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和老六等人,一直待到酒樓關門的最後一刻才緩緩起身離開。


    在離開的時候,老頭還頻頻回首,似乎對什麽戀戀不舍。他的舉動引起了身旁那位玉麵中年男子的注意,男子忍不住低聲建議道:“皇上……不對,王老爺,要不我們就在附近的客棧找個地方先住下吧。”


    “父親,您既然這麽喜歡那幅畫,不如讓兒子我去找一下店家,把那幅千佛圖買下來送給您。”老頭聽後輕輕歎了口氣,一邊搖頭一邊擺手道:“不必了,正如店家所說,這類物品看得多了也就不再覺得稀奇。隻有眾人共同欣賞、供奉,才能顯示出虔誠之心。將這樣的珍品獨自藏匿起來,反而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


    “那麽殿下您為何還是如此憂心忡忡呢?”中年男子疑惑地問道。


    老頭皺起眉頭,感慨地說道:“我隻是惋惜如此精妙絕倫的畫作,卻跟上了一個如此不靠譜的主人。好好的一幅稀世珍寶,被他隨意添加幾筆文字,簡直就是糟蹋好物啊!”說罷,他又發出一聲歎息,並伸手揉搓著因久坐而發酸的腰部。


    剛剛在酒樓上登台觀看千佛像時,由於太過專注和著迷,一時之間竟然變得有些瘋狂起來。仿佛變成了一個年邁的瘋子一般,跟著前麵那個傻子頭子一起頭腦發熱地做著愚蠢的事情。明明自己根本無法抱住那幅畫卷,但還是拚命想要去嚐試,結果不僅沒有成功,反而一屁股坐空摔倒在地。


    而在場的兒子們卻有足足五個之多!跌倒之前,沒有一個人過來攙扶;然而當看到我摔倒之後,他們卻又開始互相推諉、爭先恐後地想要扶住我。更要命的是,那個抱著畫卷的年輕小夥子隻用一隻腳尖挑著我的屁股,就這樣輕易地將我整個身體踮了起來。好在最終並沒有發生什麽意外事故,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啊!


    “看看你,穿著錦衣華服,戴著名貴飾品,怎麽會瘦弱得如同一個骷髏一般?”說完,他抬起腳便將老頭扶正,隻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父皇,您的龍體是否安好?如果需要的話,兒臣可以立刻派太醫前來為您診治脈象。”


    “這家可惡至極的店家,簡直不知好歹!父皇,要不要兒臣帶領人馬將那座酒樓給砸了?”


    “六弟,你這是怎麽一回事?區區一個管事的下人也管不了,說不定這是你安排好的。”


    “我,我,這真不是我的人。我從不過問妻子的陪嫁,酒樓今天的操作,我回去向她反應一下,要不要換個人。”老六摸了摸鼻子上不存在的灰,幾個人的瞪視下,顯得十分尷尬。


    “不必了,不必了,像這樣真性情的小夥子已然罕見。就保持現狀即可,切莫蓄意刁難人家。”老頭子極為難得地展現出一次仁慈之心,他板著臉,語氣生硬地對著幾個兒子說道:“你們幾個人甚至不如人家的一腳迅速,生養你們這麽多兒子毫無用處可言。”


    顯然,程景浩臨時抬起的一腳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使得老頭子對其刮目相看。老六低著頭,陷入沉思,一時不知如何回應。而程賴皮這個家夥卻不知又在耍什麽花招,明明知曉對方是皇帝老頭,居然還敢戲弄他,這下可好,玩笑真的鬧大了。


    老頭子仍然興師動眾地返回了皇宮。這一天的行程徹底打亂了每個人的計劃,不僅讓潛伏在半路上的各方殺手措手不及,也讓從日出東方一直到夕陽西下,整座寺院裏憋悶緊張、提心吊膽的灰衣和尚們無所適從。


    也不知是何方神聖,居然專挑大師和管事們的衣服下手,但又不能說是偷,因為現場不僅留下了足足十兩銀子,還壓著一張紙條。隻是這紙條上的字啊,簡直比那些自稱為貧道的老道士所畫的驅鬼符還要離譜!人家的驅鬼符好歹還有些風骨,這張紙條上的字呢,則完全就是鬼畫符,恐怕就算是真的鬼魂看了,都未必能認得出來!


    話說回來,那位方丈大師管事的衣服,原本是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老皇帝而特意準備的。按照計劃,這些衣服會提前一個月洗淨晾幹,等老皇帝駕臨的時候,直接從衣櫃裏取出來就能穿。誰曾想,這個可惡的小賊卻趁機鑽了空子!這些衣服可都是特別訂製的,絕非隨便在山下買塊布或者找個裁縫就能搞定的。尤其是那件明黃色、縫著金邊的尚服,更是普通人家絕對無法擁有的。


    因此,這一個月以來,整個靈隱寺從上至下方丈,下至掃地的僧人,每個人的額頭上都籠罩著厚厚的烏雲,久久不散。


    然而就在每時每刻,每天都會有人冷不丁地詢問這些問題,這些話語如同一把把利刃,無情地刺穿了他們的內心深處。


    “方丈啊,咱們官家每年給貴寺捐贈的香火錢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呀,為何你們用佛袍裝滿果子化緣時,卻沒有我們府上的一份呢?這實在讓人費解啊!”


    “沒錯!張尚書的孫子打從出生起便體弱多病,但自從穿上你們僧人的佛袍之後,每餐居然能吃下兩碗米飯。不僅病痛減少許多,個頭也長高了不少呢!”


    “確實如此!大師們,你們這般行事絕對不妥當啊!憑什麽別人家有這種佛袍,而我們卻沒有呢?甚至連一點風聲都不曾向我們透露過!如今說沒就沒了?我可不管那麽多,我們家小兒子身子骨單薄,急需這樣的佛袍來庇佑啊!”


    那位焚香拜佛的施主吵鬧了好幾次,甚至還有一些施主親自帶著身披佛袍的老人或者小孩上山進香還願。如此這般,沒過多久,當下方丈的和尚便知曉了山下所發生的事情。


    靈隱寺山上的果樹林立,數量眾多。這麽多年來,寺廟從未雇傭過任何人來管理、采摘和販賣這些水果。因為總有許多熱心的誌願者會主動前來幫忙照料,寺廟的管事隻需在適當的時候安排寺內的僧侶們去采摘,並轉交給買家,就能輕輕鬆鬆地積攢起一筆香油錢。


    他這兩天心裏一直在嘀咕,覺得這座山裏麵的果子應該都已經被采摘光了吧?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現在也該到後勤部門將賣果子所得的銀兩交上來的時候了。然而,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事情竟然發展成了這樣——居然有人用僧袍包裹著果子拿去賣掉!


    當方丈聽到那些買果子的遊客們說的話時,盡管表麵上他的臉色依舊平靜如水,但實際上,他的內心早已掀起了一場高達十二級的台風和狂風暴雨。好不容易才把那些前來索要佛袍的香客們打發走後,方丈立刻叫來了負責管理山上果樹的管事和尚,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結果,那位管事的和尚也是一臉茫然,傻乎乎地以為是寺裏的某個師弟幫忙聯係了買家,把果子摘下來賣掉了,而且既然銀子都已經上交了,他也就沒有再多問什麽。


    懷德方丈伸手捂著發脹發痛的額頭,氣得渾身發抖,眼前陣陣發黑,隻覺得天旋地轉,終於支撐不住,兩眼一翻便暈厥了過去。眾人手忙腳亂地將他扶起送進房間躺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悠悠轉醒,但仍覺得頭暈目眩、渾身無力。作為出家人,本應心平氣和,少生嗔怒,可這接連兩次被賊光顧,實在是讓他有苦說不出啊!


    那賊說他偷了佛袍,卻又留下了十兩銀子;說他偷摘果子,可他們根本就沒有這座山的地契,在大家的認知中,這山一直都是屬於靈隱寺的。若要將此事告到官府去,這山的歸屬又該如何解釋呢?別看現在來還願的香客們一個個都笑容滿麵,十分可親,可若是真的向他們索要佛袍,恐怕那一張張笑臉會立刻變得比夜叉還要可怕。


    這次靈隱寺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了,但若日後再讓他碰上那個小賊,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番,教教他該怎樣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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