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伊芙琳早早起了,她將整個咖啡廳在開店前全都打掃了一遍,大到房頂,小到廁所的換水機,甚至是一些細微之處的,例如房梁上的空隙,鑰匙孔。


    這本是一些瑣碎之事,而且神白須也強調過不要過度去打掃,注意傷口。


    而冒冒失失的伊芙琳在打掃地板的時候就已經崩裂了大腿處的鈍器造成的撕裂傷,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伊芙琳並沒有被神白須斥罵,相反,神白須接手了她所有要幹的活,包括擦窗戶,洗床單,整理衣櫃。


    本來神白須是不必去打掃這些東西的,但既然有人挑起了,做完也沒什麽壞處。


    阿爾忒彌斯的清晨七點鍾,向日葵咖啡廳正式迎客。


    穿著一身西式女仆裝束的伊芙琳早早的在門外迎客,細細打扮之後的伊芙琳極為出眾,身材本就高挑的她不僅有著一張精致的瓜子臉,最奪人心魄的無異於那一雙猶如洛水的雙瞳。


    從早上七點二十直到八點半,凡是路過向日葵咖啡廳的路人無不被這一女子的氣質吸引,甚至有的會停下來誇讚,然後被伊芙琳笑臉相迎的請進店內。


    她的頭發是神白須梳的,長發及腰,神白須選擇了最灑脫的高馬尾,而右邊插著的一根銀製簪子,是神白須贈予的,配上伊芙琳,天衣無縫。


    伊芙琳一直從八點半忙到十一點,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在門外坐著的這個絨棉製成的椅子,是某人早早就在八點四十時放在門口的,而伊芙琳忘記下的賬單,也都是某人一一勾兌,真要換做讓這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來執掌營生,不知道要少算多少賬。


    十一點四十,午飯時間,而早早在十一點,伊芙琳前往市場買了兩朵真正的向日葵花放在了店門口。


    令神白須好奇的是,為什麽伊芙琳總能和路過的人非常熟悉的打招呼,仿佛,這條街,沒有她不能搭話的人。


    神白須沒想太多,隻當是這孩子天生活潑。


    到了正午十二點,這個時候人是最少的時候,伊芙琳難得可以悠閑的坐在店內,她一直注視著計算賬單的神白須,看著他的眼角,噙著笑,眉眼彎彎。


    啪嗒——


    神白須拿起算好的賬單就丟伊芙琳,被伊芙琳直接接住,神白須伸出一隻手指在櫃台點了點,意示伊芙琳在他麵前落座。


    “把藥喝了。”


    桌上,是一杯白色裏頭泡著一種古藥物的熱茶,伊芙琳端起用舌尖抿了一口,溫度合適,隻是,苦不堪言,神白須沒搭理她,隻說良藥苦口,伊芙琳小雞啄米似的呆呆點頭。


    “這是我用你的身份信息辦理的一張納川卡,六千百藏川,外加你今天接客和服務態度,我給你提了一千,整整七千百藏川,密碼是你的出生日。去買幾件自己中意的衣服,或者…去吃點兒好吃的什麽的,反正錢已經到你手裏了,想做什麽隨你。”


    神白須將一張紅色的納川卡遞給伊芙琳,伊芙琳看著那張納川卡,兩隻手緊緊扣在一起。


    “店主…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神白須抬頭詫異,傻妮子不先拿錢擱這問什麽名字,嘿喲,你倒是挺禮貌,真把我當救命恩人供起來了。


    “安可,赫爾菲斯安可。”


    神白須隨口說了一個名字。


    “謝謝您,安可先生。”


    伊芙琳安心拿走納川卡,兩雙秋水月牙看著神白須,而此刻,看著此情此景的神白須心中某人的臉一閃而過,同時,伊芙琳抬眉詫異。


    飯後,伊芙琳希望神白須能陪自己去一趟服裝店,她知道一家實惠又精致的服裝店,說也可以幫神白須設計一套單屬於自己的一套服裝。


    神白須本來沒什麽興趣,隻是伊芙琳興致衝衝,不想掃了她的興致,況且目前伊芙琳也沒有幾件換洗的衣服。


    說來神白須自己也有段時間沒有接觸過新衣服了。兩人一前一後,乘車去了河澤區。


    河澤區,地質豐盛的同時,位於阿爾忒彌斯西部,臨近米達絲爾城區。


    這裏,屬於繁榮區域,當然,隻要是屬於十大主城區的地方都屬於繁華地區,但是,繁華,不代表奢侈,這裏不是隻為那些有錢人或是身份尊貴權柄彪悍的人專享的地方,任何人,哪怕是沿街乞討的乞丐,也能有一個坐在店內的真皮沙發上享受上流社會生活的時光的機會,當然,在終焉律法的管理下,乞丐這種…職業,隻在六十年前才有。


    同時,由拉克拉維爾商行治理的西方市場普遍以誠意為本,作為西方商行的龍頭企業,他們所秉持的金錢觀財富觀,絕不施加給自己的客人,每一件商品必有它存在的意義。


    拉克拉維爾企業不講究專製,同時,他們的普及化非常廣,整整十座主城,都有同他們聯合的店鋪,小到鋪子大到批發,所有價格一致,無論是麵對什麽城市,什麽人群。


    能同拉克拉維爾同台競技的商行可不多,他們別出心裁的管理方式贏得了大部分人民的喜愛,不單單是物美價廉可以形容的。


    河澤區,熱鬧卻不吵鬧,繁華區域名不虛傳,在借助當代科技的迅速發展之下,建築行業的審美觀也被帶動,以至於才能建造出例如“顛倒玫瑰”這種形狀奇特的高樓大廈。


    而大廈之下,是抬頭駐足觀望的伊芙琳,她忘了換掉一身西式女仆裝,惹得不少路人對她駐足觀望,甚至以為伊芙琳在做流行藝術亦或者角色扮演之類的,要求上前合影。


    伊芙琳也不是怕生的性子,很樂意合影,而神白須,則在一旁記錄地理位置,更多的,是觀察周圍終焉部署的監控裝置,以及一些執行部門派遣的巡衛。


    神白須怕不怕被終焉警司認出來或者查出來?


    當然不怕,曾在繆斯城區的時候他就被抓住過一次,隻是,他當時偽造的身份雷打不動,精密的造假技術居然連終焉的監察者係統檢查都混過去了,這個神白須臨時托人偽造的虛假身份,有著一係列的政治服務和司法部門頒發的許可證,隻要是相關的法律條款,幾乎全都符合。


    所以,當時繆斯城區的警司認為是…“撞臉”,他們認為神白須偽造的這個人的身份隻是長得像當時的終焉公敵神白須征禦,為此,當時的警司管理部門還特地在這個“身份”檔案中特意標注。


    殊不知…真相就在眼前。


    而對於當時的魔力檢查,神白須的表現是,無魔力者,什麽意思?麻瓜唄。


    但是,哪怕是頂流的規則者,也都無法查出刻意隱藏魔力的神白須。


    曾在哈迪斯城區的一場戰鬥,終焉的魔能檢測人員花費巨大代價和資金以及人力物力截取了神白須的魔力組成,放在了一個特製的儲存罐中,根據終焉的超級計算器救贖計算,這股已經脫離了神白須的力量仍舊存有威力,而且還在不斷攀升,但是它的攀升有一定的波動,不穩定。


    在不同的環境,不同的壓力和不同的狀態時所激發的反應也不同。


    憑借此魔力,終焉魔能檢測部發布出了神白須的魔力屬性,屬於混沌行列。


    它並非普通屬性的元素力量,而是神白須自我創造出的一種奇異力量,就是因為神白須掌握著這一恐怖能力,終焉才會如此重視。


    不斷的有路人找伊芙琳拍照,伊芙琳也開始有些應接不暇了,她向神白須投去求救的目光,神白須沒搭理她,隻是站在一旁雙手抱胸,戲謔的看著。


    伊芙琳不得不求饒,神白須才作罷,直接衝去人群抓住伊芙琳的手臂就把她拽走了,很快的走過馬路大道,眾人呆住了,雖然議論紛紛,但是也很快就在管理人員的疏散下結束這一無理取鬧的拍照會。


    “你有這張臉不去做模特或是明星簡直可惜啊,蘿蕾·拉妮芙聽說過嗎?當代天後,如日中天,她的歌喉,據說價值六百億百藏川,唱一首歌可以買一座市區。”


    兩人邊走邊說。


    “安可先生,請您不要再取笑我了,”


    伊芙琳雙手背在身後,攥著衣服,小女孩兒心思滿滿心間。


    對於某人所說的,姿色不錯這句話,極為嬌羞。


    “對了,安可先生…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伊芙琳麵起紅潮,一直紅到耳根。


    神白須隻是嘴角勾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伊芙琳。而伊芙琳,隻是做深呼吸。


    很快,在伊芙琳的帶領下兩人走入了落座中心地帶並且最為藝術氛圍的普爾維斯時代廣場。


    這裏,是聚集整個阿爾忒彌斯時尚天才的神聖之地,在西方國度,除了宙斯城區的阿爾羅亞聖安設計學院能與之並肩之外,還有其他兩座能與其媲美,分別是繆斯城區的凱爾維拉斯設計學院,和赫爾墨斯城區的邦比羅娜特級藝學中心。


    這都是藝術係,服裝設計係一類學生們夢想的烏托邦。


    可伊芙琳為什麽會不惜乘車數百公裏帶神白須來這裏呢?


    “普爾維斯設計學院附屬中心?嘿喲,這燙金的十二個大字可是天底下所有學藝生看到神往的東西啊。丫頭,你別是什麽流落人間的什麽公主吧?”


    神白須抬頭看著高處的牌坊,喟歎的調侃著伊芙琳。


    “不不…安可先生,我們進去就知道了。”


    神白須豎起大拇指點了點頭,在伊芙琳的帶領下走進了這“金碧輝煌”的神殿。


    果不其然,不愧是所謂天下學藝生都神往的地方。


    在這其中,牆上排列的名畫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大多都是曆史上鼎鼎有名的設計師和藝術家的名作,甚至還有一些哲學派的詩歌集,有著斯特澤雷安德斯畫作的《風的肩膀》,以及艾卡的《落月》,布魯斯威爾設計的女式長風裙,等等等等,中心之中的擺飾設計也是非常的別具一格,有大氣非凡的,也有小巧玲瓏的,有奪人眼目的,也有毫不起眼但隻要細細深入就移不開視線的,琳琅滿目,任君采擷。


    一路上,有不少穿著學院製服的學生在探討一些關於設計的理念,他們大多年輕清秀,風采過人,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也不過如此了。


    伊芙琳在這其中行走,西式的女仆裙讓她極為顯眼,而在看到她的容貌之後,不少人都發出讚歎,如此精致像洋娃娃一樣的女孩子,怎麽會不招人喜歡呢?路上甚至還有人提出要為伊芙琳設計一款服裝,遞上名片之後被伊芙琳婉拒,神白須一切都盡收眼底,做著什麽思考的同時,跟進伊芙琳。


    “琳姐,琳姐!這裏,這裏!”


    伊芙琳朝著一個身穿製服的女人蹦蹦跳跳的揮著手,這一動作,招來不少人的目光,而那個被稱作琳姐的女人,一頭火紅的頭發,帶著一個黑邊眼鏡,睫毛細長,雙眼伶俐,頗有一種職場百煉的老辣感,更出眾的,是那股灑脫,她身材高挑,飽滿而豐潤,不輸伊芙琳。


    “我是伊芙琳,您還記得嗎,當年在藝術協會的交流會上,您和我討論過關於藝術係理念的問題。”


    伊芙琳就像一個鄰家小妹一樣站在那紅發女人麵前,紅發女人亦是眼眉彎彎,就真像鄰家大姐姐一樣溫婉大方。


    “和你說的約定的時間差了很久喔,我還以為你以後都不會聯係我呢。”


    那紅發女人伸手刮了刮伊芙琳的鼻尖,佯怒道。


    “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嘛…自科研觀察院之後我們分別已經有兩年了,格琳學姐。”


    紅發女人的名字叫做格琳。


    “嗯…沒錯,是咱們241班的小伊芙琳,隻是現在,小伊芙琳長大了。你來找我,是為了我向你承諾過的,以你的名字設定一款服裝的事?一定是吧。”


    說罷,兩人緊緊抱在一起,遠處的神白須沒有去看這一幕,隻是盯著牆上的名作,《毀滅續部曲x》。


    斯特澤雷安德斯的曠世奇作,神白須對此早有耳聞,在很久之前就想一睹為快,隻可惜,這件了不起的畫作在市場上極為搶手,幾乎所有收購了它的人都不願意展覽。


    每當被高價交易之後,價格便又會翻倍,如今更是被開出了整整九百億百藏川的天價,且不說這畫作究竟如何世間罕有,就這價格的增長率,已經讓在藝術圈的諸多大家為之咋舌。


    但是很明顯,神白須眼前的這一副,是仿製品,盡管也是匠心之作,甚至也包含了自己的風格,但是,仿品依舊是仿品。


    “安可先生?”


    神白須看的出神,而伊芙琳同格琳已經在旁邊站了有一段時間了。


    “嗯?”


    神白須收回思緒,看著眼前的兩人。


    “向您介紹一下,格琳·安妮雅女士,曾在普爾維斯藝術學院是大我兩屆的學姐。格琳學姐,這位是…”


    一時間,伊芙琳找不到好的說辭,說是救命恩人,一定會讓格琳擔心,說是男朋友,伊芙琳哪兒敢這麽想,說是朋友,卻又有些不甘心。


    “老師。”


    神白須替正在糾結的伊芙琳解圍,同時,伸出手想和格琳握手。


    “啊…對,是我的老師。”


    伊芙琳心中怦怦直跳。


    然而在一旁的格琳,何等的目光毒辣?早就看穿了一切。


    “安可老師,您對藝術繪畫有所了解?”


    格琳沒有回敬神白須的好意,反而是反問神白須。


    一時間,伊芙琳被夾在兩股氣勢之間,有些難堪。


    “毀滅續部曲x,斯特澤雷安德斯的第二名作,一項承載著精神與神意的曠世奇作。它的第一次出現是在維尼羅德的海上藝術展,安德斯的驚世神藝以及對藝術的理解讓在場的所有名家都大吃一驚,這幅畫的出現對當時的藝術世界的藝術觀也產生了極大的衝擊。第二次,是在巴米羅斯的鑒賞會上,以八十一億的高價被一位神秘富商易成。布什韋爾先生曾稱讚這幅畫具有強大的精神衝擊力,給人一種注視深淵的精神衝擊,是印象藝術之中的頂點。”


    伊芙琳聽著神白須所說的名人傳,她神采奕奕。


    “是的,第三次出現是在奧日恩拍賣會上,上一代主人被神秘殺害,這幅畫再次流落民間,被一位終焉執行隊員執行任務偶得,隨後被以終焉的名義存放在庫思博夫博物館,一年後,被一位持有黑魔法的魔導師盜走,當時終焉派出了一位大審判長前去追捕,在曆時一個月的追捕中,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奪回。之後,終焉將其交給了紅十字協會,存放於鏡像博物館,兩年後,再次被盜走。而第四次出現…”


    格琳故意停頓。


    “則是在克羅頓波爾藝術學院,成為了克羅頓波爾的鎮校之寶,用以此等名義,培養了大批不得了的藝學人才,而又在一年之後,再次被盜。”


    神白須就勢接上。


    “至今下落不明,而現在我們眼前的這幅,則是仿品。”


    啪啦——


    格琳神白須兩人一唱一和,周圍一時間聚集了不少人,他們紛紛鼓掌,對於兩人的評說給予肯定。


    如果不是真正懂得其中奧妙的人,是無法去了解這些事跡和去感受這部作品的。因為一開始,斯特澤雷安德斯畫出的這幅畫,就得不到藝術界的認可,被稱作是對藝術的褻瀆,可在這幅畫登錄之後,不斷的在底層畫展中輾轉,經過太多個或大或小的成名之人點評後,竟慢慢的開始被世人皆受。


    在那一批頂峰的人們篤定這幅作品的價值之後,更是引起了石破驚天般的追崇。


    華麗而充斥著神秘,如黃金般閃耀卻被埋沒於塵土中,這幅畫作的經曆讓世人真正對安德斯刮目相看,所以斯特澤雷安德斯也被譽為,“遺落寶鑽”。


    格琳越看神白須越順眼,她滿眼都是對神白須的欣賞。


    須知,對於藝術,天生就需要感悟能力與天賦,神白須能完整的說出這幅圖的經曆,就表明他也理解斯特澤雷的懷才不遇與是非曲直。


    斯特澤雷安德斯,十一世紀末葉藝術年代的日中天,也是曆史中最褒貶不一且成就與詆毀最複雜的一位藝術哲學家。


    他的名字,就是當時那個時代的代表,非凡,超脫,他的天賦,努力,悟性,對藝術對哲理的理解,都在人類層次之上。


    他本該是一個耀眼的藝術家,天才,而他卻選擇了淡泊如水貧瘠如沙的生活。


    有人說安德斯一生庸碌,浪費了自己的才華和天賦,可倘若真的一生庸碌,那為何他的作品又會那樣兒的奪人眼目,令人沉思,也有人說,安德斯一生成就太高,無人理解,沒有知音,是痛苦的,孤獨的,而對於安德斯的死,天下人眾說紛紜,而隻有一個總結是所有人願意接受的。


    那就是安德斯沒有死,他將自己的肉身,靈魂,都融入了他所作的作品中,他是一個真正貫徹藝術的人,不單單是藝術,甚至是生命的真諦。


    斯特澤雷安德斯才華橫溢到何種地步?無人可知,他的畫,就如同擁有魔力一般,在你真正陷入之後,令人神往而癡迷。


    “可是,雖說是仿品,他卻也有自己的靈魂啊。”


    突然,結尾之後的伊芙琳說出一句話,聽了這句話的神白須陷入沉思,一瞬間思緒湧出,回憶的各種畫麵在腦海中翻滾,而一旁的伊芙琳,驟然皺眉,神色悲憫。


    “此話不假,可終究無法得到眾人的承認,這世上,隻有一個斯特澤雷,倘若隻是追隨他的腳步,或可脫穎而出,而成為他,確是遙不可及的夢。”


    格琳的一番話,伊芙琳仔細想了想,確實如此。


    “對了,小伊芙琳,你找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噢,琳姐,除了您承諾幫我設計的一件衣服外,能不能,也請您幫…幫安可老師設計一套?價格您開。”


    格琳眉頭一挑,看向一旁的神白須,再次審視了他一番。


    鬆散且長的頭發,幾乎蓋住耳朵,看著有些低沉,可是,眼神確並非如此,那沉寂的眼神之中,有一種,莫名的強大力量,長時間盯著看,竟感到一種刺眼。


    他衣裝整潔,樸素,格調簡單,黑白相搭,給人一種輕鬆舒適的氣質,總的來看,神白須並不是那種一看就是大帥哥的感覺,他是一種潛力股,並不奪人眼目,可若多花些時間看上一看,就會發現逐漸陷入其中,而那一雙陰沉卻又有神的雙眸,最明顯。


    “安可先生,您喜歡或欣賞什麽樣兒的異性?”


    格琳怎麽可能會看不出伊芙琳的想法?她想憑借神白須對衣著方麵的追求來測試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盡管表達含蓄,但是仍舊被格林一眼看穿。


    “琳姐…”


    伊芙琳拽著格林的手,麵泛紅潮,不敢去看神白須。


    神白須反倒樂了,小丫頭片子才幾天時間,情竇初開?這未免太早了。


    伊芙琳不知道神白須的真實身份,而神白須對於伊芙琳,卻已經慢慢深入了解,一言一語中神白須都在觀察著眼前這個來曆不明的女孩兒。


    隻是下一刻神白須的回答,令她瞠目結舌又後悔莫及。


    “啊?我?噢,我喜歡像你這種豐姿卓俊的。”


    神白須故意眯著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格林,那曲線的凹凸有致令人心曠神怡。


    啪!


    格琳答應幫伊芙琳設計一款獨特的服裝,也答應了幫神白須設計一件,隻是,神白須那件,要了神白須整整一萬百藏川。


    雖說由格林設計的服裝絕對不止這點兒錢,但是,格琳沒有因為神白須的玩世不恭而惱火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安可先生,您…為什麽要那樣說話呢。”


    伊芙琳用手撫摸著神白須被格琳一巴掌抽的漲紅的左臉,心疼的神情一眼可見。


    “藝術就是大啊,而且誠實的說出自己對藝術的了解這不應該值得誇讚嗎?”


    伊芙琳哭笑不得,除了心疼之外,就是佩服神白須的大膽,表麵斯斯文文的神白須,原來也有玩世不恭的一麵?居然敢調戲格琳。


    須知,格琳·安妮雅,普爾維斯藝術學院的天縱之才,她曾連獲三屆奧普爾藝術獎,當之無愧的三冠王,同時,關於設計獎項大到奧拉設計獎小到傑出新人獎,大大小小多有兩百項,目前更是普爾維斯中心的首席設計師,被冠以“風姿女王”。的美譽


    不過,她本人對於這些所謂的榮譽並不在乎,她追求的,本就是這種生活,沉寂在這種對藝術的追求中,了解中,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不亞於上世紀,乃至上上世紀的偉大藝術家所做的事,甚至,有過而無不及。


    同樣,令神白須好奇的是伊芙琳為什麽能和這樣一個傳奇人物牽上線,而且關係還相當親密。


    “大…就一定那麽好?”


    伊芙琳對著鏡子做了一個拖住胸脯的動作,她推了推,眼中有些失落。


    神白須看到這丫頭做出這種動作之後,指著她哈哈大笑,伊芙琳羞澀難堪,耳朵紅透。


    “傻妮子,你才多大啊?比起你那位琳姐,也沒差多少,指不定之後的風景,要比她還宏偉呢?”


    “哪有您這樣安慰人的!”


    伊芙琳嬌嗔道,她背過身去,兩手在背後交織,神白須看著,嘴角勾了勾,今天他從未這麽開心過,也不知道為什麽,眼前這個女孩兒,不一般,非常不一般,至少對神白須而言,是。


    “真的?”


    小伊芙琳眼神閃躲,但還是忍不住轉身問道。


    “珍珠那麽真!”


    神白須用食指和拇指捏了一個圓,咧嘴笑道,伊芙琳見狀,眉眼彎彎,笑聲就像風中的鈴。


    “丫頭,來。”


    遠處的格琳朝著伊芙琳招了招手,伊芙琳神白須兩人簡單說了些,神白須就各自去逛了逛其他的。


    “我看你倆這關係,可不像是師生啊。你消失了三年,普爾維斯藝術學院的申請書你一直都沒有同意,為什麽?以及,你這個所謂的安可老師,到底是誰?你瞞不住我的,盡管他看起來和普通人沒什麽不同,但是,那雙陰沉深邃的眼睛不是一個普通人該有的。你不打算和我說說嗎?還是說,你不信任我?”


    一時間,伊芙琳有些為難,她並非不相信格琳,隻是,有些事,不足為外人道,而且說出來,也未必就能解決。


    “琳姐,很抱歉,關於這三年,我也有自己的理由,我不能跟您坦白,對不起。但是,關於安可先生,請您相信他,在我看來,他是一個不平凡的人,而且,他是…特別的。”


    “唷,小伊芙琳還沒有成家就已經開始拐胳膊肘啦?琳姐不逼問你,我也知道你心裏有數,但是一定要答應我,照顧好自己,好嗎。”


    “我會的。”


    伊芙琳點頭笑道,對於她這三年,她有自己的理由,所以她可以選擇在格琳麵前說要保密,可至於這究竟是秘密,還是禍端,誰又知道呢。


    “關於那位安可老師,你們是怎麽認識的?你對他的感情,他好像滿不在乎,還是說,人家隻是把你當朋友?”


    說法這裏,伊芙琳低頭看著腳尖,有些扭扭捏捏,而格琳認為,這才是一個女孩子對於自己心愛之人正常的表現,是情竇初開,也是心花怒放。


    “噢~是……一見鍾情?”


    “哎呀…琳姐,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秘密嗎?”


    伊芙琳被一戳就穿,很快麵泛紅潮。


    “好,好。對於這個安可,嗯,我覺得他一定是有些本事和能力才會讓你如此喜歡,我相信你們。”


    “謝謝你,琳姐。”


    “我等著你們的婚慶宴喔。”


    兩人在一塊兒又多多少少聊了一些,都是關於這幾年沒見的一些交心之語。


    至於服裝的設計問題,大概會在半個月之後,畢竟這是極其需要時間的,設計一款專對的衣服,要考慮對方的一些內在元素和外在元素,總之,需要獨具匠心的創意。


    之後,離開普爾維斯中心的伊芙琳神白須兩人,在河澤區又逛了不少地方。


    飯店,咖啡廳,水族館,畫展,森林公園,紀念廣場,等等等等,一直到了晚上八點半多。


    “安可先生,您說…什麽是愛?”


    星空下坐在路邊椅子上的兩人,伊芙琳率先開口,詢問神白須。


    一男一女,伊芙琳依舊穿著那一身女仆裝,神白須也一直是那一套黑白色的休閑裝。


    兩人的風格迥然不同,路過的人都會投來目光,有的是對伊芙琳的欣賞,有的是對神白須的認可,更多的,是對這一對情侶一般的兩人的羨慕與驚豔。


    隻是,不知是女孩子害羞,還是男孩子羞澀,兩人的座位中間,好像有一堵牆。


    “一種……責任,一種互相的承諾。”


    簡單的兩句話就回答了伊芙琳的問題,並非是敷衍,而是因為這個問題,沒有標準答案。


    “那…愛一個人,是不是一定會受傷呢?”


    神白須難道會不知道伊芙琳的心情和心思?他澄如明鏡,他隻是有些猶豫。


    “我們有相同的人生伊芙琳,一開始,對於愛,就像將一塊石頭擲於大海。在人間,父母在,人尚有歸處,而有時隻剩下自己獨自一人的時候,愛,就成了治愈內心傷痕的藥,愛一個人,受傷是必不可免的,因為在乎,因為重要,因為,想要得到,了解她的一切。”


    伊芙琳扭頭注視神白須,瞳孔中有淚光閃過,她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心怦怦直跳,就快要跳出來了一樣,星空下的他的臉,是清冷卻又溫暖人心的。


    “那…什麽才是愛一個人?”


    伊芙琳追問,渴望答案,渴望神白須的答案。


    “……什麽是愛一個人?就是那種…不可言說的感動和期待。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你都期待,關於你們,你會憧憬,會遐想,會渴望,關於自己,你總覺得,做的不夠好,關於愛的那個人,你總怕一不小心就跑掉,總怕一切的希望都像風一樣,總是抓不住。這人世間的情感複雜且多變化,有些遺憾終究無法彌補,有些人終究也會錯過,所以,不妨大膽去愛,不妨抱得再緊一些,我們都隻有一次人生。”


    伊芙琳心中揉作一團,她轉頭看向別處,盡量不讓神白須看到她在流淚。


    隻是在下一刻,她的手被另一隻,滿是繭子且在這個春日裏有些冰涼的的粗糙大手握住,而她能清晰感受到,肩膀的觸碰,她快速扭頭看向神白須,眼淚止不住的湧出。


    “伊芙琳,有些事…我無法與你同舟共濟,因為我們的相遇…略顯倉促,我知道時間能決定愛一個人是對是錯,可我不知道在這個年紀你遇到我究竟是對是錯……伊芙琳?”


    “…嗯?”


    伊芙琳下意識的輕聲回應。


    “我們都有曾經不同而現在攜手的生活,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


    “我總覺得…人不能單單為了理想而活,更多的,是為了愛,能在這條路上一直抵達終點的愛。我知道你的內心在掙紮,猶豫,你的感情我當然能清晰的感受到,我也在想,我究竟能不能給你一個完美的結局,所以我勸自己說,不妨大膽一些,不妨錯一場。但我們不能留下遺憾,我知道我們不同,無論是你的付出,還是我的思考。如果,我說如果,我拒絕你,你會接受嗎?”


    “如果我……”


    就在神白須下一句話將要脫口而出時,伊芙琳的紅唇就已經印在他的唇上,此時,四下寂靜,空無一人,她緊緊抱著他,肩膀顫抖,而他,人生第一次猶豫要不要擁抱一個人。


    愛一個人,有對錯之分嗎?這沒有標準答案,盡管這一切都來的太快,可這份心意,這份真情實意的心,卻仿佛一直在不斷的將兩人拉進。


    星空下,兩人擁吻,好像各自悲慘的命運從未有過。


    第二天,清晨5:50


    神白須的房間裏一片昏暗,而神白須,坐在床邊手肘抵在膝蓋上,在他麵前的,是一套轉換器放射出的整個阿爾忒彌斯城區的全息投影,在這上頭記錄了大大小小的建築,大到諸多標誌性的建築,小到一些就連報社發表的城市地圖上都沒有記載的角落和隱蔽點。


    神白須看著這一切,有些心煩意亂,他沒想到伊芙琳的出現居然全盤打散了他近期的計劃。


    而在昨晚,那些事,更是感覺根本不像是自己,他居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在虛度人生。


    盡管今早起來他拾掇了一下所有計劃,能推遲的推遲,能延緩的暫緩,但仍舊無法滿足預期,所以他有些心煩意亂,甚至是暴躁。


    “你很苦惱嗎,小知更烏。”


    一條白皙的手從神白須的右肩膀環繞而來,撫摸著神白須的臉頰,同時,左腰也環上了一條手臂,一個銀色頭發,銀色睫毛的綠瞳女人抱住了神白須,她的臉貼在神白須的臉頰上,冰冷的觸感讓神白須扭動了一下,隻是又被那銀發女人用手推了回來。


    “赫爾菈…你就不能看看場合嗎。”


    這銀發女人正是魔女集會會長,被譽為災厄魔女的赫爾菈。


    早在之前的滅世之匣一役,愛上神白須的災厄魔女同他締結了共生契約,隻要神白須想,任何時候,都能喚來赫爾菈,如影隨形。


    “你眉頭緊鎖,心事重重,心煩意亂,有什麽事讓你很困擾嗎?我是為你而生的,這世上難道還有什麽難題能難倒…我這個目睹世界卷軸的魔女嗎?”


    赫爾菈媚眼如絲,依偎在神白須的肩膀,緊緊擁抱著他。


    “最近你總冷落我,是因為那個女孩兒?不要找借口,心不會說謊,而且,我也沒拒絕你在外麵偷人,但是就不能照顧照顧老情人?”


    赫爾菈幽怨道,舌頭舔舐在神白須的脖頸,銀牙輕咬。


    她伸手撫平神白須緊皺的眉心。


    “好大一個大醋罐子,赫爾菈。你宣示個人獨有權倒是挺積極。”


    針尖對麥芒,一物降一物。


    “難道那時你熱忱誠誠說下的誓言都是花言巧語?你有膽子敢發自內心的說,你不愛我?如果你有,我就承認你的花心,承認你的…雨露均沾。”


    作為曾經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災厄魔女,站在人類知識同智慧的頂點的赫爾菈,如今就如同一個受了委屈與冷落的小女人,能做的最大膽的事,大概就是和自己的愛人輕輕抱怨,或者拌拌嘴。


    當真是神白須讓一個宛如神明的女人變得平庸?不,恰恰是這愛,令赫爾菈更加超凡脫俗,不如說是,返璞歸真。


    “如果我說那隻是逢場作戲,你會傷心嗎?”


    神白須戲謔道,對於赫爾菈的抱怨,渾然不顧。


    “你撒謊。”


    赫爾菈略帶哭腔的說道,小女人的幽怨與不忿表現得淋漓盡致。


    “啊…赫爾菈,赫爾菈,你贏了,別再戲弄我,你知道我沒這個心情。。”


    撒嬌的女人最好命,很明顯作為曆經無數歲月的魔女,赫爾菈輕鬆贏下了這場“較量”。


    “你是在想那女孩兒的來曆,以及,她那些奇怪的經曆和關係圈,還有,在你心底,是不是一直有懷疑她是否能夠讀出他人心聲的能力?”


    一語中的,對於那些計劃,神白須其實根本不在乎,他真正在乎的,是伊芙琳到底是什麽人,以及,她那古怪的讀心術。


    和她相處,神白須說不出的怪,就像是被她牽引了一般,可其他人為什麽不會?


    而且,同神白須相處的過程中,伊芙琳的情感表現,同一開始和她相識的場景,反差太大了,這不得不讓人懷疑,這個來曆不明的女孩兒,到底是為了什麽。


    僅僅是在兩天之內,就得到了神白須的信任,同時,對於愛的表達,她又表現得無比真切無比真實,令神白須也深信不疑的同時,深陷其中。


    而事實證明,伊芙琳同樣也隻是一個如赫爾菈一般的女人,愛之一字,起於傾心。


    “伊芙琳能夠讀心,這是板上釘釘的事,關於她的來曆,她會向我敞開心扉的,這隻是時間問題,我想,她也有義務向我敞開心扉。至於她今後的命運如何,以及她的經曆來曆,我並不在乎這些,她隻是個普通人,隻是受到了點兒眷顧,沒必要給她施加太多。”


    神白須如此作想何嚐又不是在自我安慰?伊芙琳的身份和來曆他或許不清楚,可對於神白須他自己,他難道不清楚嗎?


    他身上所背負的一切太過沉重,以至於會連累他身邊的人,而隻有真正神白須珍惜珍視珍愛的人,他才會做此思考。


    而神白須之所以一路至此且不斷變強的意義,也就在此。


    “需要我查查這些嗎,對於我而言,這並不是什麽難事,甚至關於她的命運,關於她今後的生活,一切。”


    赫爾菈靠在神白須的後背,輕聲詢問。


    “不,赫爾菈,你不要參與這件事,更不要插手,原諒我強求你做一個旁觀者,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但是,她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孩子是不需要什麽使命和沉重的包袱的,隻需要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活著就好了。”


    聽到神白須這般說的赫爾菈,輕輕歎息。


    “我就不能做你的後盾了嗎,不要忽視我的能力,隻要你願意,毀滅這個世界也不是什麽難事。”


    赫爾菈如此說到,神白須對於她而言,是比自己更重要的人,這種愛的產生,就像是將兩個人的靈魂擰在一起,痛苦與快樂都共享。


    “我知道赫爾菈,我知道,感謝一直以來你容忍我的任性。如果…之後發生了我無法預料的事,哪怕因為這件事我失去控製,你都不要插手,不僅僅是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


    “你不需要在意任何後果,我們會共同承擔,不要把我置之度外,我是…你的第二條命。”


    聽到這句話的神白須,沉沉的吐出一口氣,這種背負他人的命運的感覺,沉重,非常沉重,好像,壓的他喘不過氣來,就像溺亡一樣。


    赫爾菈在後背緊緊貼著神白須,緊緊的抱著他,人們用這種方式來表達愛與不舍,溫暖與依戀,而現在的兩人,兩人的靈魂,都在不斷的治愈著彼此。


    “你的小情人來了。”


    言罷,赫爾菈溶於神白須的暗影之中,神白須深呼一口氣,而屋外,有輕輕的腳步聲。


    神白須收起轉換器,一切布置安然無恙,屋內依舊昏暗,他走到鏡子麵前,看著自己,雙瞳之中有著曾經他不曾有過的…一種害怕。


    叩叩——


    “安可先生,您醒了嗎?”


    伊芙琳輕輕敲了門兩聲,詢問道。


    “我進來了喔。”


    還沒等神白須回答,哢噠一聲,伊芙琳推門而入。


    可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副仿佛從地獄中掙紮著爬回的肉軀,那細致的線條,緊致而飽滿,就像雕塑一般,棱角分明,而那些觸目驚心的疤痕,令人震驚。


    其中多處最為致命的傷口都在胸部,分別是有手臂粗的,像是被某種巨大衝擊力撞擊的疤痕,又有如蛛網一般向外散開的撞擊傷。


    有手掌長度的刀痕,那傷口的邊緣呈現撕裂狀,是最滲人的穿刺傷,幾乎穿透了整個身體。


    其他的,有的像彈孔,有的像是野獸的撕咬,有的是火焰焚燒的裂痕,有的像是被電擊而形成的,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當屬右臂的那道斷裂傷,手肘關節部分的膚色直接被疤痕覆蓋,整條手臂的疤痕密密麻麻的裂紋令人窒息,可以想象,這是被某種恐怖力量直接砸碎了。


    伊芙琳被嚇得麵無血色,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她不清楚為什麽表麵上看起來溫柔和煦的神白須,衣服下遮蓋的,竟然會是這種恐怖的畫麵。


    神白須吐出一口氣,忘了穿衣服了,他趕緊穿上衣服之後扶起伊芙琳。


    “都是一些老黃曆了,沒關係的伊芙琳,沒關係的。”


    他抱緊伊芙琳,輕輕撫摸她的背和後腦,而伊芙琳的眼淚早已湧出眼眶,怎麽也止不住。


    “很疼吧?”


    伊芙琳掀開神白須的衣服,輕輕撫摸著那些觸目驚心的疤痕,哽咽道,如豆粒大小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落在地板上。


    “嘿,嘿,伊芙琳,你看看我,我還活著,不管這些傷疤印證著我多麽殘酷多麽可怕的曾經,這都不重要了,現在我依舊好好活著。”


    神白須雙手扶著伊芙琳的臉頰,幫她抹去眼淚,笑著安慰著她。


    “但是…但是…”


    可伊芙琳仍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抽泣連連。


    很明顯,這事兒不能善了,一大早就弄出這麽個大麻煩,雖說被發現的有點兒太早了,但是隻要這段關係進行下去,那肯定就會被發現,這倒也好,給了伊芙琳心理準備。


    過了好一陣子,伊芙琳的情緒終於穩定了,神白須也穿上了一件較為包裹性的衣服,為了不讓這妮子觸景傷情,神白須隻好委屈一點兒,盡量在她接受之後再脫了衣服在屋裏頭走。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因為伊芙琳,神白須也變得敏感了很多。


    清晨八點半,向日葵咖啡廳準時開店,客人陸陸續續的來往,今天在店外接客的,並非是伊芙琳而是神白須。


    伊芙琳哭紅的眼眶不適合做一隻招財貓,而神白須雖說是接待客人,可也不過是簡簡單單的招呼,他和伊芙琳那種熱情可不同,他做生意,講究的是精來細往。


    今天的阿爾忒彌斯,意外的陽光明媚,雨季過後,環境就變得更宜人,擺出外攤的咖啡廳就更顯得愜意了。


    “安可先生?這是賬單。”


    再沒有新的客人進店,伊芙琳將賬單遞給神白須,而一旁的神白須,則在思索些什麽。


    “安可先生?”


    呼喚聲將神白須從回憶中拉了回來,他扭頭看向伊芙琳,卻被伸出一隻食指的伊芙琳戳了戳臉頰,她用手托著下巴,眉眼彎彎的笑著。


    神白須咧嘴一笑,打開看了看賬單,小伊芙琳越來越懂事了,幾乎所有詳細都有記載,神白須很快就放下賬單,幫伊芙琳泡了一杯白熱茶。


    “安可先生,我可以問問您身上的傷,是從哪裏來的嗎,如,如果…您不願意回答,也沒關係的。”


    伊芙琳攥著裙角,眼神央求的看著神白須。


    “既然你都問了,我不妨說說,讓你知道也沒什麽。”


    聽後的伊芙琳展顏一笑,卻也有著緊張,隻見神白須握住她的手,她慌神的表情才得已安定。


    “還記得,四年前,不,準確來說大概是五年前,我是隸屬於終焉宙斯總區第六執行梯隊的第二中隊隊長,第九虛空降臨帶來的大麵積虛空汙染導致巴菲爾托城區全麵淪陷,第六執行梯隊其中的三隻隊伍二三四中隊受命前往救援。”


    “還記得巴倫比斯凱恩這位傳奇人物嗎?被譽為他一生的汙點,同樣也被譽為他最閃耀一刻的來源,就是這巴菲爾托城區,兩千萬人受困,在凱恩的指導下八方救援,持續了四十八小時的救援行動,而結果則是,主序虛空的強大令所有人瞠目結舌,更可怕的是終焉低估了虛空汙染的恐怖,因為情報不足與判斷失誤,巴菲爾托城區全麵毀滅,為了不讓虛空汙染加快腐蝕宙斯城區餘下的兩億人,凱恩選擇放棄對這兩千萬人的救援,同時,命令戰士們返回駐守,可深陷泥沼的終焉眾多執行小隊根本無法撤退,這一局麵,讓人類麵對虛空時,真正感到絕望。”


    “於是,凱恩直接放棄了總指揮的身份,將此身份臨時轉讓給了安貝爾德,由她來代領終焉的所有執行部隊。”


    “善於防守戰的安貝爾德在同虛空侵略的戰役中,打了一個漂亮的反擊,在虛空生物突襲巴奧德爾城區時,安貝爾德膽識過人,憑借高超的推算能力計算出了虛空進攻的時間,地點,以及兵力,並且以少勝多。在當時遙遠的前線,終焉戰士的臨時應變能力被拉到了最高,所有人眾誌成城,一直拖到了第二天下午,才徹底等到第四分隊成功斷絕東部虛空裂縫,這一場反突襲直接讓整個局勢攻守逆轉。”


    “而凱恩,親自前往前線指揮,越過巴菲爾托的殘破,在虛空汙染荼毒的大地上駐紮營地臨時指揮,有了更清晰的局勢掌握之後,凱恩成功代領殘餘部隊進行反攻,優秀的戰術穿插打的虛空生物措手不及防不勝防,縱使虛空有著絕大多數且絕對性的覆蓋領域,他們仍是低估了凱恩對當時局勢的推演,憑借安貝爾德打出的優勢又再一次絕處逢生,帶領部隊重新奪回了西方第一陣線奧羅安克城區。”


    “那,這兩千萬人,又是因為什麽樣的困難才被迫放棄的呢?”


    伊芙琳詢問到重點上了,隻見神白須抿了一口白茶,深呼吸道。


    “主序虛空,奧波尼斯,在當時人類那個程度的科技與能力,根本沒有對陣另一維度的超然生物的可能。”


    “他的降臨直接就瞬間推翻了凱恩,安貝爾德所創造出的一切優勢和挽回的局勢,他的到來,巴菲爾托,巴奧德爾,奧羅安克三座城區的虛空汙染瞬間惡化,那恐怖的烈性汙染直接就改變了元素力的產生。半個宙斯城區淪陷,乃至邊緣城市在這一刻也都瞬間失去了攻守權,這可怕的後果根本不是那個時候的人類能夠承受的,若不是四個國度的勢力聯合拖住了奧波尼斯,恐怕奧羅安克,就是巴倫比斯凱恩的葬身之地。”


    神白須語氣沉重,可想而知,對於當時那場戰役,有多麽刻骨銘心。


    “難道,就沒有一點希望嗎?”


    伊芙琳皺眉詢問。


    “當然,當然有,三座城區的強烈汙染讓人類陣營的據守頃刻間分崩離析的同時,也喚醒了四方天地各方勢力同仇敵愾的心,由九位不弱於當代九位維序者的強橫者聯手,四方天地的所有勢力歃血為盟,在巴古斯大陸上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劇烈反抗。”


    “九位聯盟的維序者,在宙斯城區合力迎敵主序虛空奧波尼斯,激烈的戰鬥掀翻了整個宙斯城區,各大地區勢力在各方指揮下,封閉了不同地區不同國度的虛空裂縫,而最後一處裂縫,則就是巴菲爾托城區中心,可這座城區,目前仍舊有多達兩千萬人受困。在當時,奧波尼斯力量枯竭,在該位麵已經失去源頭之根的他已是風中殘燭,隻是,他選擇同歸於盡的方式,釋放了所有虛空裂縫之下積鬱的濃濃的虛空汙染聚集向巴菲爾托城區。”


    “他篤定凱恩會為了人民的性命而放棄讓剩餘的四位維序者繼續戰鬥,這一場賭注,則是兩千萬人的性命。”


    “可奧波尼斯錯了,這剩餘的四位維序者,能保護的人類何止兩千萬?是身後的整整二十億人類同胞,凱恩放棄了整個巴菲爾托城區,整整兩千萬人,而奧波尼斯被擊退至最後的虛空裂縫,虛空大敗而歸,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會放棄對這個位麵的進攻,這一次強攻沒有毀滅人類,就意味著今後的報複就會更加瘋狂。”


    “那…您是在那場戰爭中活下來的人,對嗎?”


    伊芙琳詢問道。


    “諸如我身上的傷疤一樣,我所經曆的戰爭都深刻的在我的身體上留下了印記,對於這些曾經殘酷的戰爭,它無時無刻不在籠罩著我,就像噩夢一樣,如影隨形。”


    神白須點了點頭,他依舊沉寂在那場戰爭中,仿佛所有死去的人,所有所經曆的戰役,都一一浮現。


    “可您活了下來,真是太好了。我的母親,也是故去於那場戰爭。”


    聽聞此言的神白須頓時眉頭緊皺。


    “五年前,我們一家三口暫居在巴菲爾托城區,因為科研作業的畢業會,父親同我一起去了卡特赫爾城區,而母親則是宙斯城區終焉科研部門的一位科研主任。虛空降臨時,她沒能幸免於難,可在最後的時間,她使用巨大的轉換台啟動傳送陣將分區科研部的所有科研人員傳送了出去,因為是被迫手動操作,她和一部分科研人員被迫留了下來…”


    伊芙琳趴在桌子上,慢慢的將頭埋進臂彎。


    而一旁的神白須,麵無表情,可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的心中世界,怒浪翻滾,石破驚天,隨後趁著伊芙琳埋頭哭泣時,他麵色悲痛欲絕,再仔細一看,他的右手早已攥的指甲刺入血肉。


    是什麽,讓他如此痛苦?無人得知那場戰爭他究竟失去了多少,這個令終焉都捉摸不透的男人到底有怎樣的身世?他所說的一切又是否真實?


    這一切或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切身經曆並試圖掙紮過。


    在那場世人皆知的種族戰爭之後,巴倫比斯凱恩,與世長辭,有人說,是因為巴菲爾托城區兩千萬人的死令凱恩悲痛欲絕,陷入懊悔之中無法自拔,選擇了自殺,也有人說,是因為死去者的家屬心有不甘,組織了一場複仇計劃,劫持了凱恩乘坐的飛機。當然也有理智者認為,巴倫比斯凱恩是人民承認的西方國度的領袖,而他又是一個有著先進思維與共同意識的先驅者,巴菲爾托城區的前線指揮戰役,他奔赴第一線,不舍其命的與虛空對抗,被虛空汙染侵蝕,所以命不久矣。可唯獨沒有人說,巴倫比斯凱恩或許是對自己失去了信心,他不再相信自己可以領導人民,同時,又因為某種東西的產生和不可更改的外力而選擇了妥協。


    巴菲爾托城區戰役,西方國度曆史記錄上永遠的痛,並非是因為同胞被殘忍殺害,而是那種無能為力,那種無可奈何的無能為力。


    理智,成就了巴倫比斯凱恩,而慈愛,更是巴倫比斯凱恩所擁有的優秀品質,他選擇以理智麵對這場種族戰爭,而慈愛則被舍棄,或許今後終究會出現更加強大的維序者,人類也能夠在麵對虛空的戰爭中位屬主動,但人類都永遠的失去了巴倫比斯凱恩。這個傳奇人物埋葬在每一個人的心中,哪怕是除西方國度之外的其他三方國度,他們都對這位在對抗種族天災的這場戰爭中表現不屈且剛毅的英雄心懷尊敬。


    巴倫比斯凱恩並非個人英雄主義者,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他用行動貫徹了他的使命,巴倫比斯凱恩死得其所,且永垂不朽。


    神白須終於掙紮著從回憶的深海中向上,他伸手輕輕撫摸著伊芙琳的頭,他神情已然有些疲憊,而對於伊芙琳母親的死因,同樣悲痛欲絕。


    對於親人的離世,無論人如何的堅強,都難以止住這股湧上來的悲痛。


    “你的母親是偉大的,伊芙琳,她死得其所。在同樣重要的親人麵前,能夠選擇去救援那些與自己生命中隻是短暫相交的人,這種無私的精神比起橫列在名人館中的那些曆史名人,也不遑多讓。”


    “伊芙琳,我們都失去過,可重要的是以什麽方式失去,我沒辦法安慰你,我也同樣經曆過親離之痛。我…挺了過來,這種失去在我的人生中也不斷放大,以至於現在,也常常後怕身邊的人會突然在哪一天離去。哭泣之後我們必須要學會堅強,去麵對不同的明天。”


    伊芙琳抬頭,循著神白須的手臂趴在他的懷裏,她抬頭看著神白須,眼眶通紅但瞳孔中滿懷希望,正如神白須所說,哭泣之後我們必須要堅強,而伊芙琳,本就是一個生活在苦難中的孩子,能遇到神白須,或許也是她的幸運。


    伊芙琳緊緊抱著神白須,臉蛋緊緊貼在他的胸口。


    “好了,撒嬌鬼,差不多中午了,你還讓不讓我去做飯了?”


    中午,廚房裏站著的忙碌的人終於不再是神白須,而是另一個肩膀稚嫩卻又給人一種堅韌感覺的少女。


    盡管是一個水頑之地,這位華麗的少女依舊得心應手,她刀工了得,輕而快有節奏的刀刃打擊聲在案板上井井有條。


    沸騰著的鍋爐,麵對高溫與烈油少女仍是不沾一絲汙漬。


    神白須在廚房門外靠著門框看著,難以想象,一個十九歲的少女不僅精通市儈之道,同時,交涉能力一流,而且她擁有讓人主動敞開心扉的能力,應該說伊芙琳是天生麗質?可是作為一個花季少女,她不應該這麽成熟才對。


    神白須的手指敲打臂膀,看著伊芙琳忙前忙後,他不打算上前幫忙,她想知道這丫頭究竟能做出什麽山珍海味。


    神白須廚藝如何?對他自己而言,一個人吃得香恐怕完全不成問題,至於能不能上得了台麵,難說,但畢竟是家常菜,吃飽味好,是最主要的。


    很快的,在小廚娘伊芙琳的一頓忙碌之後,一盤又一盤的佳肴被端上桌,神白須瞪的眼睛都直了,伊芙琳莫不是什麽民間大廚?四菜一湯,味香色俱全,神白須暗地裏手打拍子,他實在不好意思把手拿出來鼓掌,忒丟人。


    “安可先生,請您嚐嚐。”


    伊芙琳站在神白須一旁,就真像一位伺候自家姥爺的女仆長,她看著神白須,眼神期待。


    “龜龜,這一桌子比我前幾年在華爾斯特城區吃的那一次還豐盛啊。”


    神白須牽起伊芙琳的小手,輕輕拍了拍,那白皙的纖纖細手完全不想是握菜刀的手啊…


    神白須起身把座位讓給伊芙琳,摁住她的肩膀讓她坐下。


    “我坐這兒有些喧賓奪主了,沒有總是讓老婆伺候的男人,那沒出息,我父親也說過,成家後的男人在家不能太有麵子,老婆端盤子,自個就得接盤子。”


    神白須輕輕捏著伊芙琳的肩膀,伊芙琳一開始還有些緊張,聽神白須說什麽老婆,什麽端盤子,臉一下子就紅了,她以為又是神白須取笑自己,隻是看神白須的神情,根本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很快,兩人正式落座就餐,伊芙琳高超的手藝讓神白須吃的讚口不絕,一頓飯下來,每個盤子幾乎都是幹淨的,伊芙琳倒也驚訝,神白須竟然都吃幹淨了,還嘟囔著沒怎麽吃飽,伊芙琳隻得說,山珍海味隻是偶爾,粗茶淡飯才是生活。


    “你就是我的山珍海味。”


    神白須此話一出,伊芙琳瞬間麵泛紅潮直至耳根,她雙手捧著滾燙的臉頰,不敢直視神白須的眼睛,而神白須則大膽的進攻,他捧住伊芙琳捧住臉的手,兩人額頭對碰。


    “你就是我的秀色可餐。”


    神白須得勢不饒人,這些情話,哪裏是一個小女孩子家家能聽的?更何況還是自己心愛之人親口說出。


    伊芙琳把頭埋在神白須懷裏,哪裏還敢繼續跟神白須對視。


    下午,咖啡廳歇業,向日葵咖啡廳本身也就是一個早點店,這裏的餐飲收費並不高,並且親民,也隻不過是神白須用來隱藏身份的而已。溫暖的午後,神白須坐在店外,手上拿著報社發布的紙質報刊,上頭寫著:


    頂級罪犯神白須征禦,消失?


    事出未平,終焉執行半道窮途而歸?


    大致上都是一些關於近期神白須征禦沒有動向的事兒,對於這些猜想,神白須沒什麽心情,而關於近期的一些計劃,神白須也都拋之腦後了,至於現在的他究竟想做什麽,恐怕顯而易見了。


    “安可先生,您也是前終焉執行戰士,對吧?相比這個所謂的,頂級罪犯,神白須征禦,您覺得,他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伊芙琳看著神白須手上拿著的報刊,指了指頁麵後的幾個大字,詢問道。


    “那你覺得,他是個什麽樣兒的人?”


    神白須抬眉反問道。


    “極端,且,瘋狂,關於他同終焉的仇恨一概不知,但是可以清楚這之中的淵源一定很深。究竟是失去了什麽才會選擇舍棄一切和終焉死磕,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不是嗎。”


    神白須凝視著報刊上“神白須征禦”五個大字,暗自自嘲,這一點,被伊芙琳察覺到了,她沒有多問,隻當是一種對於神白須行為的嘲笑。


    “不要去為一個罪犯找生存理由,伊芙琳,無論他有著怎麽樣的經曆,無論起因是什麽,這都不是他殺人而有恃無恐的理由。眾所周知,神白須的所作所為危及著整個世界的運轉,試問這樣一個人,就算給他一次自我救贖的機會,又有多少人,會選擇同意?”


    神白須對於自我罪犯的身份板上釘釘,他不屑這麽一個身份,同時,這也是自己所做一切應得的下場,但他不在乎。


    “嗯…我知道了,但是,如果凱恩先生還在世,他會選擇和神白須議和妥協,還是徹底殺滅他?”


    神白須一驚,同時詫異,這小妮子哪裏學來的這些權衡利弊和這些個殺伐氣重的詞匯?看樣子這丫頭還有很多是自己不了解的。


    那麽,回到問題上來,巴倫比斯凱恩會怎麽做?凱恩是革新者,可並不是革命者,他是一個提倡自我思維的人,提倡團結和共同的人。


    凱恩大概率會選擇議和,這也就意味著,凱恩認為神白須的價值要大於那些死去的戰士。


    但是,這個世界的強者如雲,而強者之中的的強者更是寥寥可數,神白須這樣一個潛力未知,且思維獨特的人,或許根據他的觀點而出發,可以探究到一些新的事物,甚至是一種新的思維。


    凱恩固然慈愛,但同時也是一個理智的人,他一直是一個以大局為重的人,神白須的威脅固然重要,但是他的價值一定會大於他的威脅,所以,凱恩大概率會選擇議和,世間任何事物都有價格,而價格,是可以商量的。


    “如果凱恩還活著,那麽就不會有神白須征禦這麽一個人。”


    神白須仿佛一語成讖,隻不過是對應著已經發生的事,


    伊芙琳雙手疊放在大腿上,小家碧玉,她思考著神白須這句話,隻是下一刻,神白須伸手撫摸在她的頭頂。


    “與其思考著如何挽回代價,不如多想想如何彌補曾經再次出現的遺憾,這是為人之道,凱恩卻不懂,人最需要的,是在絕望中仍舊能夠保持善意的光,而非謊言與欺騙。”


    伊芙琳感到一種沉重,來自於神白須,那種沉重,就像親眼看著自己所愛之人代替自己背負一切一樣,令人窒息。


    “可這世界上的一切,有些時候都由不得人去選擇,那這些選擇的誕生又都來源於自己,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義呢…”


    伊芙琳眉頭緊鎖,作為一個花季少女,這不應該是她思考的事情。


    神白須聽聞隻是一笑,而後不斷反複品味這段話,頓時胸中翻湧,他凝視著伊芙琳,湧上一股從未有過的感覺,很輕鬆,仿佛如釋重負。


    神白須從摸頭變成了握手,他握住了伊芙琳的手。


    “我…並不清楚你的經曆究竟是…怎樣的坎坷,可是,伊芙琳,那都不是你要放棄這個世界的理由。同樣,我不會約束你說為了我而活下去,我想說,你必須為了自己而活下去,不要輕易舍棄自己的生命,這也是我,我父親,用一生去研讀的道理。”


    神白須的手,是冰冷的,可在觸碰伊芙琳之後卻變得異常溫暖,同時,也溫暖了伊芙琳,難以想象,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季節裏,神白須的手居然會是冰冷的。


    神白須之所以會擔心伊芙琳,就是因為伊芙琳是一個從厄運中走出來的人,不管是不是眾叛親離,又或者孑然一身,她弱小的肉體都無法承受這種被施加的一種災難。


    因此,神白須最擔心的不是伊芙琳會遭遇怎樣的困境,而是她一心求死的意誌。


    讓一個求生的人活下去很容易,但是要讓一個一心求死的人迷途知返,太難。


    值得慶幸的是,神白須已經做到了,隻是,伊芙琳對於這個世界以及她的遭遇,還處於那種,大病初愈的狀態,並非是迷茫,而是驗證,這是一種在學識之外的經驗,無關知識,而是一種哲理和智慧。


    “凱恩先生的選擇是,神白須的選擇也是嗎。那安可先生呢?”


    伊芙琳也緊緊握住神白須的手,終於,這兩個靈魂再一次交融,


    “人各有不同,伊芙琳,探求真理都需要付出代價,同樣的,實踐真理亦是如此,人的一生不可能會一直風平浪靜的,我們要接受這種命運,同時,我們要抗爭,而唯有抗爭,才是生命最大的意義,因為我們可以因為抗爭,而變得有所不同,甚至是,改變命運。那麽,小伊芙琳,你覺得,你的命運是什麽?”


    伊芙琳低頭思索,她抽出一隻手,咬著指甲苦苦思考。


    神白須見狀,無奈一笑。


    他伸手拿掉伊芙琳咬著的手指,右手撫摸她的臉頰,兩人幾乎零距離,他貼著她的額頭,輕聲細語。


    “愛你所愛的一切。”


    接近盛夏,近年的春天,風吹過向日葵花海,雨水濕潤,兩個人的命運,緊緊相連,像是花與太陽,新芽和雨。


    伊芙琳閉上雙眼,依偎著神白須,時間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


    溫暖午後,一切工作已經完成,咖啡店依舊歇業,隻有兩個人坐在陽光下,一人手裏拿著一本書,另一人靠在他的肩膀,早已熟睡。


    而此時,在遠處另一個慢慢走來的人,瞬間就吸引了神白須的目光,他幾乎是一瞬間扭頭看過去,而那個人則悠哉悠哉的漫步走來,一旁路過的人都會和他打招呼,甚至有的人向他鞠躬行禮。


    因為神白須的不安,伊芙琳被驚醒了,她揉了揉眼睛,扭頭看著神白須,而那個男人已經來到兩人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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