“那蔣工沒事了,回頭廠部會下發通知,撤銷對你的處分,讓你受委屈了。”


    蔣工很高興:“沒事廠長,隻要誤會解除了就行,那我就先回去了。”說完就離開了廠長辦公室。


    廠長盯著蔣工的背影,猛的起身,把招工申請仍在劉幹事的身上。“劉文舉,你可真行,滾回去等著廠裏的處分吧。”


    劉幹事撿起招工申請,想說什麽,卻什麽都沒說出來,向廠長點點頭,也走出了廠長辦公室。


    “砰——”廠長桌上的杯子又碎了。


    頂著樓道裏詫異的目光,劉幹事走出辦公樓,蔣工已經在前麵等著他了,想了想,劉幹事還是走上前。


    蔣工看向劉幹事:“劉幹事,多謝你能實話實說,還我一個清白。我雖然是搞技術的,一些事情也能想清楚,我想知道是誰幫裏我。”


    劉幹事有些吃驚的看著蔣工,他印象裏蔣工就是那種默默工作,不諳世事的人,也不認為他適合做副廠長,沒想到蔣工對這些事也能看的這麽通透,想了想,覺得還是彌補一下兩人的關係,就如實相告:“是江小流找到了我,讓我實話實說的,在這裏我也給您道個歉,給您添麻煩了。”


    “沒事,事情解決了就行。我想請問,江小流是哪位?”蔣工疑惑的問著。


    劉幹事聽了也是有些迷糊:“你不認識江小流?他是咱們廠食堂的臨時工,因為遲到剛被辭退了。”


    蔣工回憶了一下食堂的人,也沒有對上號,也不清楚一個不認識的人為什麽幫自己。劉幹事見他不在說話,就打了個招呼離開了。


    很快,廠部的通知又發了出來:撤銷了對蔣工的處分;另對工會劉幹事全廠通報批評,取消一年評優資格。


    通知一出,眾人嘩然,大家都知道廠長要整蔣工,卻沒想到幹打雷不下雨,整了個寂寞。


    一時間八卦滿天飛,直接影響就是新廠長威信再次受到了打擊,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第一把火買新設備,被蔣工滅了,第二把火想處理蔣工,又被化解了,這前兩把都熄了,就是不知道第三把火會燒到哪裏,不過有心人已經開始向蔣工麵前湊了。


    這邊江小流見事情解決了,也就不再關注,準備回家了。至於為什麽幫蔣工,純粹是因為江小流作為一個穿越者,還是覺得好人不應該受無妄之災。


    “小流回來了?”推開房門,裏屋傳來一個老人的聲音。


    老人姓江,江明遠,五年前在門口遇到了餓的有氣無力的江小流,得知江小流從小吃百家飯長大,無兒無女的江明遠就收留了江小流,並讓他跟著姓了江。


    江明遠以前是省城國營飯店的廚師,年紀大了,右手又有傷,就退休回到了老家。


    “我回來了爺爺,”江小流推開裏屋的門:“爺爺,今天機械廠公布了下崗名單,我也被辭退了。跟您商量個事情,方青山山哥明天要去津港,我想跟他去見見世麵,後天就回來。”


    江明遠聞言慢慢的坐了起來:“機械廠現在效益不好,不幹了也沒什麽,不過你要去港口...”


    沉吟片刻:“去見見世麵也行,畢竟過完年我們就要去省城了。”


    說完打開床頭的櫃子,掏出幾張大團結:“這是一百塊錢,路上帶著。”


    江小流趕忙推辭著:“不用,爺爺,我今天剛領了30塊,夠來回路費的了。”


    江明遠瞪眼:“拿著!窮家富路。還有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你性子急,力氣又大,遇事多忍讓不能隨便跟人動手。”


    江小流推辭不過,接過錢:“爺爺您放心吧,我一定注意安全。我去找山哥了,讓他明天帶我去。”


    江小流是三天前穿越過來的,在酒店摸爬滾打好多年,終於要升主廚的他,高興多喝了幾杯,醒來就到了這裏。


    穿越過來以後發現回不到前世,也就隻好接受了這個現實,好在所處的環境還不錯,雖然沒有百億物資全套金手指,但也沒有去到奇葩家庭苦寒之地。


    方青山的家離江小流住的地方不算太遠,隔著一條江,走路大概要半個小時。


    江小流一路小跑,十幾分鍾就能到,這也得益於他從小的經曆,他從小到大主要做兩件事:打架,跑路。


    打架,是因為從小吃百家飯,受盡欺負,為了吃飽,很多時候不得不動手,因為年齡小,打不過隻能跑路,方青山就是以前打架認識的。


    被江明遠收留以後,打架少了,也不再跑路了,不過每天還會堅持跑步。


    來到糧食站食堂,方青山正在收拾行李,見到江小流驚訝的問:“你怎麽過來了,不用上班了?”


    江小流稍顯鬱悶的說:“以後都不用去了,下崗了。”


    方青山笑了:“你一個臨時工,還下崗?你那叫失業,哈哈...要我說你早就該不幹了,你手藝那麽好,在食堂幹白瞎了,正好來頂我的班。”


    江小流想了想,反正這半年也沒什麽安排,就答應下來,然後跟他把自己想去津港見世麵的想法說了,方青山挺高興,有個人一起,路上也不會太無聊。


    “青山,來客人了...”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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