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太懶,總是不求上進。


    即使後來想努力,也有些晚了。


    年少時貪吃貪玩,成年後四處奔波,哪兒都做不長久。


    畢竟他身無長物,在哪裏都沒區別,一樣的底端,所以厭了,便拉上行李箱。


    經常熬夜,也讓他的身子不再那麽健康。


    但他深信網絡段子,回避了配不上的愛,覺得隻要躺平,就不再有壓力。


    每每自嘲完,繼續埋頭苦肝,反複記憶著遊戲裏那些無用的數據。


    直到有一天,報應來了。


    下班後覺得腦袋有些暈,而腳下的路似乎也走錯了,他未注意到飛馳而來的卡車。


    下一瞬,他的意識已經在急救室裏。


    他突然很後悔,年輕時沒努力,也開始不舍自己那嘮叨的爸媽,淚水翻湧。


    還有他的搜索記錄和網盤,還沒清呢……


    然而死亡並非人生的終點,他仍會被談論一段時日,人們提起來便會說:噢噢,那家夥啊,沒什麽印象呢,死了?唉,沒啥本事,就是苦了他爹娘。


    但是,魂穿到另一個衰小子身上,那才叫人生的終點。


    老天給了他第二次機會。


    扒開臉上的臭泥,林北有些無語。


    原主死了,窒息,就一丟丟泥土,他敢多掙紮一會兒,頭也就出來了。


    “呸呸呸。”


    兩個記憶慢慢融合,前世已經夠廢材,合著穿過來貌似還更廢了些。


    該說不善言辭,還是性格扭曲?這個身軀的原主都比林北有過之而無不及。


    唯一值得慶幸的兩點。


    一是原主叫小北,他不用改名。


    二個就是這裏有寶可夢,是林北再熟悉不過的生物。


    腦海中漸漸回憶著,原主白天時的記憶。


    “那個,我今年都成年了,鎮子上有發的吧。”


    “沒有沒有,快回去吧,”研究員的眉毛都快擠成波浪了。


    “可是,新聞上都說了,精靈已經安排到……”


    “你是在質疑我嗎?給我出去,把他給我轟出去!”研究員大吼著。


    助手將小北粗暴地推倒在地,一隻手甚至在掏精靈球,準備放精靈攆人了。


    盡管很想硬氣點,跟對方巴拉巴拉反懟幾句,可礙於對方有精靈,小北隻能像個鱉孫一樣灰溜溜離開研究所。


    這些年,沒有精靈,連比他小得多的孩子都敢過來欺負他,甚至是戲耍和恥笑。


    腳下的這條路,是小北性格陰沉的根源之路,早些年,他寧可繞兩倍的路程,也堅決不走。


    因為孩子們樂衷於走這裏,他們喜歡指揮著幼小的精靈,換著花樣玩弄一起上學放學的小北。


    火苗,水槍,戲法,藤鞭……這些本是精靈們對戰的技能,他都有幸嚐過。


    就拿藤鞭來說,超過五級的精靈,就足以讓他皮開肉綻。


    沒有回家,按照慣例,他去了趟小鎮出口。


    守衛再次將他攔下,因為小北未攜帶精靈。


    “喂,老實點,你要是敢出去,老子打斷你的腿,”守衛大聲喝道。


    “別耍花招啊,你要是偷跑出去,在外頭受傷了,我可是要擔責的。”


    一通好說歹說,將小北勸了回去。


    在這個世上,沒有精靈陪同,是不能離開小鎮或者城市的。


    最終,小北也隻能選擇乖乖回家。


    第七次無功而返,連天都是陰沉的,烏雲滾滾,仿佛醞釀著傾盆大雨。


    澆個落湯雞也好,可雨遲遲不來,悶得人心慌。


    屋外壓抑至極,推開門,裏麵也並沒好多少,屋子裏一股惡寒,冷得人直發抖。


    小北微張著嘴,又緩緩閉上,那句“我回來了”終究還是咽進了肚子裏。


    是啊,媽媽也不在了。


    躺在床上,小北緩緩合上雙眼。


    在這個暴雨之夜,隻有床頭那顆精靈球,能帶給他最後的心靈慰籍。


    那是顆最普通的紅白球,但它對小北的意義卻一點兒也不普通。


    上麵刻著他父母的名字,說明這是個結婚紀念品。


    紅白球,也是媽媽留給小北唯一的禮物。


    睡夢中,小北抱緊了它,整個身體蜷縮著,口中喃喃,“媽媽……”


    可他不知道的是,尼山鎮遭遇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大雨,並引發了大片的泥石流與山體垮塌。


    無數精靈瘋狂逃竄,巨大的山頭轟然滑下大半,讓這一刻宛如末日。


    小北也在這片洪流中,不知被衝向了何方。


    就這樣,一個名為林北的意誌,代替了小北醒來。


    時間已是深夜。


    安靜的森林裏,隻能聽見蟲係精靈遙遠的鳴叫。


    周圍黑得可怕,林北坐起身,卻發現眼前是一雙紅寶石般的眸子,嚇得他當場呆住了。


    是隻拉魯拉絲。


    它伸手搶走林北懷裏的精靈球,突然從眼前消失!


    林北往上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個白色的小小身影,是相當蹩腳的瞬間移動啊。


    “喂,那是我的!”


    身上裹了太多泥漿,林北小半個身子都陷在黃泥裏,根本來不及阻止。


    與此同時,更多的記憶也湧現在腦海中,似乎被原主影響到了,身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林北掙紮了出來。


    扔掉滿是汙泥的外套,他朝著拉魯拉絲消失的方向追去。


    不一會兒,林北來到山腰。


    “喂……把精靈球,還給……”林北實在是爬不動了,扶著一塊巨石氣喘籲籲的。


    慢慢走近之後,眼前的一幕叫他沉默了。


    泥石中的金屬牢籠隻露出一角,石塊上滿是血跡。


    籠子裏是隻沙奈朵,有半個腦袋和一隻手臂在外麵,其餘部分都在泥漿裏。


    而拉魯拉絲傷痕累累的小手正拿著精靈球,不斷輕輕觸碰著,試圖將沙奈朵收進去。


    可紅白球毫無反應。


    是啊,精靈球怎麽可能對死物有反應呢。


    林北走過去,手掌穿過牢籠,牽起沙奈朵的手,他驚訝地發現,這隻沙奈朵的手腕上居然還鎖了鋼鏈。


    難怪逃不了,這種情況除非先拆了籠子,但是,它已經死透了。


    這種重量,加上泥水包裹的窒息,似乎還是從山上滾下來的,幾乎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啪。”


    林北的手被拉魯拉絲打開了。


    綠色的頭發完全遮住了表情,但那顫抖的身子,足以說明它的心情。


    精靈球被丟在地上,拉魯拉絲靠在牢籠上,哀莫大於心死,它似乎想就這麽死去。


    這是林北第一次接觸到精靈,他悄悄坐到拉魯拉絲身邊。


    “這是你的媽媽吧,和我媽媽一樣漂亮呢。”


    林北決定用原主的故事打動這個小家夥。


    可惜開口之後,小拉魯拉絲沒有半點動靜,整個身體仿佛石化了般。


    “不過,媽媽前不久去世了……”林北往泥石上靠了靠,神情恍惚,說著小北的故事,竟讓他感覺到莫名的溫馨。


    拉魯拉絲的小腦袋稍稍動了下,似乎有在聽。


    “她是病死的,醫生說是以前受過很重的傷,複發了,內髒破損惡化。”


    “可她從來不說,一直死撐著,想等到爸爸回來。”


    “是那封陣亡慰告信,讓她沒能再撐住,硬拖了好久的她,最後還是倒下了,當晚就離開了我……”


    林北看著精靈球,把玩了一下,“這顆精靈球就是她留給我的,上麵有我父母的名字,你認得嗎?”


    拉魯拉絲搖頭,可突然又低下腦袋。


    氣氛再度沉默。


    “媽媽很不舍得我,她臨走前幾天總是喊疼,可最後幾個小時卻一個勁地擔心我以後該怎麽辦,一遍遍和我重複著,好好活著,一定要好好活著,生怕我忘記……”


    林北說著說著,也被那份記憶感動了。


    拉魯拉絲揚起小腦袋,沾泥的臉上還有著清晰的淚痕。


    一人一精靈離得很近,平坦的紅角順勢靠在林北身上,似乎在感知悲傷,又像是在安撫對方。


    記憶漸漸合二為一,現在的他,似乎既是小北,也是林北。


    但為了適應這個世界,往後,還是自稱小北吧。


    既然占了身軀,自己就會替他好好活著,林北在心中暗暗想到。


    不知何時,天漸漸亮了。


    上方也響起清晰的腳步聲,聽得出來,是雨靴踩過泥水粘黏的聲音。


    “原來在這兒啊,真叫我好找。”


    口氣極度傲慢又相當刺耳。


    林北扭頭看去,來人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黃發黑衣,麵龐冷酷,手上還拿著鐵鏈和網,身後則跟著一隻大狼犬。


    “呦吼,我當還有誰在呢,這不是大廢物嗎,怎麽,繼你爹媽之後,家也沒了?”


    少年對林北也在感到有些意外。


    身旁的拉魯拉絲悠悠轉醒,見到少年後則是猛然瞪大雙眼,它快速爬起,像瘋了一樣,衝過去使出念力。


    無需少年指揮,身後的大狼犬一個前撲,就輕鬆接下拉魯拉絲的攻擊,落地後更是毫發無傷。


    林北自然是從記憶中找到了少年,畢竟是同一個小鎮生活的,況且他還是大名鼎鼎的露娜博士親孫,小時候不知道被他整過多少次。


    “南風同學,你這是要做什麽?”林北眉頭緊皺。


    “南風同學?嗬嗬,裝什麽傻,我在捕獵啊,看不出來嗎?”


    黃毛少年南風甩了甩手上的鏈子,鏈子的另一頭是一把鉤刀,正閃著瘮人的寒芒。


    明顯雙方差距極大,可拉魯拉絲仍不放棄,就在它準備再度進攻時,南風也下達了攻擊指令。


    “突襲。”


    話音未落,大狼犬的一雙利爪便撞上拉魯拉絲身軀。


    “鐵尾,讓它老實點,”南風繼續指揮道。


    金屬化的尾巴直接掃中拉魯拉絲腹部,將其擊飛數米。


    僅僅兩招,拉魯拉絲便徹底癱倒在地,如同散架了般。


    南風丟下鐵鏈和絲網,對林北嘲諷道,“你一個人類,就不要試圖反抗了,大狼犬,給我按住他。”


    大狼犬瞬間將林北撲倒,一張凶狠的大狼臉近在眼前。


    隨後南風緩緩走來。


    “唉,既然你都看到了,那也怪不得我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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