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高的掛在頭頂,盡情的釋放著熾熱的光線,底下是一望無際的荒地旱土,被灼熱的陽光炙烤出一層層熱浪,連帶著空氣也變得扭曲起來。


    一條寬大長直的血河橫於其中,將這塊遼闊的土地硬生生劈開,將之一分為二,血河一眼望不到頭,仿佛與天相接。


    河水鮮紅如血液,不知是顏色特殊,還是被血液浸染,總之顯得有些詭異滲人,白天還好,若是在晚上,乍然間發現這麽一條充滿血腥的河流,恐怕會受到不小的驚嚇。


    河水絲毫感覺不到流動,仿佛處於完全靜止狀態,過於殷紅的顏色將探向河中的視線盡數遮擋,無法得知那鮮紅的河水裏究竟藏著些什麽,特殊的顏色為這條河蒙上一層神秘的麵紗。


    就在這時,水裏突然出現一陣響動,緊接著,兩顆人頭相繼冒出鮮紅的水麵,徹底將沉靜的河麵打破。


    林陽一剛鑽出水麵,就抬頭朝著四周一陣打量,因為身處河中,視野受到限製,隻能看到兩旁的河堤,是黃褐色的幹燥土地,並非他熟悉的水鏡麵。


    這是一條非常寬敞的河,他出水的位置恰巧位於河中間,兩旁的河堤離他均有三四十米的距離,四周皆是血水,是真真實實的血水,這一點他無比確定。


    隻因在不久之前,他親眼看著那條碩大的蛟龍被黑綾絞成血水,水中詭異的氣泡將血水盡數吞沒,隨後一同墜向更深的水底。


    氣泡不知道在水裏漂浮了多久,林陽一當時沒來得及留意,光顧著想辦法弄破將他們困住的氣泡,無論是使用利器,還是靈力,最後都沒有成功。


    隻知道他們一直在往水底下沉,速度還特別快,身上的避水符又換了一張,依舊沒到底,水裏的光線隨著下沉的時間變長而逐漸變得昏暗,直至徹底消失。


    仿佛被關在一間狹小逼仄,不見天日的小黑屋裏,眼睛看不到任何東西,耳邊除了水聲,也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不知身處何處的恐慌感開始伺機侵占林陽一的心頭。


    與此同時,又想到薛智超、孟凡等人,他們兩人遲遲未歸,小夥伴們會不會以為他們被蛟龍吃掉了,正在傷心欲絕呢。


    反觀身邊的另一個男人,在企圖弄破氣泡脫身無果後,便開始變得隨遇而安起來,抱著手臂挨靠在氣泡膜上,這個氣泡非常大,塞進十幾個人不成問題。


    兩人身處的氣泡與當初放置火靈種的氣泡並非同一種東西,前者出現在水中,是自然形成,後者是人為煉製的特殊法寶,無論是形態還是功能,隻是恰巧與這水中的氣泡形似而已。


    兩種不同的東西,破解之法自然不盡相同,很不巧,他們暫時沒有找到那個辦法,但好在待在氣泡裏還算安全。


    在極速下沉的過程中,曾有水中妖獸試圖攻擊他們,這一層薄薄的氣泡膜為他們擋住了所有的傷害。


    既然破不開氣泡,處境也十分安全,男人便閑然的倚靠在氣泡膜上,看著眼前的另一道身影在氣泡裏浮來浮去,東摸摸,西踹踹,發現氣泡依舊完好無損後,又泄氣似的用手中的銀槍戳上兩槍。


    即使後來徹底失去光線,也依舊能聽到氣泡內響起簌簌的水聲,隻能感歎一句,某隻小崽子真是精力旺盛,以及鍥而不舍。


    殊不知,正是男人這副沉默不語的姿態,令林陽一產生了錯誤的解讀。


    對方沒有原諒他,隻是無奈與他共處一處,就連來救他,也是基於人命關天,不好袖手旁觀的想法,壓根不想跟他說一句話。


    本來就一頓捯飭,把自己折騰得夠嗆的林陽一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內心變得更加疲憊。


    於是打算休息一下,靠在一麵氣泡膜上,不料方式沒找對,背剛挨上去,整個人就咻的一下順著圓滑的膜壁滑了下來,一路滑到氣泡底部,才結結實實的坐穩。


    林陽一:“……”丟人。


    還好現在光線暗到幾乎看不見,另一個人應該沒看見,不過人家是怎麽靠上去的,他怎麽一下子就順著弧度滑下來了……


    林陽一不死心,又站起來試了幾次,無論他如何小心翼翼,改變方式,最後都免不了一屁股滑到氣泡底的結局。


    殊不知,他這副蠢樣被同困在氣泡中的另一個人盡收眼底,雖然看不到表情,隻能看到一道迷糊的黑影不斷往下滑,卻依舊改變不了在男人眼前循環上演的事實,再稍微一猜,就能知道對方剛才在做什麽。


    思及此,男人的嘴角在黑暗中緩緩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卻並未發出任何聲音。


    林陽一現在別提有多鬱悶了,仗著黑暗的掩護,直接坐在氣泡底不起來,甚至萌生出躺著休息會兒的念頭。


    隻糾結了一小會兒,這個念頭就被林陽一坐實,整個人四肢一攤,就舒舒服服的躺著了,沒想到深坑底下就跟個無底洞似的,也不知道這個氣泡要漂到哪裏去,什麽時候是個頭,幹脆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不料就在林陽一閉上眼睛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水中的光線突然開始複蘇,幽暗的水底下出現一簇光,散發著強烈的白光,靠的越近,越是耀眼。


    即使氣泡與亮光之間還有一段距離,透過薄薄的眼皮,林陽一依舊能察覺到光線的變化,猛地睜開眼睛,發現男人正居高臨下的打量著他,似乎在驚歎他的肆意隨性。


    見地就躺,躺上就睡。


    林陽一當即一囧,值得慶幸的是男人很快便移開了目光,看向底下的光束,看起來像一個洞口,且洞口內泛著白光。


    他們貌似已經到達深坑之底,底下全是黑色的岩石,唯有散發著亮光的洞口是個特殊的存在,白光照亮大片水域。


    林陽一紅著臉站起身,趴到氣泡膜上往下看,也發現了那個類似光圈的奇怪光源,與此同時,看到周身漂浮著許多大大小小的氣泡,是之前與他們一同下墜,內部無一不不裝滿血水的氣泡。


    自發現亮光後,氣泡下墜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並開始緩緩聚集,最終朝著同一個方向漂浮而去,正是底下那個泛著白光的洞口。


    很快,第一個滿載血水的氣泡開始穿過洞口,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林陽一看著這一幕,內心受到不小的震撼,氣泡仿佛擁有自主意識一般,一切都顯得十分井然有序。


    不多時,兩人所在的氣泡開始移動起來,朝著洞口漂去,隨著距離的縮短,眼前的光芒越來越亮。


    穿過洞口的時候,林陽一被白光刺到無法睜眼,即使閉著眼睛,依舊會有一種強光直射的不適感,為了緩解,隻能伸手捂上緊閉的雙眼,不適感才減輕一些,可以感受到氣泡在緩緩漂浮而過。


    須臾,白光消失,林陽一重新睜開雙眼,入目卻是一片血紅……


    不是氣泡內,而是氣泡外。


    他們依舊在水裏,隻是這裏的水有些不同尋常,比之前蛟龍所化的那一團還要紅豔,仿佛不摻一絲水的真正血液,無比的濃鬱,使人驚愕不已。


    林陽一呆呆的站在氣泡裏,身旁男人的眼中亦閃過一絲詫異,很快又被斂去,他們周身皆被紅色覆蓋,氣泡內的血水反而淡得多,畢竟蛟龍是在清澈的水中被絞殺成血,即使氣泡及時將血液包裹,依舊被稀釋許多。


    瞬間的驚愕過後,林陽一很快回過神來,轉身看向身後,剛巧一隻氣泡在這時穿過洞口,後麵再無氣泡浮過,泛著白光的通道就這麽在他麵前消失不見。


    通道消失,是不是意味著他們再也回不去深坑底?意識到這個可能,林陽一舉起拳頭咣咣砸著氣泡膜。


    然而,令人沒想到的是,之前用銀槍都刺不破的氣泡,在林陽一拳頭砸上去的那一刻,竟然就這麽輕易的破開了。


    不單是兩人所在的氣泡,一同漂浮而來的氣泡在這一刻仿佛完成了任務似的,通通自動爆開,消散於水中,氣泡內外的紅色液體瞬間混在一體,蛟龍血液隨之成為這片奇怪水域的一部分。


    氣泡爆開,意味著束縛的消失,林陽一立即向洞口所在的方向浮去,心想著,或許隻是亮光消失了,洞口可能還在,隻要洞口還在,他們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男人見此隻能緊隨其後,兩人身上的避水效果還在,行動基本不受限製。


    好在離得也不遠,水中的光線雖算不上明亮,模模糊糊間也能辨得清方位,然而,當林陽一朝著亮光消失的地方尋去時,等待他的卻不是洞口,而是厚厚的岩層,拳頭砸上去,傳來悶悶的回響,洞口真的消失了……


    林陽一不死心,把臨近的地方也查看了一遍,依舊是厚實的岩層,別說是洞口了,連條手指大的裂縫都沒找到,平齊整到氣人!


    最後,還是沈淵城把某隻抓狂的小崽子撿了回來,拉著他往上浮,既然退路已經消失,就隻能往前走,一直待在水裏也無濟於事。


    於是,便出現了開頭那一幕。


    這裏的環境與淵地截然不同,意識到他們已經離開淵地,與自己的小夥伴們徹底分開,林陽一又是一陣抓狂。


    沒有小夥伴他可怎麽活啊!這裏可是需要五名金丹期修士一起行動,才能參與曆練的地方,他一個人獨行絕對會死得很慘!


    至於身邊的男人,已經被林陽一自動忽略了,人家不捶死他就不錯了,哪敢在危險的時候奢求對方搭救,不!或許人家壓根沒打算和自己待在一起,可能一上岸就自己離開了!


    想到這,林陽一突然不想上岸了,想直接在水裏淹死算了……總比被妖獸撕成碎片的好。


    可惜的是,他的計劃最終沒能實施,他被人拎著衣領,無情的提到了岸上……


    林陽一像條死魚似的躺在岸邊,頭頂晴空萬裏,心裏卻生無可戀,即便如此,也不忘向坐在身旁的男人道謝:“謝謝師叔拉我上來。”


    雖然他不是很想上來……(??? ? ???)


    “不用。”男人看了一眼突然變得客氣起來的小師侄,有避水符的效果在,身上一滴水也沒沾上,卻表現得像個溺水後剛被人撈起來的落湯雞,身心疲憊。


    “以後,可以不用再叫我師叔。”


    聞言,落湯雞刷的一下坐起身,可惜男人已經轉開臉,正隨意的打量著附近,血河兩邊的地勢平坦開闊,一眼可以望出很遠,卻顯得無比荒蕪貧瘠,即使能看到幾株植物的影子,也是一副枯萎破敗狀。


    林陽一看不到男人的臉,但聽話中的意思,分明是在跟他撇清關係啊!


    果然走到這一步了麽?!


    即使心很痛,但他還是囁囁的說了一聲:“好的,沈峰主……”唉……以後怕是不能再踏上青修峰半步了。


    聽到如此生疏的稱呼,男人當即挑了挑眉,收回放向遠處的目光,回頭看向身旁的少年,白皙光滑的臉龐,卻耷拉著嘴角,還低著頭,眼神四處瞄,就是不看向他。


    見男人半天不說話,林陽一偷偷掀起眼皮,不料視線正好撞入男人幽深的黑眸裏。


    對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卻特別有壓迫感,再加上體型比自己大上一圈,讓他產生一種被人俯視的錯覺,好像一隻小雞仔,被雄壯的老鷹盯上了一樣。


    林陽一心底一發慌,又一次解讀錯誤。


    不會吧!不會吧!連沈峰主也不能叫,師叔這是要跟他徹底決裂啊!


    光看著他不說話,是讓他自己識趣一點,趕緊再換一個稱呼嗎?想到這,林陽一心如死灰的說道:“好的,沈兄……”


    不料,男人的眉頭皺得更高了。


    見狀,林陽一的心頭又是一跳。


    隨便走在路上,遇見一個投緣的人都能喊聲兄弟,師叔連這個稱呼也不讓他叫嗎?


    好吧好吧,師叔在蛟龍嘴裏救過他,是他的救命恩人,那就叫恩人吧。


    “沈恩……”


    人字還沒出口,林陽一的嘴巴突然被一隻大手捏住,男人的眼神凶得像要吃人:“誰是你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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