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秋風輕輕吹拂,不知道是哪家哪戶的哪棵樹的葉子緩緩地從一個院子飄到了街道上,並被風送進了寧靜的院子裏。


    就在落葉觸碰到地麵發出輕微聲響的瞬間,房間裏側身抱著不知從何處得來的酒葫蘆的老和尚突然被驚醒了過來。


    老和尚首先在床上左右掃視了一圈,發現隔壁床上的小孩正抱著一張破爛泛黃的被子,流著口水打著鼾。他豎起兩隻耳朵,全神貫注地聆聽著房外的動靜。此時此刻,整個府邸夜深人靜,隻剩下兩個人的呼嚕聲和秋風吹動樹葉、花草的聲音。


    貞德道尚人嘴角泛起一絲邪惡的笑容,然後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起來。正當他準備從窗戶爬出去時,突然傳來一聲稚嫩的童聲,讓他嚇了一大跳。


    \"師傅,聽話,別亂跑哦。\"


    貞德道尚人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直,他慢慢轉過頭,目光落在區子謙的床鋪之上。此時的區子謙雙目緊閉,就好像從來沒有醒過來似的,但嘴裏卻發出吧唧一聲,然後又沒事人一樣接著睡去。


    這詭異的場景讓貞德道尚人心頭一緊,一股寒意從脊梁骨上湧起。他瞪大眼睛,試圖看清區子謙是否真的還在熟睡之中,可眼前所見隻有區子謙平靜的麵容和微微起伏的胸口。


    “臭小子,居然把本尊嚇了一跳!”貞德道尚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突然意識到這個臭小子即使在睡夢中也能夢到自己,看來還是挺在意她的嘛。於是,他十分貼心地走過去,輕輕地將那已經被揉成菜幹一樣的薄被子攤開,並溫柔地蓋在他身上,然後才轉身離去。


    然而,貞德道尚人離開房間沒多久,區子謙又一次睜開了眼睛,嘴裏嘟囔著夢話:“母老虎真的會吃人的啊!你的豬豬臉實在是太難看好啦,我們才不要跟著你呢!哪有癩蛤蟆後麵跟著一群小青蛙的道理嘛……”


    可惜貞德道尚人已經走遠了,這時候他根本聽不見那猶如蚊蠅般細小的聲音。即使聽見了,也無法喚回這個已經沉醉於美酒之中的酒鬼。


    經過白天在地窖裏被暗器擊中的經曆,貞德道尚人變得聰明了許多。此刻,他絕對不會再規規矩矩地走正門了,必須要從旁邊撬開窗戶,像老鼠一樣悄悄潛入才行。


    畢竟這隻是一個小鎮上的普通人家,房屋的結構又能有多大呢?無非就是那種簡單的木框糊紙窗戶罷了。隻見貞德道尚人拿出一把輕巧單薄的匕首,將其插入兩扇窗頁的縫隙之中,然後緩慢地用匕首的背部撬動著那根小木。沒過多久,隻聽得“哢”的一聲脆響,窗戶便應手而開。


    貞德道尚人站在窗前,身體微微顫抖著,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壓製,甚至連頭都不敢伸進去,生怕會引起什麽不可預測的後果。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窗戶,透過那層薄薄的玻璃,靜靜地觀察著房間裏麵的陳設。


    房間內的布置簡潔而雅致,透露出一種樸素的氣息。簡單地說,這裏完全不像是一個富貴之人的居所。整個房間僅有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個博古架、一張茶幾和四張凳子,以及將梳妝台改作供奉神位的神台。牆壁上空無一物,甚至連一幅字畫都沒有。


    然而,要說獨特之處,那就唯有那股撲鼻而來、令人心曠神怡的沉香香氣了。這股香氣吸引著貞德道尚人的目光,他忍不住向角落裏的神台多看了兩眼。香壇上方插著一支精巧的銅製香架,上麵燃燒著已經過半的盤香。白色縹緲的香煙在黑暗的房間中格外引人注目,仿佛在訴說著什麽秘密。那穩定心神的香味也隨著嫋嫋白煙彌漫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讓人感到寧靜與安心。


    這妖女難道是因為平日裏做了太多虧心事而心虛嗎?她平日裏省吃儉用,可一到燒香拜佛的時候居然舍得用上等的沉香!就連京城的那些大戶人家都不敢如此揮霍地使用沉香來燒香拜佛啊!等一會兒離開這裏的時候,一定要順手順走幾盒沉香,給祖師爺好好地焚燒供奉一番才行。


    貞德道尚人心中暗自思忖著:“看這房間內的擺設越是簡單,就越讓人覺得其中有詐。”於是,他靜靜地站在原地,仔細地觀察並思考了好一會兒。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最終他還是決定從房梁上爬過去,到達博古架那邊一探究竟。對於貞德道尚人來說,這種攀爬動作對他而言簡直就是小菜一碟、輕而易舉,就如同喝水一般簡單自然。


    就算那酒蓋子蓋得嚴絲合縫,那酒若有若無、獨特而迷人的香味還是源源不斷地從博古架子上傳過來,這股香味比地窖裏的還要純正濃烈,仿佛能穿透一切障礙,直直地鑽進人的鼻腔。貞德道尚人努力控製住自己,想要擺脫那股深沉的香味,但他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他一邊嗦著鼻子,一邊拚命捕捉著那淡如微風的酒香,此刻,他的口腔裏已經充滿了口水。


    終於,貞德道尚人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誘惑,他一個箭步飛身進房,動作敏捷如獵豹。隻見他迅速伸出鷹爪般的雙手,緊緊捉住上方的房梁,然後猛地一扭腰,雙腳順勢一環,緊緊抱住了那根粗壯的房梁橫柱。


    \"啊!!!\"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響徹整個房間。那雙爪和雙腳瞬間傳來的劇痛,猶如千萬把鋒利的鋸齒在切割一般,讓這位經驗豐富的怪和尚怪道士也不禁發出淒厲的慘叫。他的身體無法自控地變得僵硬,然後重重地從房梁上跌落下來。


    貞德道尚人此刻隻覺得渾身又痛又麻,仿佛被烈火炙烤過一般,深入骨髓、刻骨銘心。盡管痛苦萬分,但他仍然保持著抱住梁柱的姿勢,四肢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絲毫動彈不得。


    這時可能有人會心生疑惑:明明已經抱住了橫柱,為何還會掉落下來呢?倘若此時有燈光照亮房梁下方,人們就會驚訝地發現,房梁上的每一根柱子都像是被精心塗抹過似的,上麵覆蓋著一層又一層未知而無味的油脂。更為恐怖的是,這些油脂上沾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細沙般的微小顆粒。


    在睡夢中,柳仲山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他事先塞了棉花,但外麵傳來的慘叫聲卻依然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敲打著他的耳膜,讓他的三魂七魄都幾乎要飛走了一半!


    他被嚇得從床上猛然坐起,心跳如鼓,額頭上冷汗涔涔。他一邊驚魂未定地拍著身旁的老伴梁大娘,一邊顫抖著聲音問道:“咱們要不要去看一下?這叫聲實在太嚇人了……”


    梁大娘緊閉著雙眼,隻是揮揮手,有氣無力地說:“你去看吧,反正死不了人。記得把他那張臭嘴給我堵上就行。咱們都這麽大歲數了,睡不好覺,明天哪還有精神頭啊!”她對柳金月所說的“女人睡不好相當於毀容”這句話深信不疑,所以現在就算天塌下來,也沒法讓她離開溫暖的被窩。


    柳仲山無奈地歎了口氣,披上衣服,緩緩地下了床。他心裏暗自祈禱著,希望外麵別再出什麽亂子,好讓他能趕緊回來繼續睡覺。畢竟,對於年事已高的他們來說,充足的睡眠比什麽都重要。


    柳仲山輕輕地推開房門,小心翼翼地邁出腳步,朝著那傳來慘叫聲的方向緩緩前行。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前方。借著微弱的燈光,柳仲山認出這個人正是聞聲趕來的馬小強。他們手持著搖晃的燈台,默默地互相對視著,然後不約而同地深深歎息起來。那聲歎息似乎承載了太多的無奈和疲憊。


    在這寂靜的黑夜中,兩個人的身影顯得如此渺小而脆弱。他們緊緊握著燈台,仿佛那微弱的光芒能夠給予他們一絲勇氣和希望。然而,麵對眼前的謎團和未知的危險,他們又該如何尋找答案呢?


    兩人來到主人房門前,房門的鎖依然安靜地掛在那裏,沒有任何異常的跡象。柳仲山從容地拿出鑰匙,輕鬆而熟練地將鎖打開。他們輕輕推開門,走進房間,眼前的景象卻讓人毛骨悚然。


    隻見一個半邊光頭、半邊紮著發髻的怪人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躺在地上。他的雙手和被衣服遮蓋住的皮膚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腫脹起來,仿佛被注水一般。那淒慘的叫聲源源不斷地從他的口中傳出,讓人不寒而栗。


    這種疼痛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與中午在地窖裏經曆的痛苦完全不是一個層級。如果說中午的地窖之痛是女人月經痙攣的程度,那麽現在的痛苦就如同女人生孩子時所承受的十級劇痛相比擬。


    柳仲山和馬小強毫不畏懼,大搖大擺地從房門口一直走到貞德道尚人的身旁。他們蹲下來,仔細觀察著他身上的傷勢。當柳仲山的手指剛剛輕觸到貞德道尚人的手臂時,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仿佛有成千上萬隻螞蟻在啃噬著他的皮肉和骨骼,讓他更加痛苦地尖叫起來。


    痛得那已經淚如泉湧的眼睛像是被打開的水龍頭一般,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流,雙眼看著兩人充滿了疑惑和不解,心中暗自思忖:為何這兩人從房門口走過來卻一點事情都沒有?


    還沒等貞德道尚人來得及多痛叫幾聲,柳仲山便迅速行動起來,他就地取材,毫不猶豫地脫下自己腳上纏著的布條,然後將其塞進了貞德道尚人的嘴裏。瞬間,原本充斥著兩人耳邊的嗡嗡聲戛然而止,世界變得清靜而舒適。


    “貞兄啊,實在對不住啦!咱們這府邸裏老的老小的小,可真經受不起你這般吵鬧折騰。你就暫且忍耐一下吧。我和小強這會兒把你抬回房間去,你也別再鬧騰了,好生歇息一番。”始作俑者柳仲山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對著早已痛得無法出聲的貞德道尚人輕聲說道。


    此時此刻,貞德道尚人的腦海中深深烙印下了眼前這一幕。他意識到,這位看似平凡無奇的老者,才是這座府邸中最為恐怖可怕的存在。難道說,他是從地獄中逃脫出來的惡鬼不成?


    經過白天自家兒子那一係列煩心事的折磨,再加上半夜又被吵醒的柳仲山,此刻已經完全沒有耐心去觀察和解釋這一切了。於是,他和馬小強兩個人默默無語地將躺在地上、身體僵硬得無法動彈的貞德道尚人抬回了他自己的房間。


    同樣被驚醒並起身查看發生了什麽事的林老侯爺,剛走出大廳門,就被兩人抬著的那具腫脹不堪的屍體嚇得臉色發青、嘴唇發白,當場愣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們把屍體搬進了他之前住過的房間。


    要不是看到屍體被塞著白布的嘴巴裏還發出“唔唔唔”的痛苦呻吟聲,林老侯爺恐怕真的會以為這隻是一具死屍。


    當兩人把手中像粽子一樣肥胖的怪人放在床上時,貞德道尚人早已因為劇痛而昏迷不醒了。


    “睡吧,回去睡吧。如今衙門裏麵的事情比以往更多了,你必須要養好充足的精神才可以啊。”柳仲山一邊活動著自己的脖子,一邊對著馬小強說道。


    “哦,可是他......”馬小強看著躺在床上,已經翻白眼暈過去的貞德道尚人,滿臉都是不忍心的神色。


    “放心好啦,他不會有事的。放著好好的大門大路不走,偏要去走那些歪門邪道,這不就是自己找罪受嘛。他這次也算幸運,景浩給他抹的藥並不多,要不然他怎麽可能還叫得出來。好了好了,趕緊回去睡覺吧,過不了幾天就會消腫止痛了。”


    然而,柳仲山口中所說的“沒兩天”,對於貞德道尚人來說,卻變成了漫長而痛苦的五天五夜。盡管到了第二天,他的手腳已經能夠重新自如地活動,但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靈上所遭受的創傷,都已經深深地刻進了骨髓之中。即使隻是從郭芙蘭的房間門口經過,那種劇烈的疼痛便會再次襲來,讓他根本不敢再踏進一步,連那原本誘人的酒香此刻也變得索然無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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