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皇宮的路上,齊王府的馬車遇見了許多其他京官的轎子馬車。


    今日小朝會,這些官員們下了朝會剛到衙門,屁股還沒坐熱,天幕就出現了,眾人皆驚,尤其是發現這天幕隨便什麽人都能瞧見,哪怕是分屬尚京兩端,隻要一抬頭,那天幕就好似正端端地懸在任何人的前方,


    稍微有點兒政治敏感度的官員都察覺到不妙,低位的官員小吏留下繼續主持工作維持尚京穩定,大臣們紛紛向皇宮趕去。


    梁桓中途繞回家耽誤了一會兒,等他到勤政殿外的時候,從左右丞相到六部尚書,悉已到場。


    天成帝被重臣拱衛在中間,君臣皆是一樣的姿態,麵色凝重,仰頭望天,天幕。


    梁桓行過禮之後,被讓到天成帝身側,作為王室宗族子弟,自小也算同皇帝一起長大,梁桓對天成帝自有幾分了解。


    比如現在,天成帝看起來麵無表情,但梁桓看得出,他心情極差。


    想來也是,皇帝向來自詡天子,如今天幕突然出現,兩個女子上了天,反倒是他這個天子,還待在地上,要昂起高貴的頭,去看天幕,換成哪個皇帝都不會痛快。


    “陛下……”


    天成帝抬手打斷梁桓,冷聲道:“先看天幕。”


    梁桓欲言又止,他知道天成帝沒認出天幕裏的一大一小兩女是他的妻女,否則對待他的態度不會這般平和。


    這也正常,天成帝隻見過薛皎一麵,那是薛皎剛嫁給他的第一年宮宴,各府的夫人俱都在場。


    況且,即便梁桓心中難堪,也不得不承認,薛皎同幾年前變化很大,曾經嬌俏愛笑的少女,如今變得蒼白沉鬱,即便天成帝對數年前的薛皎有點印象,如今恐怕也認不出來了。


    至於梁貞更不用提,孩子太小,隻被他母親帶著見過兩回太後娘娘,皇帝自然不認識。


    可這是瞞不住的。


    梁桓掀起衣擺,跪下請罪。


    “這是做什麽?”天成帝這才將注意力轉移到梁桓身上,大太監已經在皇帝的示意下去攙扶梁桓。


    階下眾臣靜默不敢言,齊王簡在帝心,即便差事出了什麽差錯,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觸陛下的黴頭,除非……


    “回陛下,臣有罪。”


    梁桓拒絕了大太監的攙扶,沒有起身,“天幕上二女,乃臣妻與臣女。”


    “什麽?”天成帝都沒穩住,底下的大臣們更是轟然而驚。


    梁桓將薛皎留下的字條呈上,“這是今早臣妻薛氏留下的,如今王府中已無她和小女的蹤影。”


    天成帝從太監手中接過字條,上麵的字體娟秀清麗,但筋骨凜然,細細看來,竟有幾分像梁桓的字。


    寫字的人沒有拽文,直白道:


    梁桓,我要回家了,貞兒我帶走了,我會照顧好她,別擔心。


    我走之後,不管你對外宣稱是喪偶還是休妻,皆如你意。


    此後一別,再不相見,各自安好。


    天成帝再次確認:“天幕上真是你妻女?”


    梁桓:“外貌一模一樣,身上的衣裙也是她們早上穿的,伺候的丫鬟說臣妻和小女皆未出過屋子,可她們就是憑空消失,而後天幕便出現了……”


    天成帝倒吸一口涼氣,又抬頭看了看天幕,心潮翻湧。


    知道天幕中竟是認識的人,他的心情變得格外複雜,讓梁桓細述與薛皎相識的經曆。


    梁桓毫無隱瞞,簡明扼要講完他和薛皎如何相識,重點在薛皎的神異靈慧之處。


    天成帝聽得眼中異彩連連,忍不住感歎:“這薛氏真是神女降世不成?!”


    他看向堂弟的眼神,都有了幾分嫉妒和後悔,他乃天子,神女降世,當然該配天子,怎的入了王府後宅。


    “薛氏如此不凡,文華為何不告訴朕。”天成帝抱怨了一句。


    梁桓知道薛皎曾經有很多想法和抱負,他也知道薛皎做不成,他沒有去做那個攔路虎,反而在薛皎需要的時候主動提供幫助,因為他知道結果會是什麽樣的。


    就像薛皎獻紙,以前豐朝也有紙帛,但裏頭加了絲,造紙法又被豪門大族壟斷,紙價居高不下。


    如今豐朝已經有了平價紙,還有幾文錢就能買一刀的草紙,都已經成了豐朝百姓日常所用之物。


    然而薛皎獻紙並沒有換來應得的獎賞,她也因此心灰意冷,大受打擊。


    梁桓也試著同天成帝提起薛皎的才華,他剛開了個頭,天成帝便打趣地問他,是否心慕此女。


    他點了頭,求了賜婚的聖旨,薛皎便成了他的妻,成了齊王府後宅中的薛氏。


    梁桓並沒有多辯解,跟皇帝講道理是最愚蠢的。


    他依舊跪著:“臣知罪。”


    “這般良才,竟入了後宅。”天成帝連連感歎,仿佛曾經嫌棄薛皎是個女人的不是他一樣。


    他又問薛皎為何會舍下丈夫,獨自帶著女兒回天上去。


    眾所周知,齊王是出了名的愛妻,房中隻有薛氏一人,膝下單薄也從未想要納妾,說起來滿尚京的女子誰不羨慕齊王妃。


    就連他母後都說,齊王是個難得的癡情人。


    梁桓默然片刻,剛要回答,一侍衛匆匆來報:“陛下,大長公主府傳來消息,說長平侯能看見天幕。”


    誰?長平侯?


    天成帝與眾大臣皆驚,原因無他,大長公主懷孕的時候曾中過毒,長平侯生下來就是個瞎子,目盲之人,竟然也能看見天幕?


    天成帝問:“長平侯眼睛好了?”


    侍衛答:“傳信之人說,長平侯依舊目盲,隻能看得見天幕。”


    眾人再抬首,望向天幕的眼神中敬畏更重。


    這般神異的存在,到底會給豐朝帶來什麽……


    天成帝按捺下心中不安,揚聲道:“天幕之上的二位神女,長者乃朕弟媳,幼者乃朕侄女,梁氏王族血脈,神女在天庇佑,此乃梁氏之幸,大豐之幸!”


    眾臣齊聲恭賀,尾音尚未落下,一直隻有薛皎和梁貞二人的天幕忽然發生了變化。


    兩個身著“奇裝異服”的人影逐漸靠近,停在薛皎和梁貞身旁。


    天幕清楚展示出兩人模樣,夏日也包得嚴嚴實實的眾大臣,當著皇帝的麵不好多說,但那女子穿著實在暴露,兩條胳膊露在外頭就算了,下裳連大腿都遮不全。


    禮部尚書憋出一句:“成何體統!”


    身旁立刻有人拉了拉老頭,天幕上的,可能是神女的族人,陛下剛還讚著呢。


    此時梁貞醒來,看見陌生人被嚇哭,梁桓的心揪了起來,好在很快薛皎也醒了。


    雙方一番交流,勤政殿外的都是人精,自然不會看不出薛皎同這奇裝異服的二人並不相識。


    至於他們說的地名,時間,更是聽都沒聽過。


    天成帝召來侍書記錄這些要點,一些大臣敏銳的察覺到,這天幕之上,似乎還有一個未知的國度。


    能混到皇帝身邊當差的,哪怕是九品的侍書也不容小覷,精準的記錄下“飛機”“火車”“身份證”等詞。


    眾臣低聲討論著這些信息代表的意義,飛機?聽起來像是能飛的雞,難道是天上的雞都很大,能讓人騎著飛?


    火車又是什麽車?聽說過牛車馬車,顧名思義,難道用火來拉車?


    該說不愧是神女嗎?竟然能縱火駕車。


    至於身份證,他們隱隱猜到是是類似於魚符或者牙牌的東西。


    梁桓沒有參與討論,他眉頭緊鎖,眼也不眨地盯著天上的妻女。


    還沒等大臣們討論出怎麽用火來駕車,那女子又掏出了什麽學生證,天族人的證,未免有些太多了


    “學生”他們倒是知道什麽意思,隻是……


    “這女子怎能入學讀書?”


    “許是女學,學些針黹女紅之類的,我知許多世家會為家中女兒專辦女學。”


    “原來如此……”


    天幕上的學生證一閃而過,薛皎和梁貞已經跟著那兩人離開。


    梁桓看著薛皎起身時差點兒暈倒,下意識伸出手,探出半臂,又不動聲色地收回。


    那陌生女子似乎真是個好心人,又拿了吃食分與他的妻女。


    “這……”


    “這些人怎麽……”


    “有傷風化!”許多老臣提起袍袖,擋在眼前。


    這般倒是有效果,當他們真心不想看的時候,天幕不會強製出現在眼前。


    天成帝都驚住了,看了眼梁桓,遲疑道:“天族之人,如此放蕩不羈嗎?”


    方才已經覺得那女子穿得衣裙太不得體,如今出現在天幕中的,大片大片隻穿著……


    那一點點布料,能遮住什麽?


    在場諸位皆是位高權重之人,能爬到如此地位都不是嘴快無腦的,又當著皇帝的麵,難聽的話不好講出口,忍的了的忍,忍不了的隻能提著袖子遮臉,眼不見為淨。


    他們尚算收斂,豐朝其他地方的有些食古不化,古板木訥之人,看見天幕上同“裸男”混在一處嬉戲,衣裳約等於沒穿的女子們,憤而怒罵:“不知羞恥!”


    “傷風敗俗,不守婦道!”


    “此等女子若是在我們村,定是要浸豬籠的。”


    “浸豬籠怎夠,該先吃頓刑罰,打得她們皮開肉綻,讓婦人們都看看,漲漲教訓。”


    類似的聲音在豐朝各處響起,這些人說得熱火朝天,忽然聽見一個聲音,極遠又極近,仿佛從天邊傳來,又仿佛就在耳邊。


    音調也怪得很,僵硬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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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大放厥詞,怒罵不休的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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