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政者的權力就像是一枚印章,他必須要時刻清楚什麽時候應該蓋住,什麽時候應該拿起。”


    “任何人都有一雙手,而任何人也都可以用這雙手去砍斷別人的另一雙手,人性是相對的,永遠。”


    這是庫恩執政生涯最後的一句總結,也醒目了之後終焉新生代的掌權者。


    庫恩的行動讓他們明白,權力隻是賦予了他們這群掌權者改變的推動力,而非決定。


    任何不能麵對光明的黑暗最後都會腐爛發臭。


    而泛濫的權力最終會被它的人民推翻,它會在人民的唾棄與憤怒中崩塌。


    而新時代的巴倫比斯凱恩,同舊時代的庫恩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個年輕有為,意誌生機勃勃,更有著先驅精神的領導力,他力排眾議感染眾人,以民為主,決斷明智,策略成熟而有效。


    一個深明大義,胸有成竹而運籌帷幄,縱觀全局且可圈可點,他勇於創新並且未雨綢繆,同樣的以民為主,深知權力的利與弊。


    兩個人的前後交替就是西方曆史的翻頁。


    而作為之後的掌權者凱恩,他的確做的比庫恩更優秀,人民對他的悼念證明了這一點。


    以至於時至今日,他仍舊是西方曆史上永遠的緬懷。


    重新聽到聲音的神白須深呼一口氣,她看著眼前的萊特麗絲,對於她莫名的好感,他不以為意,他也不在乎。


    在他看來,這群神明對於生命這種東西有一種先天的漠視,因為他們都清楚,這世上再沒有比他們更偉大的造物。


    可見過太多生命的興盛與衰亡並不代表他們理解生命的沉重與責任,更不代表他們就可以站在最高處指點生命的成長與未來。


    “諸如你們這些個神明,太高上。”


    神白須不屑去看萊特麗絲,他抬眼看向瑤池的更高處。


    “倘若也有那麽一個神明,跟在你們之上的神明,他會不會也覺得,你們很渺小?很無知?”


    隨著神白須的所說,眾人皆是麵色一沉,哪怕是萊特麗絲。


    “人類與神明從何而來,你們比人類更清楚,而所謂的秩序真正的締造者,並非你們而是人類。”


    “前文明持續三千年的文明與意誌的碰撞讓巴古斯大陸擁有生機,讓生靈明白思考為何物的,是鬥爭。”


    “並非一味爭凶鬥狠,而是在意誌的碰撞中醒悟何為真正的生命,前人類是,現在的人類依舊是。”


    神白須再將視線向下,看向萊特麗絲,後者重新舒展眉心。


    “說到底,你還是不願意將我們這群所謂的神明比作人類,不願意將我們一視同仁。”


    “現實的差異就擺在那裏,我的雙眼是我丈量世界的尺度,而現在,我站在最正確的高度。”


    我站在人類的高度上,並且永遠不會認為神明超越人類,因為我的認知就算再高,也永遠不會有神明這一高度。


    神白須的堅決態度證明並表明,他不需要萊特麗絲的那份神權,而他接下來的表現,更令人震驚。


    洶————


    黑炎浩瀚的生命氣息熊熊燃燒,那是屬於最高造物的認可,更是生命這一存在的象征與概念,它來自於遙遠而偉大的死兆星。


    神白須召出死之火後,如萊特麗絲這般存在竟也本能的後退,哪怕是瑤池之上的諸神,也都是一驚。


    對於這信物,他們好似噤若寒蟬。


    “諸如你們這些對低等生命不屑一顧的神明不都也渴望這不朽的信物嗎?渴望用雙手觸及比這個世界存在的更高處。”


    “而眼下,不就是最好的機會嗎?”


    “這東西是用我最愛之人的生命換來的,是詛咒更是陰影,我一生向陽,盡管是在黑暗中紮根。”


    神白須以為,萊特麗絲之所以詔神白須來,就是為了這群星賜物,而所謂掌握生命的神權,不過是虛偽的等價交換。


    而擁有死之火者一定可以免除被生命神權抹除,也就是說現在的神白須親手將自己的生命交給了萊特麗絲。


    這也是萊特麗絲皺眉的原因,接受如此饋贈的神白須對此偉物毫無貪念,他隻認為死之火是一種累贅,認為每一次使用都是在揮灑他愛人的血。


    他不齒,卻不敢去恨,恨曾經那個自己。


    萊特麗絲輕輕一歎,竟有些無奈,而瑤池之上的眾神,神色自若,好似都被神白須的所做整得進退兩難。


    “你以為我叫你來就是為了這東西?設下那些所謂的考驗,要你良心難安,要你自我懷疑?”


    “我就說這娃娃心氣太高,比我們這群高高在上的神,還要高。”


    “人家從一開始,就沒看上咱們。”


    萊特麗絲轉身笑道,眾神皆是一笑,神白須不在乎,他隻想盡快結束這場交鋒。


    “你生於世間所有惡的揣度,是他人欲望與錯誤的集合點,所以你才每每掙紮,視惡如仇。”


    萊特麗絲傾身上前,手掌蓋在神白須手心,那死之火竟灼她不得。


    隻見她掌中散出絲絲縷縷的白色絲弦,爍著光澤,漸而纏繞神白須的手掌,直至整個手臂。


    而那本來暴躁的死之火,也漸漸平息。


    “你不忿,不甘,不明白那些掌權者為何能如此愚弄世人,你不齒,不願,與那世俗同流合汙。”


    “這多多少少和神驍史書上記載的那些聖人有著相同之處,一樣的胸懷大義,見不得半點恥辱,一樣的自命為天,舍身於天下。”


    “收回去吧神白須,這信物非你不可,於我們而言毫無意義,它隻求你,隻為你而來,為你而生。”


    “更何況奪人所愛小人也,說到底我也不過一女子,何必跟我一女子一般見識?”


    萊特麗絲莞爾一笑,施身萬福。


    神白須覆手收去那死之火,這一次,人與神的意誌終於合二為一,而神白須也以為,這事算是告一段落。


    他開始變得不太喜歡這個地方了,因為這些人,神,都非常喜歡瞞,瞞著所謂的天機,所謂的秘密,而這是他最不屑的。


    人的命運或好或壞,但歸根結底,要由他自己決定。


    “我沒話說了,現在,我隻想回到屬於我的位置,做我應該做的事。”


    神白須不知道離開這人間仙境的方法,但他肯定答案就在眼前。


    而萊特麗絲反而是玩味的笑了。


    “誰說你來了就會放你走了?”


    神白須眼睛一眯,眉頭一沉,整個人的神色如烏雲密布。


    見人如此,萊特麗絲笑靨如花,伸手指了指神白須的眉心。


    “你終歸不服我們這些神仙,走了之後還是為神驍共事,那這一趟豈不是白來?我說了這麽多,又豈不是白說?”


    “難道你們這群神仙聚在一處找我這個外地人就是為了問我服不服你們?你們有病?”


    神白須的惱怒惹的眾人皆是一笑,也是,自一開始來,這些神壓根就沒跟神白須較過真。


    “你棄這神權於不顧,難道不是有比這更大的野心?”


    一旁的紅袍神女插了一嘴,神白須從這句話中聽出了純純的道德綁架。


    “不愧是神仙,臉皮子就是比人要厚。”


    “小夫子雖為人,大道理可不比我們這群神仙小,至於這心,就難說了。”


    立於瑤池一旁的癡龍侃侃而談,她難得能有調侃神白須的心思。


    “驍衛天罡地煞不過八位,在西方九位的維序者可是穩壓整個時代,眼下你怡然不懼的表現,算不算得上是違心之舉?”


    蟄龍以為,神白須麵對神明時的勇氣太過剛直,不同於他對待死亡的方式。


    他的確不怕死,可卻怕後悔和遺憾。


    “我有意留你在身邊,這芸芸眾生與你無緣,倘若你同我歸,我便為你攤開這世界,在那時,你要履行內心的理想,輕而易舉。”


    “我不允你禁製,隻要你身在神驍便可,天大地大,皆可為家。”


    萊特麗絲的一言,同樣是不亞於那神權的誘惑力,需知如果能借助九龍的力量,那神白須那些事,隻能算小事。


    “我說過我一向討厭坐等命運的到來,任你有通天之術於我而言也於事無補,你說服不了我。”


    聞言,萊特麗絲眉頭一皺臉色一沉,竟難得的氣氛,她胸口一上一下,呼吸有些急促。


    “你這娃娃倒真是強種,那要照你說,怎麽才算了?”


    萊特麗絲皺眉問道。


    隻見神白須抽出閻羅劍,左手握住劍身,右手一抽,鮮血飛濺。


    “這盛世,非我神白須所鑄就,我不過一介史書的翻書人,焉能和那鑄就曆史的人並駕齊驅?”


    神白須負手立劍,攤開手掌,鮮血滴落,滴答滴答砸在那白玉無瑕的瑤台之上,仿佛擲地有聲。


    “神驍人想向驍衛討一個說法,這煌煌人世,誰主沉浮?”


    “而曆史早已將道路的延伸銘刻,烙印在神驍人的手中,心中,而至於那與天共齊的所謂神權,誰又不可有?”


    “但凡他有為民之誌,為國之心,為天地大同之道,誰人不可?”


    神白須手掌平攤,鮮血直直流在那神台之上,訴說著這個凡人燃燒的意誌。


    而隨後他膽大的以劍指指向萊特麗絲眉心,鮮血順著流下。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這是神驍曆史乃至時至今日對一個人最偉大,最崇高,最敬佩的評價。


    也是神驍曆史滾滾長江中,對一個人存在的極致最極限的追求與憧憬。


    神驍這片大地上,舍其生而求其死者多矣,為國為民者更多矣,千秋更迭,邦朝紛來,唯有人的意誌立於大地屹立不倒。


    萊特麗絲摸了摸眉心的血紅,看著那殷紅的血液,滾燙而鮮明,就像那燃燒的意誌。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哪怕萊特麗絲再三挽留,神白須決心已定,豈能阻擋。


    而這場人與天的較量,也在這場會晤之後分出高低,作為人的代表,神白須清晰的表明了自己的意誌。


    在麵對那至偉至高的神權時仍舊保持作為人的理智的同時,讓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真正尊重一個自雲泥之中破聲的抗爭者。


    麵對秩序與創建秩序的神,神白須這個名中有神卻以人為象征出名的罪犯,獲得了優勝。


    而此刻,天都府府內。


    點朱砂單手托腮昏昏欲睡,坐在她一旁的神白須手臂已是再生,他雙手搭在扶手上,沉思著什麽。


    上禦執站在中央,神色泰然,今天所發生的一切要比他預料的更好。


    周登樓則是站在左側的一旁,雙手抱胸,瞅著神白須。


    “你們要一直這樣僵著嗎?太陽都要下山了。”


    終於有些熬不住的點朱砂率先打破氛圍,她趴在桌上昏昏沉沉。


    “也是,既然先生安然無恙,我也再無奢望。”


    “本來此次我是抱著和九龍撕破臉皮的態度的,但先生的表現出乎預料,很難想象,作為一個並非神驍人的白先生能據理力爭到這種程度。”


    “另外,我也想替神驍的所有公民謝……”


    上禦執話未說完,神白須卻是抬手製止,他起身。


    “九龍的態度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沉重,我也隻不過憑著翻閱史書的三言兩語的死記硬背占點理。”


    “那群都是神仙,壓根不在意我這麽一個小輩,談何言謝。”


    “真要謝,那些銘刻史書的撰寫者才是真正的大仁大義,我比不得他們,皓月同螢火爾。”


    神白須抱拳拱手,遠處的周登樓見此沒好氣的笑了。


    點朱砂則是眉頭一挑,倦意褪去,神白須那一席話,好似也令她詫異。


    “瞅瞅,這才是做領導人的覺悟,小禦子,做學徒可不能隻學拍馬屁啊。”


    周登樓一句調侃,上禦執羞慚一笑,而神白須卻不以為意。


    同樣被稱為神驍曆史上最年輕的執政者上禦執比起巴倫比斯凱恩又如何?答案是隻高不低。


    作為一個年輕人,能在動蕩不定的政治層麵保持本心並且立威立勢,不單單要有眾人的擁戴,更要有明智的覺悟。


    否則李布施也不可能會如此力挺上禦執,在他的身上,李布施看到了神驍真正的未來,所以才會如此不惜一切。


    “神驍有言,知恥而後勇。”


    “我以為,格物致知,就是在不斷變化的生存環境中學會失敗,並且以成功的信念繼續前進。”


    “我並不了解李布施,但我相信一個執政者的眼光,更相信神驍公民的信任,他們同樣以你為傲。”


    “而作為一個執政者,你真正做到了恪守本心,這是最難能可貴的。我並非一味誇讚你,因為哪怕是高如執政者,也需要被認可,你覺得呢。”


    神白須笑道。


    上禦執躬身作揖,所謂名師,神白須絕對擔得起這個頭銜,至少,以身作則與說到做到,他都做到了。


    “我相信今後有你的神驍,它會比曆史上那些執政者所鑄就的更輝煌,而同時,在臨行之前,我想贈你一句話。”


    上禦執眉頭一挑,又是躬身一鞠,洗耳恭聽。


    “為政者,不僅要知道遠佞親賢,讓德禪才,更要知道,當仁不讓。”


    一旁聞言的點朱砂眉頭一挑,坐了起來。


    周登樓也點了點頭,這的確是上禦執所需要的。


    “一個人的能力有多大,理智有多高有多清醒,他的路就有多長。”


    “而能力越強,理想就越堅固,而越年輕,就意味著成就更多。”


    “很少有人願意看著逐漸布滿青苔的漫漫古道,他們都渴望一往無前的光明大道,他們往往因為崇拜更高的成就而忘記自我的本心,這是舍本求末。”


    “而人民信任你,你就不能讓他們失望。”


    兩人對視,意誌在一個人的身上傳到另一個人身上,一個人的目光如火炬照亮著另一個在黑暗中前進的人。


    夕陽的火紅象征著曾經火焰的熾熱,而如今他的餘溫則點燃了另一份向著光明的願望,如此,傳承才接續。


    半寶川情況有所好轉,雙李已經在望風山站穩腳跟,驍衛內部勢力也將渡過天橋進入南川腹地。


    要打贏一場人數是絕對不占優勢的,畢竟諸如雙李那種強者,且完全由驍衛調動的在神驍畢竟是少數。


    並不是人人真的都像神白須一樣,悍不畏死的同時,胸有謀略,他們必須步步為營。


    饕餮城區李心素功成身退,說是功成身退,也隻不過是戰事遷徙,可城區之內受到白下霽之毒感染者不在少數,她作為一城之主,有義務留下來。


    張策言過天橋,一人開道,已入聽雷山。


    作為地煞中的大師兄,這位有不小的擔當,他入南川,幫雙李分擔了不少,正所謂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擰在一起的繩子才最牢固。


    而削山這邊,也變更了策略,求穩已經是絕無可能,別人已經打到家門口了,再不給點反應就真讓人家當吃幹飯的了。


    且,神驍內部政勢雖然稍有穩定,但走蚣勢力隨時都有可能反撲,早知道煽風點火他們最擅長,怕就怕再挑起一場世族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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