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皎潔的月光下,受到驚嚇的褐蜥群紛紛轉身逃離這處暗藏殺機的綠洲,經過宛如信徒般虔誠的石頭雕塑時,本該一動不動的石頭雕塑突然發出異樣的響動。


    表麵無端出現許多裂縫,並迅速蔓延至整座雕塑,隨著裂縫越來越多,越開越大,相互交錯,變成小塊的碎石,紛紛掉落在地,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極力掙脫束縛,即將破石而出。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隨著碎石的不斷掉落,石頭雕塑內的東西漸漸顯露真麵目,那是一副副獸類骸骨,血肉全無,隻剩下一副空蕩蕩的骨架。


    緊接著,更駭人的一幕出現了,理應是死物的獸類骨架接連動了起來,像一群真正的猛獸一般,對闖入領地的褐蜥群進行襲擊。


    前一刻還寂靜無比的戈壁灘猝不及防迎來一場交戰,穿梭在獸骨駭間的褐蜥被尖牙狠狠刺透血肉,褐蜥在仰頭痛嘶間反口咬去,你來我往,現場頓時攪亂成一團。


    即便褐蜥的表麵附著堅硬的鱗片,依舊難以抵抗數量遠超出褐蜥群的獸骨架,這是一場近乎碾壓式的交戰,片刻間,十餘頭褐蜥已經被撕咬到遍體鱗傷。


    反觀那詭異的獸骨架,因著身上沒有一絲血肉,隻剩下硬邦邦的骨頭,並非正常的血肉之軀,無論褐蜥如何反咬,骨架也察覺不到任何疼痛,褐蜥群對上成片的獸骨駭,無異於以卵擊石。


    躲在夾縫內的林陽一靜靜的看著月光下的這一幕,看著看著,又發現一個奇怪之處,每一副獸骨駭的頭骨上似乎篆刻著一個詭異的符咒,又或許是畫上去的,因為隔著綠洲,看得不是很真切,因此無法確定。


    但符咒的存在是確定的。


    隨著獸骨架的活動,符咒閃著微弱的光芒,乍然看去,還以為是月光照在光滑的頭骨上泛出的冷光。


    “這些獸骨架上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符咒?”林陽一不解的問道,骨駭擁有自主活動的能力已經足夠駭人聽聞,頭骨上還攥刻著奇怪的符咒,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玄澤福地以玄秘莫測著稱,神秘的地域產出些奇怪的東西倒也說得過去,但那符咒卻處處透露著古怪,並不像原本存在於獸骨架上的東西,更像是人類的手筆。


    男人邊看著外麵的亂戰,邊向身邊的少年傳授新知識:“世間有秘術,可通過刻畫奇紋詭咒操控萬物。”


    聞言,少年詫異的說道:“那不是跟咱們流真派的操控術一樣?”


    男人卻搖了搖頭:“作用大同小異,都是操控萬物,但手法天差地別。”


    操控術隻需要謹記印法,無需刻畫咒文,消耗的是施術者的靈力,隨著施術者暫停施法,控製效果消失,一般不會對被控者的身體或意識造成損害。


    當然,刻意令被控者作出與人決鬥,在決鬥中受傷,或自殘等行為除外。


    符咒操控秘術需要以施術者的精血作為代價,刻畫符咒所需的材料也有些見不得光,每一樣都是不能擺在明麵上談論的東西,如果將符咒操控術施加在死物上,倒沒什麽太大的影響,如果施加在活物上,則類似於攝魂術。


    即便暫停施法,抹去符咒,也會對活物的神識造成不可逆的損傷,被操控的時間過長,還有可能變成意識盡失的癡傻之人,如果被操控者的意識過於強大,下咒者也有被反噬的風險。


    聞言,林陽一忍不住暗暗驚歎,流真派操控術與符咒操控術的手法,一個算的上輕順,另一個則是霸道,霸道到有一股歪門邪道的氣味。


    林陽一斜眼看向身邊的男人,“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石頭裏突然冒出這麽多妖獸骸骨。”


    腦海中回憶了一下,從石頭雕塑開始發生碎裂起,這個男人就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的神色,不知道是掩飾的太好,還是早有預料?


    男人笑吟吟的看著他,隨後坦白道:“白天你先行進入戈壁灘查探的時候,師叔在外麵砸了一座石頭雕塑……”在裏麵發現了成副的骸骨。


    林陽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難怪這人這麽淡定,原來早就知道其中藏有貓膩。


    不過……


    “我出去找你的時候怎麽沒發現碎掉的石頭雕塑?還有,發現了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直接告訴你,你在曆練中會失去許多驚喜,要主動去發現,才能獲得更多樂趣……”男人說得頭頭是道,“當時為了不讓你發現,師叔特意一腳將破碎的雕象連帶裏麵的骨駭碾成粉末,那時,又恰巧吹來一陣風……”


    粉末瞬間隨風而去,以至於林陽一折返的時候,絲毫沒有發現男人的小動作。


    “……”


    林陽一有瞬間的無言以對,師叔為了給他保留“驚喜”,真是“用心良苦”啊……


    “您的腳可真厲害啊……”想來想去,林陽一發現隻能誇誇對方腳力非凡了……


    “放心。”男人低笑一聲,眼神突然變得有些痞氣,“師叔的腳力再厲害,也不會隨便踹人,以後更不會將你踹下床……”


    察覺到男人意有所指的語氣,林某人當場炸毛:“說得好像我會隨便踹人一樣!”


    “你確定你不會?”男人一副‘你最好坦白從寬’的樣子看著林陽一,“之前在異變穀,你說你小時候經常把你娘親踹下床,長大之後腳力更加非凡,師叔現在已經開始有點擔心以後的自己了……”


    想當初在東川山脈時,這隻小崽子的睡姿屬實有夠折騰人的,跟清醒時一樣好動,東滾一圈,西滾一圈,不將人鎖在懷裏,壓根別想睡個好覺。


    “……”


    少年一下子羞紅了臉,雖然事實也的確如此,總他感覺男人在趁機調戲他。


    師叔變壞了……(ー_ー)!!


    這下子,林陽一徹底不知道該該如何反駁對方的話,看一眼外麵褐蜥群和獸骨架的交戰,開始強行轉移話題。


    “那些妖獸骸骨應該不需要進食才對,怎麽會突然對褐蜥群進行圍殺?”


    以卵擊石的戰爭早已落下帷幕,褐蜥群死的死,傷的傷,即便還剩下一口氣,也無法突破獸骨架的包圍。


    再者,下符咒的人會是誰?此時又身在何處?將這麽多獸骨架布置在這裏又是做何用途?難道就是為了圍堵絞殺進入戈壁灘的妖獸?


    那他們進來的時候怎麽沒事?褐蜥群進入戈壁灘的時候也沒事,而是在它們轉身逃竄的時候,石頭雕塑才發生了異常。


    難道這裏隻能進不能出?這座戈壁灘究竟有什麽詭異之處?想到這,林陽一猛地抬頭看向泉眼所在的位置。


    這裏最詭異的不就是那口泉眼了麽?


    林陽一:“獸骨架的活動和水裏的東西有關?”


    沈淵城:“剛才水中伸出銀絲的時候,還伴隨著一陣極其輕微的奇怪叫聲……”


    林陽一:“是那道聲音在操控這些獸骨架?”他剛才被褐蜥拖入水中的一幕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那時水聲四濺,他壓根沒注意到還有特別的聲音,師叔簡直是個怪人,這都能留意到。


    沈淵城剛想開口,不料耳邊再次響起之前那道熟悉的聲音,於是,趕緊提醒身旁的少年:“就是這個聲音,注意聽。”


    聞言,林陽一皺了皺眉頭,努力忽略掉夾雜其中的風聲,以及褐蜥群和那一副副獸骨架弄出來的響動,仔細聆聽來自泉水中的聲音。


    聲音有些類似嗡鳴聲,好像新手練習吹笛子時吹出的跑調音節,翁翁唔唔的音節錯亂交接,沒有任何規律,更談不上韻律,完全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難聽。


    然而,隨著這道難聽的聲音響起,將褐蜥群團團圍住的獸骨駭似乎接受到新的命令,開始叼起地麵上死傷不明的褐蜥往泉眼走去。


    十餘副獸骨駭緩緩行至泉邊,每副獸骨駭嘴中叼著一頭血肉模糊的褐蜥,緊接著,褐蜥被接連丟進水中。


    荒漠中出現水源已是不易,理應不會太深,麵積也不會太大,這片戈壁灘裏的泉眼同樣如此,呈不規則圓形,直徑不到兩米,麵積不算大,然而深度卻遠超尋常,獸骨駭拖拽而來的十餘頭褐蜥此時已經被水麵全部覆蓋,消失在這口小小的泉眼之中。


    看到這一幕,林陽一懷疑那口泉眼還有詭異之處,可惜他們現在的視角有限,隻能看到獸骨駭將褐蜥往水裏丟,無法親眼看著褐蜥如何下沉。


    他之前走近泉邊的時候,泉水雖算不上清澈,呈現翠綠色,但依稀可以看到泉底,目測隻有一條手臂的深度,理應容納不下這麽多褐蜥才對。


    而且,銀絲來自水底,整口泉眼幾乎一覽無遺,他當時並沒有在水底發現任何奇怪的東西……


    水底下恐怕暗藏玄機。


    林陽一突然想起男人之前三番兩次阻止自己向泉眼靠近的舉動,“你早就察覺到水裏藏著東西,肯定知道底下暗藏的玄機,快告訴我。”


    他現在對那口泉、以及藏在泉中的東西都好奇的不得了,可惜以他現在的感知力,實在難以窺見真相,想用靈識掃一掃,又怕驚動裏麵的東西。


    那可是會操控成片獸骨駭的東西,不能輕舉妄動,到時候被圍剿的恐怕就要變成他們了。


    而且,在獸骨駭上刻畫下符咒的大機率是人類,但聽剛才那道聲音,顯然不是人類發出來,難道是下咒者專門用來操控獸骨駭的特殊音律?


    水裏的東西究竟是人是鬼?


    一時間,林陽一的腦海中充滿了疑問,想要知道更多信息,隻能通過身邊感知力強悍的男人。


    然而,林陽一卻忘記了一點,現在的男人熱衷於給他製造“驚喜”,一般不會輕易告訴他全部真相。


    所以,當他問出剛才那番話的時候,男人再次露出神秘的笑容,“水底下的確藏著個大家夥,至於它究竟藏在哪兒……”


    林陽一正聽到關鍵時刻,小心髒撲通撲通的跳,麵上也難掩激動之色,然而令人萬萬沒想到,男人說到一半竟然直接閉嘴了!


    有他這麽戲弄人的麽?!


    林陽一當場忍不住朝男人動手,舉起一雙爪子狠狠蹂躪那張萬年冷癱臉。


    “快說!”


    沈淵城忍著臉上作亂的爪子,即便發瘋的小奶獸超級凶悍,也沒打算立即告訴他自己所感知到的一切。


    “自己去發現會更有趣。”


    發瘋的小奶獸:“我倒是想去,可現在泉眼邊圍著那麽多獸骨駭,我怎麽去?!”


    沈淵城開始勸導人:“淡定,等待時機。”


    “隻有你能淡定。”他什麽都不知道,怎麽淡定得了,那群獸骨駭還不知道什麽才會離開,不對,或許根本不會離開,它們本來就以石頭雕塑的形態守護在戈壁灘之外,何來離開一說。


    眼見男人油鹽不進,利爪蹂躪也不屈服,林陽一幹脆換了一個問題。


    “水裏的東西操控獸骨駭抓這麽多褐蜥下去,是用來吃還是有其他用途?為什麽之前我站在泉邊卻沒事?”


    這一次,男人反而十分爽快的回答:“你站在泉邊的時間不長,或許它還沒來得及發現你,又或者……”說到這,男人突然停下口中的話,將林陽一全身上下打量一遍隨後再次說出一句令小奶獸炸毛的話:“你身上沒什麽肉,人家不樂意吃你……”


    林陽一突然淚流滿麵。


    這個男人現在怎麽會變得這麽惡劣?以前的師叔隻是偶爾逗逗他,現在是一抓到機會準不放過。


    突然好懷念以前的師叔……???????????


    就在林陽一準備嚎啕大哭的時候,身旁的男人突然伸過手捂住他的嘴。


    “……”林陽一睜著大眼睛瞪男人,被欺負了,連哭也不給哭?


    男人差點被少年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逗笑,隨後眼神示意林陽一看夾縫外。


    林陽一抬眼向外一瞥,心中頓時一緊。


    隻見剛才還圍繞在泉眼邊的獸骨駭,此時卻紛紛轉頭麵向他們所在的夾縫。


    怎麽回事?他們竟然暴露了?他剛才的確想哭來著,但都沒來得哭出聲,怎麽就被發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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