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此刻,艾普什爾城,奧頓區。


    哢嗒——


    神白須推門而入,屋內的出雲坐在沙發上盯著桌麵的菜肴,她保持著托腮的動作睡著了。


    一旁的赫爾菈抬頭看了一眼神白須,她皺了皺眉,上前握住神白須的手,伸手輕撫他臉頰上的傷疤。


    神白須的樣子,有些狼狽,他的整個外衣碎的像年久失修的破簾子一樣。


    身上也有滲透深度不同的血漬,最嚴重的是他的臉,密密麻麻像因為幹旱而崩裂的土地一樣,皮膚外邊已經破裂,甚至有一些部位溢出鮮血。


    而且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都凝在臉上成為了血汙。


    “時隔兩月,初見奧坦蘿絲就讓你這麽狼狽?”


    赫爾菈右手輕撫神白須的臉頰,撫摸著那裂紋,隻見從她相中不斷湧出絲絲縷縷綠色的光絲滲入皮表,那裂開的皮膚漸漸愈合。


    神白須呼出一口氣拍了拍赫爾菈的大腿,意示她坐下聊。


    “事情不如你所料嗎?”


    赫爾菈問了一句,神白須抱起出雲放躺在沙發上。


    他拿出了一塊特質的菱形水晶放置在桌上,聚能魔石內核中閃爍著藍色的光澤,那便是啟迪符文石。


    “這是一場突發襲擊,終焉沒能料到。”


    “核電站的破壞程度非常大,而且手段的奇特讓他們疑惑了很長一段時間,這一手煙霧彈打的非常好,邊城衛守衛形同虛設,對我來說毫無壓力。”


    “至於之後的安排,普羅米修斯的失守必定會引起總部的重視,大批增援會湧入艾普什爾,僅僅隻有一個壓力點遠遠不夠,還需要另開一個。”


    神白須手肘抵在膝蓋上,雙手合十,摩挲著手掌。


    “需要幫忙嗎?或者需要什麽嗎?”


    赫爾菈的這句話,神白須壓根不會搭理她,赫爾菈也清楚。


    神白須不想讓她的手粘上無辜之人的血,自繆斯城區兩人相知之後,赫爾菈變得越來越像神白須一樣固執,無論神白須說多少次不許,她都會問。


    “我需要再破壞四根終焉柱。”


    聽聞此言的赫爾菈氣的直接站了起來,她怒視神白須,緊皺眉頭的她張口又閉口。


    她想要怒斥神白須的瘋狂卻又不舍的用那些尖銳的語言中傷他,所以一時間僵持著,以至於有著尷尬。


    “你……”


    赫爾菈剛剛張口神白須就起身抱住了她。


    “你對我應該多一些信心赫爾菈,自我成為神白須征禦以來,所作所為哪一件事不是瘋狂的?”


    “可這次不同以往,這是我命運噩夢的終結,你絕不能插手。”


    赫爾菈眼神望向別處,她不想和神白須對視,神白須怎麽可能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明麵上什麽都不說,背地裏把那些需要做的事情全部提前做完。


    即便到最後被發現,最不濟也就是幾天不理她而已,赫爾菈怎麽可能不敢。


    嗡——


    “誒?”


    赫爾菈一愣,幾乎是一瞬間的事,她出現在一片海麵上,水天一色。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你這麽做,無異於把自己往絕路上逼。雖然我不否定你的能力,可一味一意孤行這會讓你付出沉痛的代價。”


    就在赫爾菈被傳走之後,青衣從神白須背後走出,她看向神白須,同樣疑惑他的所作所為。


    青衣,這個名字在國際上知道的人相當少,可是,這個名字在所有國際頂尖勢力中,是一個燙的刺眼的存在。


    神驍人魔兩道劍雙修,曾經主序虛空降臨時,一人一劍擋住了侵襲整個鯤鵬城區的強橫序列虛空。


    更是削山侯的眼中釘,曾與削山山主有過一戰,後者斷臂保命大敗而歸。


    曾經,在整個神驍內陸中原,這位古今中外第一的女子劍仙幾乎是把時代與她的差距拉的斷層。


    也被譽為,聖人之下第一人。


    “這事關我所背負的血海深仇,青衣。”


    “你們所有人都必須置身事外,這和在神驍盤龍會時麵對驍衛削山走蚣三方勢力不同,這是我個人同終焉的恩怨。”


    “如果一定要問緣由,我是一個有始有終的人,為什麽而活我再清楚不過,她們…不應該被牽扯其中。”


    看著神白須如此決絕的模樣,青衣沒由來想起初入盤龍會時的神白須,簡直一模一樣。


    “所以你就可以理所當然的自私?隻為自己背負的仇恨而活?”


    仇恨,一種令人癡迷且迷惘的毒藥,它會源源不斷的影響一個人的命運,因果糾纏不休,愛恨撕扯不斷。


    神白須算是理智的一種了,他沒有暴走到那種不擇手段複仇的程度,盡管這一路走來也仍舊是鮮血淋漓。


    “青衣,你不懂,你活了三百年,那種人生對我來說太過遙遠了,甚至是觸不可及。”


    “你是傲世的天才,在屬於你的那個時代所有人都品嚐過來自於你給予的失敗,而我不同,我是一個一生都活在失敗中的人,活在不甘中的人。”


    “我並非是想要挽回遺憾,而是證明我所做的一切沒有錯,我也需要肯定,需要認可,有些事,非我不可。”


    神白須態度決絕,這是屬於他的原則,也是他的原則。


    自神白須·征禦一名問世的時候,他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而現在,他必須要走到終點。


    “…你,說我老?”


    青衣瞪了一眼神白須,後者綠色而無奈。


    神驍女子的思維和西方這邊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誰管你有什麽仇恨,我不在乎,你要殺誰跟我又有什麽關係,你想殺,我幫你,你想活,我保你,就這樣。”


    “我隻希望你能活著,僅此而已。”


    千言萬語不過一句活著,這的的確確是神驍人千萬年來傳承的思維,延續,才是生命唯一的傳承,吃飽飯才有力氣幹活,就這麽簡單而已。


    “……謝謝。”


    神白須歎了一口氣,笑了笑。


    青衣則是直接抓住神白須的肩膀,吻了上去。


    領域心眼內。


    “看樣子你也被他耍了。”


    身後傳來阿塔斯的聲音,赫爾菈皺了皺眉,隨即便是湧起一股怒火。


    神白須啟動了領域。


    達到一定心境的強者,又或者有了屬於自己的覺悟之後,會憑借自己的力量在內心之眼處憑借自己的精神意誌幻化出一個空間。


    世人將這個空間命名為“心眼”。


    這是能夠洞穿和貫徹世界的力量,是人類這一生物獨有的一種特殊能力。


    這種能力之強大,之特殊,之強悍,能夠讓所有物質位麵的生物拖入。


    所以也被稱作,領域技,用神驍國的話來說,就是小千世界,抵達一定境界才擁有的極強能力。


    即使是赫爾菈這種違逆法則的存在,都不擁有領域,而神白須確實與生俱來。


    能夠天生擁有領域的人也並非沒有,那是億分之一的幾率,神白須就是這之中的幸運兒之一。


    他的領域,“須彌惑間”,是一種能夠免除所有元素力的恐怖領域,幾乎能夠隔絕所有元素力的存在。


    無論多麽強大的魔導士,在這領域之中除了肉身的強大其他與普通人無異。


    這片領域隻認可擁有絕對意誌的強者,踏入領域之後若不能賭上必死的覺悟,隻會被單方麵宰殺。


    赫爾菈曾評價過神白須的領域技,非常淳樸的一種能力,什麽意思呢,就是沒用。


    不能外放的領域屬於一種閉塞的心眼,隻能在內部的,這是這世上唯一一個案例,內在心眼。


    它雖然有著可以在別人領域中展開的能力,可是展開的條件必須是對方生命力薄弱才行,諸如神白須這種人,他麵對的敵人,有多少人是生命力薄弱的?


    這世上擁有領域的人屈指可數,全世界幾乎超不出十個,神白須便是其中之一。


    而這一次同他對峙的維序者,奧坦蘿絲,則擁有這世上最強的破壞領域技。


    “赫爾菈,最好不要以他重視的身份去做他不喜歡的事,他會生氣。”


    “你們兩人的關係密不可分是沒錯,可你也很了解他的性格不是嗎?放棄吧。”


    赫爾菈了解神白須,阿塔斯亦是如此,她對神白須的了解或許要更勝於赫爾菈,她更清楚神白須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赫爾菈的所作所為神白須知根知底,他太了解赫爾菈了。


    赫爾菈可以為了神白須不惜一切,這也是最令神白須苦惱的一點。


    因為不同的經曆,兩人的性格卻神奇的契合,一位,是注定孤生的魔女,在災厄之中穿梭,一位,是背負沉重命運的抗爭者,失去在他的人生中隨處可見,同樣的孤獨讓兩人的靈魂得以彼此依偎。


    而因為失去,神白須變得固執而偏執,幾乎是屬於一種偏護的極端,他太重視自己珍視的人。


    因為伊芙琳的離開,他變得更加護短,他不希望任何人再插足自己的所有選擇,哪怕是死,他也希望找一個沒有人知道的角落。


    而赫爾菈呢?在同神白須相遇之後解開了封閉百年的內心,打破枷鎖的束縛之後,重新掌握自我命運的赫爾菈一心一意的愛上了神白須。


    她又何曾不是一種極端的偏執?寧願舍棄自己也要擋在神白須的麵前,可神白須同樣作為一個固執的人,又怎麽會接受?


    “就像一個永遠不懂大人良苦用心的小孩子一樣,永遠都是那副一意孤行的樣子。”


    赫爾菈氣的就差七竅冒煙了。


    她怎麽也想不到神白須為了不讓她插手居然把自己鎖在領域中。


    可轉念一想,又軟下心來,他終究也隻是想自己親手終結這噩夢不是嗎,似乎也沒什麽能怪他的。


    反而是自己的過分保護讓他煩惱了,她呼出一口長氣。


    阿塔斯見狀笑了笑,她抬手一揮,兩張椅子憑空坐落。


    這雖然是屬於神白須的領域,可內在心眼就是這樣神奇。


    在神白須意誌認可的人中可被賦予調動領域的能力,當然除了打開領域的權力之外。


    “他自小時候就是這樣的,我做他命運的孤星整整二十五年,風吹雨打中,也見證他的成長。”


    “他之所以選擇這種人生,完全是出於對失去的憂慮。”


    “你在他心中有不可忽視的重量,赫爾菈。作為能夠分擔他痛苦的人,你應該同樣理解他。”


    赫爾菈坐下之後,阿塔斯摁著那張空椅子說道。


    “說是我理解他,不如說是他理解我,我可從來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盡管他的目標一直很明確。”


    赫爾菈無奈道。


    “很簡單,他隻是想真正去做自己,你看到的他就是最根本的自我。”


    “這一切,都源於他的父親,那個一生中對他影響最大的人,如果你有疑問,我多少或可為你解答,關於他的問題,這裏應有盡有。”


    阿塔斯隨手一揮扯起海麵,瞬間湧起一道波濤,在藍幕的波濤上,逐漸應現著神白須的種種曾經,包括那些赫爾菈曾經不知道並且神白須也未曾講述的。


    “這些故事大多你都曾聽到他說,可是有一些你不得而知的,或許能在你了解之後,明白他那份固執究竟從何而來。”


    赫爾菈抬頭看著波濤之上劃過的一幕幕,有的令她皺眉,有的令她驚訝。


    那是…一個在人民簇擁之下慢慢走向黑暗的領導者。


    一種拋棄了自身存在意義的使命。


    她看著那一幕幕,心中翻湧著驚濤駭浪,仿佛將她吞沒。


    十年前,魔女集會正式出現在世人的認知中,人們發現,在被設定好的至秩序之外,存在著這麽一些個超越甚至突破秩序的存在,她們便是魔女集會。


    這個組織的成立悄無聲息,出現更是悄無聲息,可她們所有的所作所為卻在維護著整個世界的平衡。


    七位手握法則的魔女在世間中穿行,秩序,隻不過是她們駕舟而行的船槳。


    她們的存在才真正是秩序的根本,那禁忌的知識掌握在她們手中,無端的異象皆被她們所掩蓋,即便是星辰的光澤,也可以在她們的布置下降臨人間。


    五年前主序虛空奧波尼斯帶來的毀滅,超越十億的死亡人數對每一個國家乃至世界都是一場沉重的打擊。


    巴古斯大陸本沒有輪回一說,有的隻是緣起緣滅,所有生命形式隻有一種,存活與死亡,而死亡是沒有記憶的。


    可存活的生命形式也僅僅隻有走向死亡這一種。


    而在魔女們出現之後,能夠掌握死亡與厄運的她們,成為了唯一能夠引渡亡靈的存在。


    在那片淩駕於終生之上的歸複之海之中,存在著無上的奧法之術,那超然的存在淩駕於所有生命。


    就像最初始的那個數字格式一樣,原始而原初,而早就已經成立了整整三千年的魔女集會,掌握著這奧法之術的創造與毀滅,掌握著創世與滅世的鑰匙。


    這鑰匙,便是滅世之匣之中的世界卷軸。


    這是創造了整個巴古斯世界的起點,是死兆星給予人類的第一恩賜,是毀滅也是爭端的起點。


    魔女集會傳承了整整三千年,曆代魔女中有六位不曾更替,唯有掌握滅世之匣的魔女才會做傳承儀式。


    獻祭,以放棄自我生命形式的方式祭出滅世之匣,傳承給下一位能夠繼承此物的“有德之人”。


    曆代匣主皆是因匣而死,這意味著赫爾菈的命運也不會改變。


    因此,她才迫切的希望能夠在有生之年用自己的生命去完成神白須的理想與使命,不惜一切代價。


    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本就有著特殊命運的神白須在承受了棄世之名這一詛咒之後,憑借自我意誌覺醒了噬滅雷。


    這通向諸天星辰的樞紐,讓神白須撼動了那詛咒的不可能性。


    可這個身份也意味著沉重的使命與災難的宿命。


    赫爾菈寧肯去相信這所謂的命中注定也不願承認神白須就是那個選中之人。


    因為行進此途注定他要失去更多更多,例如伊芙琳,例如他的父親,母親,他一生裏那些最愛的人。


    翌日,清晨,8:50


    盡管失去了格式塔,終焉仍舊憑借強大的人才團隊支撐起了普羅米修斯城區的電通設備,但這也僅僅隻是一時的。


    憑借人的能力是無法對抗自然秩序的,更何況還是造就了人類根本存在的巴古斯大陸。


    普羅米修斯城區居住有整整八千萬人,全世界的人口有整整三十億。


    在這麽一個大陸上的的確確是渺小的存在不錯,可他們憑借智慧卻站在了秩序的最頂端。


    而現今普羅米修斯城區已經撤走了六千萬人,僅僅隻是在一天之內,可見終焉動員能力之快。


    這也體現了當前世界的科技之發達,但僅僅是科技也不能完全做到全員移動,這還是要借助當代高超的矩陣魔導術。


    艾普什爾城區分部終焉目前已經進入二級戒備,神白須隨時有可能發起突襲,


    在不明他目的的情況下,終焉的執行人員開始大批量的滲出城區內部,每六人一個分隊,十人一個偵查組,十二人一個支援團,分為六個方向。


    一個是阿德麗塔紀念博物館,日落高塔,邊城衛區域,終焉柱區域,邊城邊境區域,圍城河區域。


    而此刻,奧蘇涅達城區,一輛地下機動列車中。


    “賽娜,抱歉在今天才安排你的行程。”


    列車內部,因為城區大動員撤退的願意,幾乎無人乘搭機動地鐵。


    可城市的秩序仍舊在進行,雖然普羅米修斯城區除了分部終焉之外的城區幾乎全部斷電,可驅動一輛機動地鐵這點對於神白須而言,非常簡單。


    強大的寂滅雷幾乎可以提供一整個終焉巨型母艦暗黑星持續運行一整天。


    一旁的賽娜一隻手拽著神白須的衣角,眼神有些呆滯的看著黑洞洞的窗外,她隻是搖了搖頭,什麽也沒問。


    “就目前情況而言,我唯一能想到的,能夠完美接納你並且保證你不被公諸於世且能讓你的能力最大化的,就隻有世界蛇。”


    “我答應過你,為你找一個安身之所,讓你以人的身份去感受這個世界。”


    說到這裏,神白須扭頭看了一眼一旁的賽娜,她隻是睫毛微顫。


    僅僅隻是這麽一個微小的動作,神白須卻能察覺到賽娜的內心。


    神白須坐下,拍了拍一旁的座位。


    轟隆————


    機動地鐵漸漸停下,神白須停止了輸送寂滅雷提供電力。


    “我所說的,給你選擇的權力,如果要我給你選擇,那就不是你想要的自由。”


    “賽娜,你發自內心的告訴我,你願意嗎?”


    賽娜老實坐下,隻是她依然沒有回答神白須的話,她隻是伸出一隻手抓住神白須的手臂。


    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導致的,她的情緒似乎十分掙紮,她非常用力的抓著神白須的手臂,以至於指甲滲入血肉之中。


    神白須麵色波瀾不驚,他知道賽娜在生氣,而這則是她抱怨的方式。


    滴答——


    滲入血肉的指甲以至於鮮血流淌在地上,神白須依舊麵無表情,他仰靠在座位上,好似神遊萬裏。


    而一旁的賽娜,隻是一直抓著神白須的手臂,不知道如何是好,而神白須的反應,讓她有些害怕,可她內心仍是掙紮。


    賽娜之所以願意信任神白須,是因為他給了她作為一個人最基本的尊嚴與選擇。


    同樣的,他讓她看到了更多有關於她認為的世界之外的事。


    往日的痛苦讓她如鯁在喉,可她就是無法透過那些迷霧去看清事物,她的情感似乎已經麻木太久太久,以至於已經陳舊腐朽了。


    “雖說我希望你自己說出口你內心的想法,不過大多時候都是我自問自答。”


    “一開始我對你說的,給予你作為一個人的可能,帶你脫離這毒窟,也不過是我對曾經自我的迷惘的一種救贖。”


    “賽娜,你知道嗎,你現在就是一個自由的人,一個不受約束的人,隻是你自己不知道。”


    賽娜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而神白須手臂上的傷口也肉眼可見的愈合,她扭頭看向神白須,眼中有著疑惑,更有一種,複雜的難以置信。


    “知道為什麽我會選擇帶你離開削山嗎?”


    “一點,是因為你不屬於那裏,而你,也是在無可選擇中被迫接受的,你的生命本可以以自由且規則的方式繼續下去,不會有人因為你的劇毒而死,你也不會成為別人手裏的殺人工具。”


    “第二點,你是一個活在黑暗中的人,這種黑暗,是睜眼也無法看透的黑暗,它籠罩著你的人生,讓你在陰霾中冷置,直至你完全接受這黑暗,且隻相信這世上僅有黑暗,從未有過幻想光明。”


    “他們唾棄你,隻因為你是這世間的劇毒,絕無解藥,他們惡視你,隻因為你自幼孤身一人,無依無靠也風中孑立。”


    “但我想告訴你,你絕不是被拋棄的那個人,你也同樣是被愛著的。”


    賽娜翡翠色的瞳孔映著神白須的臉龐,映著他的瞳孔。


    她看到,他竟然在流淚,一個人在黑暗中,就像幼時的她,無論在黑暗中呼喊多少次,都永遠聽不見別人的聲音,隻有孤寂與孤零的回響。


    賽娜順著神白須的手臂抓住他的手掌,轉而合在一起,一股暖流湧入她的手心。


    神白須握緊了那細瘦的手指,而曾經,也有那樣一個女孩兒,總喜歡牽著他的手,牢牢抓著。


    “我不敢肯定我選擇的這條路對你是否可以是一個機會,可我覺得這麽做至少能讓你真正走上起跑線。”


    “我並不在乎這條路的終點,我隻想你在世間的每一天都是你真心去熱愛,去深切感受的。”


    賽娜依舊沒有說話,隻是兩行清淚汩汩流落,她緊緊抓著神白須的手,哽咽著。


    或許是這樣她仍覺得有些心慌,她轉過身來,抓著神白須的衣服,神白須就勢抱住她,在神白須懷中的賽娜閉上雙眼,聽著他的心跳。


    轟隆——


    列車動了,整條列車的燈光再次穿梭在黑暗的隧道中,向著最光明的終點疾馳而去。


    “我們終將會在黑暗且痛苦的人生中尋得生命的意義,並以一種承載的可能繼續這種尋覓的旅途。”


    偉大的理想主義者,阿斯托爾特·安柏如此說道。


    在那片他曾經最摯愛的冰原上,琉璃色的太陽是他生命中唯一追逐的意義。


    他夢想著終有一天能夠等待著冰原融化,盡管現實沒有令他如意。


    冰冷的冰原在阿斯托爾特一生中從未有過解凍,就像他的人生一樣黑暗,可其實真正遮蔽他雙眼的,並非是疾病,而是心靈的蒙塵。


    他再也不能在夢中夢見那冰原,因為他的白鴿已經逃離。


    囚籠早已被打開,而枷鎖也不在會再拘束他的翅膀,阿斯托爾特向著一望無際的冰原前進,一直到盡頭。


    奧蘇涅達城區,世界蛇博覽中心。


    世界蛇總部建立於哈迪斯城區,普羅米修斯城區是最接近哈迪斯城區的分部,目前由婕西菈婭為代理人。


    因為城區格式塔被毀,目前此分部大批在職員工撤離,隻留下了一眾高層仍舊留守公司。


    需知,麵對這種惡劣情況,小一輩的年輕人是不知世事的,他們沒必要因為所謂的大義凜然而留下來白白送死。


    神白須的陰謀詭計十分凶惡,他們在神白須眼中連一隻蒼蠅都算不上。


    而高層之所以留下來,一方麵是為了協助終焉,其次是,作為國際知名組織之一必須要有強大的公信力。


    如果帶頭的都退縮,那麽在這之後的人民由該如何抉擇?


    世界蛇博覽中心,位於普羅米修斯城區奧蘇涅達城區中心地帶,地段繁華,瓊樓林麗,世界蛇的兩棟通天聳立的雙子大廈更是奧蘇涅達的標誌性建築。


    整個博覽中心占地總共二十二千米,其中各職業部門共有上千個之多。


    分為五大分區,科研,軍械,醫療,魔能,政協,而在中心的,便是世界蛇分部總部。


    世界蛇有著長發五十年的傳承曆史,雖然比起終焉稍微短了三十年,但是其底蘊完全不弱於終焉。


    並且若論名望與聲譽,更是不在終焉之下。


    盡管當前西方國度眾人眾機構仍舊以終焉為首,哪怕是在世界上都是如此。


    可世界蛇屬於獨立組織,自主作業,他們涉及領域廣泛,並不像終焉受製於國家。


    此刻,世界蛇雙子大廈主大廈接待室。


    賽娜安安穩穩的坐在沙發上,抬頭望著天花板。


    而神白須,則站在一旁雙手抱胸,透過玻璃俯瞰整個奧蘇涅達城區。


    路上兩人達成協議,賽娜會留在世界蛇,但神白須歸根結底還是不放心,他必須要找一個能夠控製賽娜,且讓她能在這裏尋到歸屬感的領導者。


    而他心目中的三位人緣都不符合,無論是婕西菈婭還是賽梅菲斯,哪怕是那位曾經世界政府的前議員也不行。


    之所以讓賽娜依附世界蛇並非是因為賽娜心性特殊,而是她的能力在這裏可以最大化,不僅可以控製她那奇特的能力,也更能讓她向更深處了解自己。


    當然,這是一場瞞天過海且暗度陳倉的交易。


    讓賽娜留在世界蛇且向世界蛇靠攏,這個選擇本身出自他的想法就是一種問題。


    神白須可以破算盤破打,可賽娜不行。


    需知賽娜的能力對於世界蛇來說可謂錦上添花,隻是這朵鮮花偏偏插在神白須這坨牛糞上。


    他必須要給這個不幸的女孩兒找一個歸宿,赫爾菈不是,魔女集會也不是。


    若實在沒有前程可言,他不建議讓賽娜留在身邊,至於在那之後她的手會不會粘上無辜之人的血,誰知道呢。


    哢嗒——


    接待室的門被推開,走進來一位身穿世界蛇製服身姿曼妙的女人,她帶著眼鏡,一頭烏發直直垂到大腿根。


    她的精神狀態不算好,皮膚有些蒼白,給人一種…病態感。


    她有一雙狹長的狐兒眼,攝人心魄,她手裏抱著一份文件,慢慢將門關上。


    屋內,賽娜機械似的扭頭看向那狐眼嫵媚的女人,心中有一種莫名的貼切感,就好像諸如賽娜這種人一樣,是另類。


    而賽娜不知道的是,她眼前的這位,是整個南方符文大陸最具權威的存在。


    天啟符文學說的創始者,在整個符文協會中是決定性因素的存在。


    是南方符文協會“圖特觀世圖書庫”所有古代符文的翻譯者,婕西菈婭。


    更是當世能夠辨認“初始符文”的四位中的一位,其他三位,一位在東方,一位在北方。


    西方擁有兩位能夠辨認且使用初始符文的存在,一位便是婕西菈婭,一位是同神白須有過生死之戰的維吉尼亞。


    早年的婕西菈婭的的確確是符文界的一位鬼才學者。


    她所擁有的對符文的另類知識詭異又大膽,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人能做出將置換能力架設在符文學上這種蠢事了,也沒有人敢這麽做。


    可婕西菈婭卻做到了,十八柱銘文便是她創造的,架設在生命格式之上的超然存在。


    她的貢獻,為南方大陸免除了疾病,更對虛空汙染做出了幾乎毀滅性的打擊,能夠遏製虛空汙染的特質生命符文。


    雖然其攻擊性和功能性無法同終焉柱媲美,可能夠徹底治愈虛空汙染的手段,讓世人免遭荼毒。


    婕西菈婭停住了,她先是禮貌性的向賽娜笑了笑,轉而看向遠處的那個背影。


    而那個背影,在她曾經的記憶中,沒有那麽寬闊,也沒有那麽壯實,且更不會有那種壓迫感,和一種莫名的威勢。


    曾經那個背影,雖然瘦弱,卻偉岸,那陰影給人一種安然。


    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現在站在她麵前的這個人,令她疑惑,惶恐不安,是整個世界公認的惡徒。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就像曾經一樣。


    “赫爾菲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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